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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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地方说理去。
  这亏,这伤害,弱小的人们只能暗自吞了。
  在这个时代,哪一天又不死人呢,哪年又没有几个小国灭亡呢。
  王侯公子尚且朝不保夕,遑论芥子一般的庶人。
  平常的很,平常的很。
  远离了战火硝烟的蒲城,春季的路途上,青山绿水,马车轱辘压下的是湿润的泥土和顽强生长起来的繁盛的矮草,绿油油的叶子,上端开满不知名的小黄花。
  “停下。”巫竹的声音是冷漠的,像冰块撞击玉磬。
  坐在外面的巫童反应灵敏,撇下正把玩的小黄雀立马打开了车门,恭敬问询,“您有何吩咐?”
  “掉头回去。”
  “啊?”巫童迷惘,再问,“回哪儿?”
  “蒲城。”
  巫童惊的张大小嘴,“蒲城在打仗啊。”
  “回蒲城。”巫竹再次道。
  巫童不敢再劝,忙命驭夫调转车头。
  柏城,士妫的府邸,议事厅,只燃了一盏灯。
  “这些是你的。”昏黄的光照着士妫的脸,油汪汪的丑。
  勃鞮扫了一眼自己跟前排列整齐的十几个大箱子,满意的点头,道:“明日一早我便往翟国去捉拿公子重,想见到人是不可能了,我知意思意思叩一回门就回王宫去复命,是和是打,但凭君上吩咐。大司空可要与我一同回去?”
  “我还要暂缓几日。你也见过我那不孝子,实在蠢笨不堪,奈何我只得他一个独子,少不得我要留下为他梳理一下封地的政务,再给他身边的谋臣们嘱咐一番。对了,关于蒲城,您可想好如何向君上禀报了?”
  勃鞮一笑,“蒲城人拼死抗命,我实在无法,只好强行攻城与浦城人一战,不想蒲城人都乐于为公子重而死,我只好成全这些人了。”
  士妫笑了,二人对视,心照不宣。
  “大善。”
  与此同时,公子夷所在的屈城也展开了一场战争,但公子夷是幸运的,去抓他的贾华有意卖好与他,提前将消息递了过去,又有意防水,公子夷稍稍抵抗之后,便在大夫郤(que,音确)芮(rui,音瑞),心腹吕饴甥,母舅虢射的劝谏下出奔去了梁国,梁国与秦国相近,秦国强盛,加之是晋国的婚姻之国,故此去梁。
  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吕妍这一夜果真留在蒲城没走,她燃着灯火,在院子里挖了一夜的坑,那模样竟真打算要安葬吕姣等人。
  褪去夜色的浓墨重彩,清晨的蒲城静悄悄的,怎么能喧哗的起来呢,这已成了一座死城。
  当血红的朝阳升到高空,照在身上,满身露水的吕妍感到了不舒服,双臂已经麻木的抬不起来,扔下铁锹,站在坑底,靠着土壁,她双眼都是空的,久久回过神来,再去看被她拉到院子里来的那四具尸体,脑海中忽的闪过什么,蓦地她从坑底爬了出来,死死盯住那具毁了容的尸体,片刻后吕妍跑了,她满府邸里去扒拉另外一具尸体——妧。
  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不对,不对,她也没见家宰的尸体,难不成妧和家宰一起跑了?
  对了,公孙雪呢?
  她逃出蒲城时知道公子重等人已经走了,他们嫌弃公孙雪年幼碍事,压根没带上他。
  原本心上空洞的吕妍一霎来了斗志,恨恨道:“竟然让你们跑脱了吗?”
  她又回到四具尸体旁,冷眼又将那具毁了容的尸体仔细辨认一回,蓦然她趴到了这具尸体的身上,鼻子在这尸体的脖颈处细嗅,像个神志不清的疯子一样,竟然连尸体也闻,但是突然吕妍大叫起来,“妧!”
  “吕姣,你果真不是这么容易死的!”吕妍对着妧的尸体一阵踢打,遂即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大门。
  她要去找吕姣!她要亲手杀了那贱人!
  彼时,装扮成了穷困庶人的主仆三人进了蒲城,当看见处处着火的茅屋房梁,看见遍地的死尸与血腥,公子重眼目欲裂,嘶喊道:“君父!我的君父!”
  “主上,节哀。”苍老哀叹道。
  “我那父亲,他竟是这般恨我。抓不到我就拿我蒲城国人出气,我恨,恨不能、恨不能……”那大逆不道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姣,姣,你在哪里?”公子重突然想起来,在死尸之中翻找吕姣,双目血红。
  “夫人,夫人。”魏犨粗着嗓子一声嚎。
  “公孙,公孙你们在哪儿?”苍老试着喊了几声,眼睛盯着公子重的背,心里却想,城已屠,身为封主夫人,若不是死了就该是被旁人抓了去。
  而公孙,极有可能代替主上被捉拿了回去。
  也正在翻找死尸的吕妍蓦地抬起了头,欣喜不叠,“是他。”
  她怕是自己的幻听,忙寻着声音跑进一些,当看见公子重等人的脸,她方要回应,可低头一看安然无恙的自己,眼珠子一转默默退后,赶紧跑了,她跑回了封主府,找到乌用过的那把匕首,在自己身体上比量了一下,又想到什么,赶紧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灰,把自己的头发弄的乱糟糟的,当她弄好这些,双手攥紧匕首,牙一咬蓦地捅进了自己的腹腔。
  惨叫,不用她装也达到了效果,为达目的她对自己那样狠。
  “主上,在那边。”苍老一拉还在漫无目的疯狂翻尸的公子重,这一刻,苍老万分的希望那叫声就是吕姣发出的。他从没见过公子重如此狂躁模样,狂躁的已然失去了理智。
  “姣,一定是她,一定是。”
  那方吕妍已敞开了嗓子哭,趴在妧的尸体上哭吕姣。
  当公子重三人找来时,吕妍正哭的声嘶力竭,那绝望模样一点也不像是有预谋,几可乱真,仿佛那死去的吕姣是她的挚爱。
  吕姣也真是她的挚爱,恨怨的挚爱。
  “啊,夫主,夫主你回来了。”吕妍“才”发现来人,抬头一看是公子重就大喜过望,忙要站起身,但她腹腔处用裙摆撕下的布条正沁着血,起了一半又柔弱的跌倒在地,吕妍便趁势趴回妧的尸体上哭道:“夫主,姐姐死了,死的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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