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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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需要他多说,她便已经明白。他是从小就无父无母的孩子,最是没有的东西,便最想奢求。南宫锦给了他母爱,那样的温暖到了跟前,便会忍不住想伸手去抓,但是他心中一直清楚,那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抢来的是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
  “是爷的错,爷欠了他!”从小,干娘对他便是最好,好的几乎是忽视了自己的儿子,而如烟或者因为是女孩子,才得到了她多一分的纵容,而原本该是瑾宸的东西,却全部被他抢走了。这如何不是他的错?
  “你不知道,干娘真的很偏心,六岁的时候,我们在上林苑打猎,我和他一起摔了,干娘便只顾着我,丝毫没注意他。十四年前,干娘养的狼和狐狸生下了小星星,干娘便抱来送给我防身,而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足足守了那白狐几个月,才等到小星星出生,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被干娘送到了我这里……”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爷便也知道自己欠了他。所以有一日,爷看着他捧着一盆药草,皱眉看了很久,爷觉着他该是有兴趣,所以在干娘要将神医门的医术传给爷的时候,对干娘说爷没有兴趣,让她传给瑾宸,因为神医门历代只能传一个人!只是有些孽债,是还不完的!五王之乱之时,生死一线,爷方才明白,那些不属于我的温暖,其实没有什么可以贪恋的,我注定是要走一条洒满血腥杀伐的道路,那些阳光温暖,都不属于我!所以,那一战,回来之后,爷便很少跟干娘见面了!”
  但,瑾宸还是恨着他的。尽管他已经很努力的淡出干娘的视线,以至于这几年每次干娘看见他,都会骂上一句没良心的臭小子,这么久都不去看她。但,终究因为他当初的自私贪求,没有早一点离开,才导致他和瑾宸走到这一步!
  这下,澹台凰已然是无言了,只是无声落泪。此刻,对百里瑾宸,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同情多一些,还是责怪多一些。
  “他恨我!明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对别人的孩子嘘寒问暖,反而将自己弃之不顾。你说,他怎么能不恨我?”他的语气第一次这般颓然,若说他这一生欠了谁,便也独独只有百里瑾宸一人了!
  澹台凰听着,也只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她明白他的感受,就像是饥饿到极点的人看见了食物,那般渴求而舍不得放手。他心中何尝想去抢夺别人的东西,只是到了眼前,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或者也不仅仅是这些的,瑾宸的性子我明白,他心中也许还有其他心结,也许还有什么误会。否则也不会如此决然!”只是,他没有勇气去问!每次站在瑾宸的面前,他便觉得自己欠了他很多,甚至是抬不起头来,他有什么脸面去问对方为何会这般决然?
  听他说到这里,澹台凰才终于明白他为何一直纵容百里瑾宸屡屡下手,恐怕这一次这箭羽不是对着自己来的。他也决计不肯说,因为心中有愧!
  最后,他低声开口:“不要告诉干娘!”
  “嗯!”澹台凰点头,又是禁不住落泪。南宫锦若是知道因为自己无意识之下的偏心,会让两个儿子反目成仇,也一定会自责至极!“那你知不知道,你干娘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这一问,他稍稍顿了一下,才轻声开口:“听说是她欠了我父皇的,具体欠了什么,爷并不知!”这般一说,他语气也低落了几分。
  澹台凰心中又是一疼,他其实不仅仅知道他贪求的那份母爱,是不属于自己的,他还知道南宫锦给他的母爱,也并不是为了他,而是因为多年前欠了他父皇的。却还是放纵自己去求了,这个在世人眼中天神一般的男人,其实真正渴望的不过是家的温暖,可是他没有!因为没有,所以就抢了别人的!
  后来,她说:“君惊澜,我们会有孩子的,那时候,那就是属于我们的家,是我们的家,不是别人的!”
  他终于笑了笑,说:“好!那你得给爷生一窝!”
  “你以为老娘是母猪?!”澹台凰暴怒,一把将他推开,旋而,心疼的伸出手拂过他微红的眼眶,轻声问,“那百里瑾宸,你打算什么办?”
  他抓住她的手,沉寂了片刻,眸色微定,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有机会,找他谈谈,若是有误会,是该化解的!”
  纵然有再多的没有脸面去面对,也必须面对!否则最终,最受伤的人会是干娘。而凰儿也会被自己连累……
  ……
  草原之上,皎皎月色之下,清冷孤傲之人手持长弓,站在月光之下,仰头看着而观。
  无站在他身后开口:“主上,君惊澜这次好像是生气了,这次都出来追您了!您……”
  “他要追便追吧,还是你觉得,我会怕他?”淡淡应了一声,不甚在意。
  无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可是主上,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要是夫人知道了……而且君惊澜知道一直都是您在幕后做这些事情,却没有戳破,或许他对您并无敌意!”
  “没有敌意?”那人冷冷哼了一声,募然回过头,那双月色般醉人的眸比十丈飞雪还要冰寒,看着无,淡淡道,“母亲对他偏爱便罢了,他既然占了别人的东西,便该心怀感激。可……十几年前,他明明看见我盯着那药草看了许久,眉头也皱着,便该知道我是对那药草过敏。却去对母亲说让我学医,你以为这是没有敌意?”
  是了,全天下人都以为他惜药如命,就连母亲也这样认为。却无几个人知道,他对药草过敏,在他学医之初,任何一种药粉,都几乎能让他呼吸困难,几经窒息。可最终,却因为母亲那句话,他咬牙将一切都咽了下去!
  “瑾宸啊,你是极聪明的孩子,医术你一定能学好的,等你学成了,以后也可以帮帮你惊澜哥哥!”
  这话,像是魔咒一般,从脑中响起,他轻轻一扬手,长弓在空中化成灰烬。眸中的恨意也终于隐下,淡淡转身,看着那轮明月,轻轻道了一句:“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019】收集裤衩!
  无听了他这话,顷刻无言,他总觉得,北冥太子对自家主子似乎是没什么敌意,但是学医的事情,那人却也实在是太过分,药粉过敏感染,尤其入了咽喉便是致命的,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一个不察,主上的性命就丢了,可他却对夫人提出这样的建议!
  这样一想,他的表情也冷肃了下来!
  也就在这会儿,又听得前方那人淡薄的声线传来:“他要我学医,无非是希望那药粉感染之下,能要了我的命,没了我,母亲便只有他一个儿子。只是他到底失算了,我没死。那么……既然我没死,该死的就是他。”
  “可,主上,您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或许是误会?”这是无困惑了很久的问题,如果君惊澜是真的是处心积虑的想要主上的性命,甚至刻意去告诉夫人让主上学医,那么为什么现下却对他们一忍再忍呢?难道真的是因为愧疚?后悔了自己当初所为?他总觉得,不会这样简单!
  这话一出,却看到前面的人影,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月色般醉人眼眸扫向夜空,眸中闪过困顿和犹疑,而袖袍下的手,却也终于攥紧,清冷孤傲的声线淡薄的响起:“不会是误会。”
  不会是误会,也不能是误会!
  这十多年,他都是凭借着这样一个一股恨意在支撑着自己,支撑着自己不因为母亲的漠视和冷漠而崩溃。如果忽然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误会,没有人恨了,那他应该恨谁?恨自己的母亲吗?还是恨上一代的那些他不知晓的所谓恩怨?
  这一瞬间,他忽然乱了。
  如果是误会,如果真的是误会,他该怎么做?
  无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终于轻声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夫人或许会知道,老主子恐怕已经知道了!”这次夫人来漠北帮君惊澜救澹台戟,老主子没来,恐怕也是看出了些端倪。
  他这样一说,百里瑾宸的声线却忽然变得低沉起来,淡淡道:“无,你知道么,我希望她知道,也不希望她知道。”
  这话一出,无募然鼻酸,他恍然明白,自己的主子屡屡和君惊澜作对,不仅仅是为了争当年那一口气,也是为了引起夫人的注意。就像是一个不论做得多好,也得不到母亲一个正眼的孩子,便想着,如果自己调皮捣蛋,能不能引起她丝毫的在意。可是这调皮捣蛋,就伤害了其他人,所以这恐怕,也是主上一直迫自己坚信当年的事情不是误会的原因之一!
  他正想着说句什么安慰一下他,一道黑影忽然从天而降。落到他的脚边,开口禀报:“主上,皇甫轩的兵马兵分了两路,一路往北冥,一路往漠北了!夫人传信,说……说……”
  “说北冥战乱,惊澜哥哥或者国库不够充盈,让我将夜幕山庄的钱财奉上,助他一臂之力是么?”百里瑾宸寡薄的唇勾了勾,头也不回的淡淡询问。
  他这一问,那黑衣人还没说话,无的表情便变得有些不愉!夜幕山庄是老主子交给主上的,这些年来在主上的手上近乎是扩展了数倍有余,就这般交出去?!
  那黑衣人听他这一问,终于低下头:“是!”他心中也奇怪,夫人那个一个爱财如命的人,怎么这样舍得。
  “知道了,你派人去送吧。”寡薄声线听不出丝毫温度,竟是头也不回的开口吩咐。
  “是!”黑衣人退下。
  无却上前一步:“主上,那是我们数十年……”他不是在意那些身外之物,而是夫人这么做未免太偏心了些!
  他话未说完,前方之人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微风撩起他如墨的长发,沉如夜色,那声线也如同云中歌一般清冷动听,吐出的话,却极为落寞:“无,我早已不争了。”
  不争了,是因为早就死心了。
  君惊澜不需要做什么,就能得到母亲所有的关注。而自己不论做什么,她都视而不见。他早就不争了也不再奢求了,只是仍旧有怨,仍旧有恨。
  “或许,我是真的想杀了他。或许,只单单是想要她后悔。也或许……不过是让她记起来,自己还有我这一个儿子罢了。”
  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其实这么久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很多时候,有些东西在心中埋藏了太久,太久太久了之后,人自己都会忘记自己的本来目的。目所能及的,便只剩下前面一条路,只有那么一条路,不知道是对的还是错的,却还是要坚持走下去。
  或许前面是万丈深渊,或许前面是耀眼而刺目的光明。
  但,管它是什么呢,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么?
  ——老子是求月票,瑾宸其实也很苦逼的分割线——
  漠北草原,雪山边缘,竹屋之中。
  那躺在床上的人,微微偏过头,看着陈轩画缓步往门口走的背影,忽然轻声开口,叫了她一声:“画公主!”
  “殿下!”陈轩画脚步一滞,心中一慌,低下头站在原地,没敢抬头看他。
  他实在太敏锐,敏锐到在他面前,她只觉得自己几乎无所遁形。而上次从那间竹屋离开,到了这间竹屋,他便十分直白的忽然问了她一句——那床上的血迹,是不是你的?
  她当时故作镇定的回答了,说是殿下自己身上的血,并不关她的事。但他似乎并不相信。
  而此刻,他忽然开口叫住她,这叫她心中也有些害怕,难道殿下是想问些什么?还是问那件事情?
  她心跳如雷,不敢抬头,整个人局促不安,已然想就这样奔逃出去。
  就在她万分担忧之间,那人优雅华丽的声线缓缓响起,贵气依旧,却问出了一个似乎有些离谱,却并不算是离谱的问题:“本宫想请教画公主一个问题!有一只牧羊犬,它极为喜欢牧羊者。但牧羊者却并不需要它陪在身边,所以牧羊犬来了几次,最终都被牧羊人赶走了!终于有了一天,牧羊人无意中取走了牧羊犬最为贵重的东西,心中有愧,便有意让牧羊犬留下,但牧羊犬却拒绝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这一问,看似无厘头,却几乎是叫陈轩画遍体生寒!
  他问的问题,只要稍稍一想,便明白几乎就是在说他们的关系。她顿时也明白了,尽管自己一直不承认,但其实他猜到了!
  她顿住,咬了咬下唇,几乎是将唇畔咬出了斑驳血迹,方才抬头看着她的眼,将自己的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殿下,也许是因为那只牧羊犬,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它想留在牧羊人的身边,却并不希望那是一种施舍!”
  她这话说完,还有那晶亮得过分的眼神,让澹台戟瞬间便明白了。也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她终于是告诉了自己答案,她那那牧羊犬一般,因为有自己的骄傲,所以不需要他的施舍!
  陈轩画说完,便感觉整个屋内的气温和空气都稀薄了几分,叫她心中万分难受,看着他的眼神也慢慢有些退群,是以飞快的转过身,想往门口而去。
  没走几步,却听得屋内的人开口:“画公主,牧羊人愿意为自己做下的错事负责,也会好好的对待牧羊犬。或者没有爱,但是他会履行自己的责任。请你记住,这话,永远有效!”
  他话音一路,陈轩画鼻子一酸,泪水瞬间便弥漫上了眼眶。
  她知道,自己没有爱错人,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做下的事情,他都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会有丝毫逃避。所以,他也告诉自己,虽然他对自己没有爱,但是他愿意负责,也愿意尽好一个丈夫的义务。而她,随时可以找他履行他今日的诺言!
  世上有多少人做错的事,不敢承认,或是不想承认,最终选择装作不知和逃避,甚至一路错下去。可他,不是那样的人,做错了,他便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她哽咽了一声,轻声开口:“殿下,臣女记住了!”
  语落,大步而去。或者有一天,她会因为再也控制不住那分爱意,已然无法顾忌那么多的骄傲和尊严,来开口要他履行对自己的承诺。但现下,她还不想。
  最终,她听见他轻声叹息从风中传来:“对不起!”
  她脚步一滞,心中一抽。又接着抬步而去:“殿下,你是个好男人!”明明可以逃避不用负责的,但他还是坚持对自己说了这样一番话。或者最开始是他的错,但那时候他神志不清,如何能控制得了自己?她也从来未曾怪过他。
  直到陈轩画彻底走远,澹台戟方才收回了看向门口的眼神,目光飘向窗外。旋而,那樱花般的唇畔扯出一抹苦笑,原本,他和凰儿就不可能。现下,更是半分妄想都不该再有了。他欠了一个女子一生一世的幸福,还有什么脸面再去爱其他人?
  也许,这就是命。命里有遇见,命里终将错过。
  ——
  漠北,连云十八骑的营帐门口。发生了如下让人嘴角抽搐,眼角崩裂的事情。只听得一声戚戚然然的哭声而起……
  “嗷呜呜呜……”澹台凰,你死得好惨啊!小星星童鞋在澹台凰的帐篷门口,一边拍大腿,一边凄凄哀哀的嚎丧。
  嚎了一会儿,澹台凰没出来,它又从自己身后背的包袱里面,拿出来好多白花花的冥币,开始漫天抛洒,再次大哭,那哭的叫一个肝肠寸断,如丧考妣。
  这会儿,君惊澜正收到炎昭的密报,说是皇甫轩的四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已经有一路去攻打北冥,而好在他们之前早有准备,才没有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也就在这会儿,听见了门口的哭嚎之声,哭得很有点惨淡。
  澹台凰嘴角抽搐了一下,掀开帘帐走出去,就有一张冥币非常精准的贴上了自己的额头,她嘴角一抽,将那玩意儿从脑门上扯下来,瞅着小星星,忽然有种一脚把门口这货踹到天边的冲动!
  见大仇人出来了,小星星哭得更迈力了,而且挥舞着自己的蹄,大声“嗷呜!”作出一副父老乡亲,你们都要为我做主的样子,对着一旁的士兵一阵狂挥!
  士兵们看着那它那人性化的模样,还有在半空中飘舞的冥币,嘴角都十分整齐的抽搐了几下,非常有节奏感。但毕竟那是在太子殿下的帐前,借他们的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过去围观,只是偷偷的眯起眼睛,十分猥琐的窥探。
  澹台凰挑眉,极为不豫的看着它,十分不耐烦的问道:“你又是哪里不好了?”
  一大清早的到她的帐篷门口甩冥币,这丫的还想不想活了?真想一盆子狗血泼死它!
  这会儿,君惊澜也从帐篷里头出来了,方才出门,便看见了漫天飘飞的冥币,登时那唇畔的笑意也温和了几分,不冷不热的看着小星星,等着它的下文。
  星爷一看见主人表情不对,虽然心中发毛,但还是飞快的扑上去抱大腿:“嗷呜呜呜……”主人,你要给我做主啊!那个眼泪稀里哗啦的往外流,就似那不要钱一般!
  “哭够了么?”太子爷颇为不耐的看向它,狭长魅眸中有些明显的嫌恶,看样子很是担心小星星把鼻涕抹到他的身上。
  这一问,语气冰寒的很,小星星童鞋登时就明白了主人这是不高兴了,于是放开了他的腿,接着,它潇洒的一拨流海:“嗷呜!”想当年,星爷是多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一只狼啊,天地之色都为星爷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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