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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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贴得很近,近到景翊的视野中就只有一张她的脸。
  好像他昏迷中的视野一样,眼前模糊一片,只有她的脸是清晰的。
  “是。”
  “你再胡扯!”
  景翊被冷月吼得一愣。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冷月在生气,在生他骗了她的气,但他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来,他到底骗她什么了……
  冷月与景翊距离之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景翊瞬间凝滞的呼吸,“你一边想我,一边想当女人,蒙谁呢?”
  景翊一怔,意识到冷月气的是些什么的时候,眉眼倏然一弯,绽开一道浓郁的笑容,趁冷月被他这一笑笑蒙的工夫,引颈抬头,一亲香泽。
  “……你给我老实点!”
  景翊很不老实地抿了一下还残余着冷月体温的嘴唇,“冷捕头容秉。”
  “说!”
  景翊睫毛对剪,用那双干净得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的狐狸眼认真地看着被他吻红了脸的冷月,“乍看之下,想女人和想当女人这两件事确实是不大可能一起发生的,但此案嫌犯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景翊的声音认真而平静,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推翻一桩马上就要审定判刑的案子一样,坚定得让冷月不忍不听。
  “说……嫌犯怎么就特殊了?”
  景翊笑意微苦,声音轻了几分,凭添了一点温柔,“嫌犯觉得自己当男人当得不太好。”
  冷月愣了一下,眉梢轻挑,“胡扯,嫌犯被人誉为京城第一公子,满大街的女人哪个都在梦里嫁给他百八十回了,他还想当男人当到什么份儿上?”
  景翊咂么着冷月话里浓浓的酸味,轻笑摇头,“那又不是他心上人誉的,他才不待见呢。”
  冷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毛病……”
  “所以,”景翊浅浅地笑,慢慢地说,“嫌犯之所以在垂死之际怀抱心上人的画像却想当女人,是想来生若他为女人,心上人为男人,心上人也许会喜欢他一点儿。”
  冷月一时呆愣在那儿,放松了手脚,被景翊伸手环住了腰身也不自知。
  景翊轻轻环抱着冷月,像梦呓一般轻轻地却掩饰不住期待地问道,“会吗?一点点儿也算。”
  “不会,一点点也不会。”
  冷月答得干脆而绝决,像是皇上御笔亲书的判词一样不留丝毫转圜的余地。
  景翊环在她腰身上的手臂僵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刚勉强扯出一道笑容,想若无其事地说个“好”字,冷月的身子倏地一沉,用两片花瓣一样的嘴唇把那一个“好”字紧紧地堵了回去。
  冷月把景翊身上那套一摸知道就很贵裙子撕了个稀碎,疯了一样地吻他,好像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一样。
  景翊就这么四仰八叉地躺着,始终带着一副客官请慢用的表情。
  一直到冷月冷静下来,羞得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把一张红得像猴屁股一样的脸埋进他的颈窝,景翊也没去伸手碰触她的衣衫。
  她是在对他说话,她的话还没说完,他不愿打断她。
  冷月在他颈窝间一动不动地埋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地动了一只手,伸到景翊背后,摸到景翊粉琢玉砌般的身子上唯一的那一道瑕疵,声音微颤,低低地道,“我喜欢人的本事总共就这么大点儿,你能感觉到也好,不能感觉到也好,反正我就这点儿本事了,甭管你是男是女是禽是兽,我都只能喜欢到这个程度,再多我实在是没有了……”
  景翊侧头在冷月尚未干透的头发上轻吻,刚刚吻完,正想开口,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不大却足够使劲儿的掌声。
  对……
  她刚才两手把景翊抱进来,没腾出手来关门,也就没有关门。
  何况,那会儿她也没预料到有关门的必要……
  冷月一惊之下迅速起身回头。
  就见景老夫人站在门口,咯吱窝下夹着刚才匆忙间落在桌上的锅铲子,一边掉泪一边拍巴掌。
  “好!再来一个!”
  ☆、第37章 蒜泥白肉(十二)
  冷月以为这一刻必定是她一生中最后悔嫁入景家的瞬间,没有之一了,而当她硬着头皮见到景老爷子的时候,冷月才真正地意识到,景家之所以能在局势瞬息万变的京城始终屹立不倒,是因为万事在景家都没有“最”,只有“更”。
  比如,眼下她就更后悔嫁入景家了。
  她也不知道景老夫人跟景老爷子说了些什么,反正她刚进厨房的门,景老爷子就把手里的大铁勺一扔,丢下一锅煮得咕噜咕噜直冒泡的烂乎乎的东西,笑眯眯地朝她迎了过来,“刚进家门就干活,辛苦了,呵呵……”
  冷月脸上一烫,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不辛苦……”
  一旁小灶边的景老夫人一边把煎在锅里的一块黑乎乎油滋滋的东西翻了个面儿,一边嗓音清亮地应和道,“可不是嘛,人家小月一个姑娘家把大老爷们儿的活儿全干了,老四就知道在那儿傻愣着!”
  景翊在傻愣着?
  她一时吻得忘情,还真没留意景翊的反应……
  冷月咬牙,抿嘴,攥着剑,通红着脸憋出一句,“谁干都一样……”
  景翊比冷月晚几步进来,已穿回了自己那身还没干透的白衫,两手拎满了被冷月化丢人为力量宰得干干净净的鸡鸭鹅鱼虾蟹。
  景老爷子接过景翊手里的东西,拎得高高的,眯眼打量了一番,“不错不错,冷将军家的姑娘活儿就是漂亮……来晚的事儿就算了,出去歇歇吧,剩下的活儿等天黑了再好好干,呵呵……”
  “……”
  直到被景翊牵着手带出厨房,冷月的脸还是涨红一片的。
  她觉得自己的脑壳里充满了景老爷子正在煮的那一锅不晓得是什么的东西,黏糊糊烂乎乎的,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干,活。
  这俩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冷月已经不敢轻易下判断了。
  “景翊……”冷月顺手顺脚地走着,有点心虚地问那个牵着她的手走在她前面的人,“老爷子让我等天黑了好好干……干什么?”
  前面的人脚步不停,摇头,“不知道。”
  “那……现在是要干什么?”
  “去祠堂。”
  冷月回忆了半晌也没想起来刚才景老爷子有说过“祠堂”二字,怔怔地问道,“老爷子说出去歇歇,是跪祠堂的意思?”
  前面的人声音里带上了些笑意,“不是,咱们就是去吃个饭。”
  去祠堂吃个饭……
  冷月一把拽停了景翊的步子,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声,“不去。”
  好容易冷家祖宗保佑,不用在大过节的日子里跪祠堂吃供品了,他居然还上赶着去!
  景翊停住脚,转过身来,有点严肃地看着脸色微微发黑的媳妇,“那你想吃老爷子他俩做的那些东西吗?”
  “……不想。”
  别说吃了,刚才看着锅里的东西,她都后悔杀了那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东西了。
  “今天整个大宅里所有能吃的东西就只有供品不是他俩做的了。”
  “……走。”
  天真正黑下来之后,冷月终于知道景老爷子所谓的干活儿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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