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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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的出神,没留神就说出了口:“我在想自己的肉七老八十的时候肯定不和你的胃口。”
  饕餮抚摸小狐狸的手就一紧,笑着问:“怎么,担心我不守约定提前吃了你?还是担心找不到父亲只能做个凡人?”饕餮面上笑着,心里已经是狂醋:怎么?和他在一起时就没见你问这种话,怎么我一出来就想着约定了?看来我终究是对你太好了点。
  这么想着,感受到掌心稚弱的小狐狸微弱缓慢的心跳,饕餮不禁加重了力道,只要再重一点,再重一点自己就会变回没有任何弱点的青崖山主,再重一点,那个蠢货就不会总是因为这小狐狸作出各种自以为情圣的白痴举动。
  觉察到到手心鲜活的毛团在微微颤抖,饕餮感到自己的魂魄出现了一阵剧烈的震动,那个本来不该出现的神魂在嘶吼着要冲出来。
  “可惜现在是我的时间了。”饕餮看着那个神魂不甘的被定魂珠镇压了下去,充满恶意的说道。可是到底还是松开了手上的小狐狸,任他滚落到膝盖上。
  又用手温柔的替他整理弄乱的白毛。
  四郎也知道现在应该是那个脾气阴晴不定的凶兽饕餮,不是那个大狗一样的陶二哥。只好认真答道:“二哥知道什么呢。我不是只能问大人您吗?”
  饕餮不悦的拧了拧长眉,道:“忘了应该叫我什么了吗?还是这几年我不出来,你就忘了规矩?”
  四郎只能忍着羞涩化成人型叫道:“主人。”
  他穿着一袭素白的寝衣,黑发披覆在脸侧,从肩头一直散落到床榻,越发显得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
  因为饕餮一点也没有收敛自己属于上位凶兽的威压,吓的四郎止不住浑身发抖。
  饕餮一把把四郎与他相比显得娇小的身躯横抱在膝头,环在他腰上的手臂如同一个铁箍。
  四郎不过一只修为极低的混血小狐狸,面对远古凶兽时那种恐惧是携刻在种族的传承里的。就好比人类面对沉沉不见底的深渊时一样,恐惧,不知缘由的恐惧。
  可是四郎知道,此时一味的屈服于本能只会坏事,饕餮绝对不需要一个恐惧他的情人。
  当年能跟他签下契约,不也因为自己是那个时候唯一一个敢在后半月靠近他的人吗?
  难道在汴京开食肆这几年,因为他养伤没有再出现过就觉得他再不会出现了吗?太甜了。
  四郎给自己打气,努力回想网上那种贞子从电视机里一爬出来就掉坑里的搞笑段子,一边告诫自己:顶住,修都修过这么多回了,你还怕他个鸟?
  察觉到他不再颤抖,饕餮殿下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将他又更搂紧了一点,低头咬着他的耳珠,懒洋洋道:“我可怜的小狐狸被吓坏了?别怕……我再生气也不舍得对你做什么的。”
  四郎心里暗暗吐槽:呸,你也只好骗骗鬼,刚才还虐待动物的事你以为我转眼就会忘记吗?死变态果然是死变态。
  饕餮显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看到他这副眉眼灵动的样子就高兴起来,咬他耳朵的动作也轻柔了些,从啃噬变成舔吻。
  四郎忍不住动了动道:“主……主人,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好不好?”
  幸好饕餮还是饕餮,一听到吃的就放开了四郎,道:“就上你以前做过的蒸龙蛋吧。”
  四郎好容易借口做饭跑了出来,摸着自己被咬得红彤彤的耳朵愤想:禽兽就是禽兽,你以为我的耳朵是下酒菜吗?还蒸龙蛋,你怎么不自己生个蛋我给你蒸了吃?陶二哥你快回来啊,还是傻乎乎的大狗状态比较好养活t t。
  四郎跑去厨房打了几个鸭蛋,把蛋白和蛋清分开在两个碗里。边搅拌边恨恨。
  我真傻,真的,单知道他是个精分帝,怎么就没在他傻的时候多欺负几回啊。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呼唤,刚把做龙蛋要用的鲫鱼汤入锅上了火炉,抬头一看就见窗台上蹲了个熟悉的身影。
  四郎瞬间蛋也不打了,欢天喜地的跑到院子里,仰着脸对踞坐在窗台上的陶二哥笑吟吟道:“听说大佛寺做好大的盂兰会,晚上还有放河灯、斗灯会。肯定热闹。我们来了这汴京城后还没有出去逛过呢。”
  饕餮看他在清晨的阳光下鲜亮快活的脸,高兴的流光溢彩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久没有感受到的快乐。
  于是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来,点点头道:“好,二哥带你去。”
  四郎听了就更高兴了,觉得大变态果然走了真是老天保佑,于是赶紧跑去通知槐二和槐大今天下午不上工。
  饕餮看着他轻盈的背影,面色沉了下来,他原本只是想要看一下那个白痴和自家小狐狸是怎么相处的,谁知道看着四郎开心的样子却情不自禁的冒出来这句蠢话。
  没读过《最全追女(追男)一百招》《新恋爱大全》之类神书的饕餮大神真心不明白恋爱中的人都是白痴这句话。
  现在看着自家圈养的小狐狸与那个废物相处时这么自然欢乐,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些不舒服。
  他原本受过伤,又因为千年来一直吸收人间的欲望为食,于是魂魄分裂成两半,一半是他吸收了人间欲望里那明亮的善的一面,一半是那些欲望里偏执残忍的恶的一面。以前只不过是两个人格交替出现,后来为了给自己的小狐狸找两生花,受了点小伤,一时大意就被那蠢材独占了几年身体。结果这次醒来,见到他只会厚着脸皮跟在小狐狸后头,原来的计划早抛之脑后,由不得他不生自己的气。
  这头四郎欢天喜地的跑去找槐大槐二,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空欢喜一场。
  槐大兄弟听了他说要歇业半天,哪里敢不应,都答:“今日大佛寺做的好大法会。听说还有番僧过来行走。是该去看看。”
  槐大还说他大早晨打外头回来,就见了好多马车往城外大佛寺和三清观去。又说北关门外水兵桥附近的鱼行,候潮门和打猪巷的南北猪行今天都关门歇业。想来是中元节屠门罢市。估计今天来饭馆吃肉喝酒的人不会多了。
  果如他所言,今日食肆客人不比往日,且多有要素食的。
  四郎前几日送走了宝宝,本有些闷闷不乐,结果今天早晨被那只精分的饕餮一吓,瞬间连一点要矫情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历来是个乐观豁达容易满足的性子,总觉得日子高兴也是过,不高兴也是过,坏事不会因为你整日哭哭啼啼就不来,好事也不会因为你平平淡淡就坏了菜。自己前世开个小饭店,没车没房只能修成个大魔法师的时候,日子比现在难过一万倍,就是这辈子还是只小狐狸时,也很遇见些波折,现在日子平顺了,只要饕餮不要再时不时精分一下,小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嘛。
  于是这一上午都十分开心。也有了心情把早上未作完的那道蒸龙蛋继续做完了。
  其实蒸龙蛋这道菜,听起来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其实说白了就是个蒸鸭蛋,只不过用料比较讲究,构思比较巧妙而已。
  取得就是鸭蛋的蛋白和蛋黄可以分开这一点。
  先要打十多个鸭蛋,黄白分装。
  再用煮的浓浓的鲫鱼汤,取最上一层乳白色的浮沫拌入蛋清中,使其有鱼汤之鲜美。
  又用牛肉切极小肉丁,加川椒,茴香,胡椒,生姜,肉酱,葱白下锅爆炒出香,装盘收汁备用。
  过一时将牛肉丁拌入蛋黄,装入羊胞蒸熟。再取出放入更大些的猪胞里,灌入蛋白,再蒸熟即可。蒸好后的龙蛋之比一个西瓜略小些,切片码于大盘中,可视口味沾酱食用。
  四郎一直就觉得这道菜是多此一举,但是饕餮就是喜欢,今天既然答应了他要做,即使现在出来的是陶二哥,也算自己没有食言。他狡猾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轻快地把这道白费工夫不讨好的蒸龙蛋端去与他的“陶二哥”。
  到了后院,见陶二哥正坐在槐树下看着一卷竹册,疏疏落落的阳光投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俊眉深目,轮廓分明,比之平时犯二的样子,又是另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于是上菜的时候一个没忍住,还在二哥的脸上吧唧啃了一口。
  于是整个上午,饕餮殿下,后院被精分饕餮殿下恐吓过一番的槐大和刘小哥儿,连同槐树上筑巢的鸟雀,以及前面啥也不知道的槐二和四郎都笼上了一层快乐的气氛。
  这人一开心,就觉得时间过得快。
  很快过了晌午,四郎见没什么人了正打算叫槐二准备关门,又打外头进来一个客人。
  ☆、10·五味粥1
  这客人一进店,就自来熟的招呼四郎:“哈哈,四郎,今日生意也好啊?”
  正扫地抹桌子的槐二抬头一看来人,瞬间脸就拉了下来。暗骂:猪大嘴,四郎也是你叫的吗?
  此人是坊间的一个泼皮无赖,姓朱,人送绰号“猪大嘴”。朱大嘴从小就是个熊孩子,干啥啥不会,吃啥啥没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就是比常人饿得快,往往一餐能吃下三斤面线、四斤粉干外加一大锅饭。说来也奇怪,正常人吃这么多,不说把肚皮撑破,也该走不动路了吧?他却还能很轻松的拍拍肚皮,自夸“嘴大吃四方”。街上就有那一等促狭的人编排他是个肥猪精托生,他也不以为耻反而到处跟人说他五百年前约莫与猪八戒是一家子。
  朱大嘴的父亲在世时,家境还算不错,养活这么个讨债的儿子虽然很费几个钱,到底是自己的崽儿,没有不让孩子吃饱的道理。后来朱父去世,朱大嘴是个手头宽的,心大人傻。过不多久就被人做了个局把家里的铺子骗去卖了。没了进项,他又别无所长,自家只能在街里东游西荡,看哪家要做红白喜事,就去搭把手,也赚一顿饭并几个人工钱。他的拿手好戏就是不请自到,撵都撵不走。要是有哪家街坊办个流水席,就算不请他,他也必要厚着脸皮去蹭一顿。没准还事先饿三天好到时候敞开肚皮吃个欢。
  可见这朱大嘴的确算是个奇葩了。三年前他媳妇儿因嫌弃他光吃没本事,改嫁给了这条街上卖豆腐的张老实。要是别的男人,肯定咽不下去这夺妻之恨。
  结果人朱大嘴靠着这层关系天天跑去吃张老实坊里剩下的豆腐渣。害得人如其名的张老实逢人就叹息,说是倒像家里养了两头不能杀来吃肉的大肥猪。
  就因为这个,朱大嘴的厚脸皮简直远近闻名。就连刁大等地痞流氓,也很有些看不上他,自觉不屑与之为伍。
  这日朱大嘴本来打算去蹭张老实家的豆腐渣吃,结果走到门口一看,张老实一家去了城外,只好往回走。路上路过这家有味斋,往里头一瞧,往常凶神恶煞的陶二不在,店内客人又少,就走进来打算打个尖。
  客人进了店,也不得不去招呼。槐二只得过去问他:“这位客官,要用点什么?”
  朱大嘴一想:这有味斋远近闻名的好地方啊,自己今日也没带几个钱,点菜怕是不够。
  就对槐二笑嘻嘻的道:“槐大哥正忙着呢,我也不挑。就给我随便上点什么吧。”
  槐二尽管也不喜欢的朱大嘴,然而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去厨房报给四郎听。
  四郎一听是他,就决定给他做一碗五味粥。
  做粥最基本的就是要掌握米与水的比例。见水不见米或者见米不见水都称不上是粥。一定要水米融洽,柔腻如一,才是真正的好粥。四郎把水烧开糯米下锅后,又取荸荠、花生、红枣、桂圆四味洗净备用,待粥一滚就加进去。
  做粥是人等粥,不能使粥等人,不然就有味道不佳或者汤水烧干而食材不足的危险。
  所以四郎亲自守着这锅粥,待粥好了,就撒一把炒好的黑芝麻进去。
  朱大嘴在前面吃着店里免费的糖蒜、毛豆,看到槐二端了一碗黑乎乎的粥过来,就有些不依:“哎哎,你们可不能店大欺客,怎么给我上碗黑乎乎的东西啊?”
  四郎洗了手出来对他道:“朱大哥别急,你先尝尝这粥,管饱。”
  朱大嘴听他说管饱,也就不再言语,接过来喝一口,果然浓香滑腻,而且一口下去,有种以前吃再多都没有的满足感,赶忙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往下狂咽。简直像是把嗓子眼打开往里倒一般。
  说来也怪,以前他一餐吃好几斤的米面都不够,反而觉得五脏六腑都空的慌,现在只喝了半锅粥就觉得胃中充实,这有味斋真是邪了门了。
  喝完粥,朱大嘴就唤槐二来结账。因四郎刚才煮了一锅粥,现在还剩了半锅,也与他个食盒让他都带回去。
  于是朱大嘴自觉今天运气不错,提溜个食盒心情舒畅的往家走,刚走到自家住的巷子口就看见一个番僧在一家家的化缘。前面说过这朱大嘴虽然是个泼皮无赖,但是为人并不吝啬,是个手宽心大的,此时自家吃饱,也有心情同情别人了。他见着这番僧穿一件袈裟,都入秋的天气了还露出半个肩膀,看着瘦骨嶙峋,就想起了自己往常挨饿的滋味,于是傻气大作,自己都有了上顿没下顿,又施舍给番僧一碗粥。
  番僧接过这粥看了一眼,对朱大嘴作个揖,问道:“不知施主这粥可是自家煮的?”
  朱大嘴也装模作样回个礼,答到:“大师不必多礼,这是我在有味斋买来的。”
  番僧又对他双手合十道:“我观施主近日尚有一劫,若能平安度过,日后必定得大业力,可早日脱离饿鬼道,免受日日求不得之苦。”
  说完飘然而去。
  先不说那头朱大嘴有没有听懂番僧乱七八糟的一通胡话。还说有味斋这边。送走朱大嘴后,槐二很快把店里收拾整洁,安上了门板。
  四郎就兴冲冲的去找陶二。
  到了后院一看。
  四郎:= = 谁来告诉我后院不过小半天怎么就多了一座宫殿!
  只见后院三间青砖瓦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宽敞的庭院,厅堂楼阁无一不俱。以前挂的气死风灯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发出淡淡光辉的夜明珠镶嵌在走廊上。庭院也扩大了好几倍,遍植奇花异草,两颗高大的槐树下错落有致的放着一些古拙别致的桌,椅,几,案,连地上都铺了一层精致华美的织锦地毯。院子里还有美丽的侍女姐姐和严肃威武的高大侍卫来往穿梭,四郎都看到了好几个青崖山里的熟面孔。
  这种眼熟的随时保持真?高贵冷艳的贵族【装逼】做派……四郎现在再蠢也知道那个变态他……他根本就没走。
  似乎刚出去过一趟的饕餮见了他这幅震惊的呆住了+内心疯狂吐槽+想诘问自己又不敢的样子,简直心旷神怡。挑着眉对身边的侍女道:“清溪,给我的小狐狸换上新做的衣裳。”
  于是还没反应过来的四郎就被侍女姐姐带了下去里里外外刷洗一番。【这个变态连温泉浴池也搬了过来究竟什么毛病?
  洗完澡,饕餮就拿出来一件暗色绣纹金丝钩边的黑色曲裾,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简直堪称天衣无缝。几个软妹纸给四郎掖好衣角后,他又拿出来一件仿佛月光织成的轻薄外衫亲自给四郎披上。在他继续拿出来一条玉带打算给自己围在腰间的时候,四郎终于没忍住,可怜巴巴的说:“你这样我还怎么上街,又不是去参加皇族宴会t t”饕餮这才悻悻然作罢。【果然这种近似于老男人打扮芭比娃娃的诡异心理正常人是很难懂的。
  把自家小狐狸打扮好后,饕餮满意的审视了他一番,就心情愉悦的对清溪吩咐:“备牛车,本殿要出游!”
  于是立刻就有侍从赶上来了一辆油漆彩画的轻便四轮小马车,暗红色的车轮,一匹青牛拉着。
  两个人坐上车,见四郎不停的偷偷打量他,一副小狐狸想偷鸡又害怕猎人的模样。
  就一把把他抱了过来放在膝头,从后面搂住他:“不用偷看我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四郎小时候被他抱习惯了,这时也没觉得这个姿势相当的不男人:“那座宫殿明天还会在吗?”虽然以前也读过聊斋志异,知道妖怪们擅长变化,常常在荒废的宅院或者山林里变出宫殿,可是现在亲眼目睹之后,才能真正理解那些书生们的震撼和沉醉了。华服美酒,绝色美人,地上铺满了棱罗绸缎,稀世珍宝俯拾即是,就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被伺候的真舒服很享受,更不用说那些或功名心热或单纯好骗的穷书生了。
  饕餮反问他:“你希望他明天还在吗?”
  四郎本来要脱口而出“不希望”,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就狗腿兮兮的说:“只要明天主人还在,宫殿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必须给自个儿的机智点赞。
  饕餮果然被他的话取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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