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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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泽尔第三纪480年,本应被通缉的流亡者伊利格尔坦突兀地出现在境外战场上,并以一城人民为饵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几乎肃清了南面边境线上的全部魔物,一时间,举国哗然。
  人们一面讨论着这位‘双王之女’堪比帝国利刃的恐怖战力,一面又畏惧着她以一城血肉为诱饵的冷酷疯狂。
  而远在王城的‘疯王’艾琳娜一世听闻了此事,一边享受着男宠们喂来的食物,一边淡淡地‘哦’了一声。两侧的贵族还来不及喜上眉梢,就见艾琳娜手一挥。
  “伊利格尔坦这次肃清魔物,功过相抵,随即宣召回城,受封军衔。”
  贵族们立时面面厮觑。
  官复原职的伊尔回到王城时,正是鸢飞三月,帝都的春风却还是料峭。
  她穿着骑士服骑在马上,蹬一双长靴,白色手套挽着缰绳,动作间很是闲散,银色长发也只在末尾松散地绑了条缎带,风过,满头银发却如雪般寂暗。
  街道两侧的人们神色微妙,忽然,伊尔似有所感,朝人群里投去一瞥,一个棕头发的半大小子立刻缩在他母亲的背后,神色张皇。
  伊尔认出来,他是几年前那个曾在自己流放出城时向她投掷石子的顽童。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伊尔淡淡地收回看向男孩的目光。
  一早就挤在人群里翘首盼望的班纳终于看到了他焦心等待的人,正想开口呼唤伊尔,却看见这个他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突然居高临下地朝他投来一瞥,那眼神,冷寂而陌生。
  班纳心脏一阵瑟缩,止住了上前的步伐。
  “伊利格尔坦阁下?”奉旨前来的随行官小心翼翼地看向忽然驻足的伊尔。
  “没事,走吧。”
  伊尔松开缰绳,银发如利刃划破空气,班纳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银发蓝眸的身影像风一般跃入城门,如同没入深不见底的幽暗。
  *
  伊尔的回城像在湖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看似风平浪静,水面下却是暗流涌动。
  她拒绝了艾琳娜一世给予的军功头衔,而要求进入议会当一名普通的议员,如果说有什么值得贵族们注意的地方,那就是伊尔凭借迪尔藩留下的荆棘权杖接管了已四分五裂的梵尔塞斯,但明眼人都知道,十字玫瑰已荣光不再。
  贵族们不禁舒了口气,看来这场声势浩大的‘回归’并没有预想中的可怕,到头来不过只是官复原职并得到了议会中的一个虚衔而已。而几年前他们可以将她驱逐出城,这次也一样可以。
  但贵族们没有想到的是,暴风雨前的雷鸣,往往只是个开端。
  四月初的一天,伊尔秘密会见艾琳娜一世,向她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我愿为陛下稳固皇权。”和往昔同样明媚的后花园内,一身银白骑装的伊尔再次向艾琳娜弯曲了膝盖,口中答应的却是自己曾经就算失去一切也不愿许诺的事情。
  艾琳娜没有询问是什么让伊尔在流放过后改变了想法,她只是微微一笑,“我想你应该需要帮手。”
  戴着银色遮面的阿泰走上前来,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浓郁深邃。
  他对着伊尔单膝跪下,亲吻其足尖。
  伊尔微愣。
  但她不能不承认,有了阿泰的帮忙,一些事情处理起来顺手不少,尤其是关于王城贵族们的家私,有些事情,阿泰甚至比他们自己还要清楚。
  走出阴暗潮湿的审讯室,伊尔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血迹,忽然旁边伸来一双手,捧起她的右手,细致地为她擦拭。
  伊尔瞥了眼眉眼低垂的阿泰,抽回手。
  “不用。艾琳娜派你来也不是做这些的吧。”伊尔的口吻毫无波澜,阿泰余光中见她已经向前走去,才略微抬起眼睛,视线却不自觉地被女人右耳上那枚璀璨夺目的蓝色耳钉所吸引。
  那幽蓝的颜色,如同焰心冷冷燃烧。
  阿泰记得这枚耳钉,还是他亲手从那头魔狼胃囊里剖出来的。
  所以他想,面前这个人应该是恨极了他的。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伊尔似乎并不芥蒂他的存在,或者说,是无视。
  就像此刻。
  “听说伯克要结婚了?”提早处理完一批贵族的伊尔偶有闲心回了趟黑铁军团,正好遇见亚当和西玛。
  “和你没有关系。”亚当语气很冲,眼神却忌惮地瞥向伊尔身后的阿泰。
  最近在艾琳娜的默许之下,伊尔的动作不算小,先是弹劾了因情妇问题而私德有亏的奥斯克伯爵,再是借由北部的农场问题一锅端了赫尔钦侯爵的旁支,并成功挤掉了自己在议会的顶头上司列克.赫尔钦,实现了史上最快的官职跃升。
  如今谁都知道伊利格尔坦就是疯王的一把刀,王城内的大小贵族一时间人人自危。
  但伊尔觉得自己还只是完成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小动作。
  无视亚当忌惮的眼神,也像当身后的阿泰不存在一样,伊尔看向缄默的西玛,“让伯克重新考虑和莫斯家族的联姻。”
  她这话说得隐晦又直白,除了伊尔外的几人均是一愣,但说完话的伊尔却是径直离开了。
  “伊尔,你站住!”反应过来的亚当追上前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伊尔没再解释,但亚当他们很快知道了她的意思。
  就在伯克与莫斯家族长女联姻后的两年,莫斯.赫里克,这个在艾泽维斯荣耀了百年之久的家族倒台了。但这一次,伊尔也伤得不轻,甚至动用了迪尔藩在梵尔塞斯留下来的隐秘力量。
  九月末,莫斯.赫里克抄检,男丁尽数流放,女人充向妓馆。
  “伊利格尔坦!”
  这天清早,伊尔刚泡上一杯早茶,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暴力推开,反作用力震得墙壁都在颤抖。
  她却像是早有预料,不急不慢地将红茶杯放置进精美的白碟。
  但下一刻,衣领就被人揪起。
  “她还怀着孕……”伯克眼里充斥着可怕的红血丝,像是好几个日夜都不曾休息,下巴上也满是胡茬。
  伊尔转动了下蓝色的眼珠,正视他的脸,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好像是多年前闹了醉酒乌龙的那次,她也是这么咬牙切齿地揪起他衣领的吧。
  看着似乎在出神想其他事的伊尔,伯克微微收紧了手中力道。
  “伊利格尔坦,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你简直就像个冷血的怪物……”
  他嗓音沙哑,紧盯着她的灰蓝色眼眸里却包含着一些复杂的杂质,但其中成分伊尔已无心去分辨,也不想去明白。
  于是她转回目光,只淡声说了三个字,“所以呢?”
  伯克愕然。
  “两年前,我告诫过你。”
  伊尔看着窗外掠过教堂尖顶的白鸽,回首瞥了眼失魂落魄的伯克。
  那一眼,深沉无光。
  ……
  正如伊尔所说,贵族的倒台只是不痛不痒的开端,或者说,用这些‘功绩’还不足以让艾琳娜信任自己。
  她需要做更多的事情。
  王城议会,熙熙攘攘。
  穿着青铜制服的议会人员正在交头接耳,讨论接下去将要商量的一件大事。
  “南面边境上的魔物肃清之后,这块土地到底该归属我们还是对面的尼瑟国?”
  “那还用说,当然是我们的土地,魔物也是我们的士兵消灭的。”
  伊尔半支着头,一边喝茶一边听身边的同僚们议论纷纷。
  “陛下到——”
  议会内霎时安静。
  艾琳娜神色慵懒,似是才起,她笑着扫了眼长条会议桌两侧的议员们,“诸位对于南境的事有什么看法?”
  南境本是艾泽维斯与尼瑟国之间的一块无主之地,常年盘踞着魔物,但因为伊尔肃清了这块地届上的魔物们,使得艾泽维斯与尼瑟直接接壤了起来。紧接着,南境这块土地的归属问题便日益紧迫,上个月,尼瑟国国王亲自致以函文,要求与艾泽维斯平分这块领地。
  “陛下,老臣认为艾伯国王的提议可以接受,毕竟南境那块土地自第一个纪元起就是尼瑟国的,只是后来魔物肆虐,才不得不放弃了这块领地。”
  “陛下,南境之战牺牲的士兵和百姓可都是我艾泽维斯的子民,凭什么将这块地拱手让人?”
  艾琳娜笑而不语,看着底下议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
  忽然。
  “伊尔,你的想法呢?”
  众议员齐刷刷地将目光瞥向长桌末尾那个存在感极低的身影。
  伊尔像是上学时期突然被教授点到名一样,她有些茫然地回答:“我觉得大家的想法都很对,一切都听陛下的。”
  议员们隐去窃笑与鄙夷的神情。
  原以为这个伊利格尔坦有什么大本事,原来是个只会谗言媚色的弄权小人。
  但很快,议员们就知道自己错了。
  古泽尔第三纪元485年,艾琳娜一世派遣黑铁军团第七军团开赴南境,肃清境内残余魔物。布防官伊利格尔坦恢复原职,随军出使尼瑟。
  同年12月,和谈失败,伊尔当众砍下了尼瑟国王的脑袋。
  战争,遽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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