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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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海涛洗完澡进了书房,范亦兵送上了新泡的茶。
  “小范,你怎么还不回家?”伊海涛接过茶杯,问道。
  刘春娜怀孕到了临产期,没有太重要的事,范亦兵一般都是把伊海涛送到青苑宾馆之后就会回家。
  范亦兵问:“老板,您今晚上喝了不少,不要紧吧?”
  “没事。”伊海涛突然抬头,问道:“小范,你是不是有事?”
  “嗯,我……”范亦兵偷眼看了看伊海涛的脸色,欲言又止。
  伊海涛摆摆手,说:“有事就说,没事赶紧回家,别让小刘等急了。”
  范亦兵迟疑着说:“老板,楚天舒回来了。”
  “是吗?”伊海涛眉头跳了一下,但马上又沉静了下来,说:“他想干什么?”
  范亦兵吞吞吐吐地说:“他想……见您。”
  伊海涛一摆手,说:“不见!”
  范亦兵没想到伊海涛会一口回绝,他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伊海涛迅速回头,大步来到书桌旁,一把抓起手机,热情地说:“你好,我是伊海涛。哟,是老蓝啊,我的蓝主任,你终于忙出空来了……”
  范亦兵听出来了,是省纪委监察室的主任蓝光耀。今天,伊海涛在工作的间隙,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却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
  很显然,蓝光耀不接伊海涛的电话,就是不想听他的解释。
  可是,蓝光耀这会儿又主动回过来,又会有什么事呢?
  第924章 再见晚晴
  蓝光耀打起了官腔:“伊书记,最近中央对反腐倡廉工作有新要求,我们正在抓落实,有点忙啊。”
  “知道,知道。”伊海涛说:“我就是向你汇报一下,关于南岭县的事,市里已经派出了工作组,庆平同志和茂才同志共同带队,政府办的梁宇轩和审计局的上官紫霞宇轩一起前往。”
  “哦,好。市里对此高度重视,反应迅速,我会向省领导汇报的。不过……”蓝光耀突然停住了,没有说下去。
  伊海涛握着听筒,“喂”了两声,不见蓝光耀说下去,也就同样一声不吭地等待着。
  停顿了好一会儿,蓝光耀才说:“伊书记啊,怎么说才好呢。南岭县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确实存在一些不合规范的地方,青原市委也是有责任的。”
  伊海涛不停地点着头,那谦恭的表情让范亦兵感到几分诧异,在这一瞬间,范亦兵甚至有些愤愤不平,纪委一个监察室的主任岂能如此教训一位市委书记?!
  要知道,按照以往的惯例,作为东南省第二大城市的青原市,市委书记一般是要出任省委常委的。
  南岭县发生的意外,难道真的要让伊海涛来承担责任?
  “蓝主任,南岭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存在很多的困难和问题,我几次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想请你考虑一下基层干部的难处和处境……”伊海涛勉强笑着说,那样子实在可以称为啼笑皆非。
  蓝光耀打断了伊海涛的话头,说:“伊书记,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南岭县出现的一系列事件,对青原市的负面影响确实很大,但是,在省领导有明确指示的情况下,南岭县的个别领导还在想方设法地捂盖子,企图蒙混过关。”
  伊海涛说:“蓝主任,市里已经派了工作组进驻南岭,正在着手调查和处理,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现象吧?”
  “不是不会,而是已经出现了。”蓝光耀停顿了片刻,说:“伊书记,省内各新闻媒体派往南岭县的记者集体无声,你说,这正常吗?另外,据我所知,《东南法制报》的记者在采访过程中,不仅遇到了干扰,还差点被围殴啊。”
  伊海涛吃了一惊,根据他对楚天舒的了解,为了控制舆情,不按常理出牌的楚天舒,这种事情是干得出来的。
  “是吗?要真是这样,那就太不像话了。”伊海涛假装很不满,又接着解释说:“蓝主任,我让庆平和茂才同志抓紧调查落实,了解事情真相后再如实向你汇报。”
  “伊书记,你言重了。”蓝光耀假惺惺地客气了一句,又说:“既然你有这样的态度,那我就暂缓向省领导汇报吧。不过,伊书记,对于南岭县存在的问题和个别干部的错误行为,我希望青原市委能高度重视,正确处理,决不能护短,也不能包庇,更不能姑息和纵容。”
  蓝光耀能够答应暂缓汇报,也算是给了伊海涛很大的面子。但他几乎也在暗示,要求伊海涛对楚天舒进行处理。
  伊海涛连忙说:“好,好,谢谢蓝主任对青原的关心和支持。”
  直到此刻,范亦兵仍然感觉伊海涛的脸上并没有恢复往日的平静,情绪也一点儿也没有放松下来。
  自把叶庆平和郎茂才派往南岭以后,伊海涛的心情就一直很沉重。
  平心而论,他是很不愿意对楚天舒提出批评的。不但不愿意批评,倒觉得应当支持和表扬楚天舒才对。
  虽说楚天舒在南岭县的一些做法欠妥,但楚天舒总算打破了南岭县污浊沉闷的空气,在那里树起一杆令好人鼓舞、叫坏人恐惧的旗帜,使他似乎看到了南岭黎明的曙光。
  在叶庆平和郎茂才走了以后,他用拳头狠狠地捶了几下桌子。好像在捶打这个难弄的世道,也好像在捶打他那负疚的灵魂。接着,他一会担心他的意见落实以后,南岭会不会出现不利的局势,一会又担心楚天舒会不会接受他的意见。如果不接受,他就没法向上边交待。
  于是乎,后一个担心成了他主要的担心。当杨鹤鸣返回来,告诉他楚天舒接受了,一切都很顺利时,他却对这顺利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但高兴不起来,而且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眼睛呆呆地看着前面,就好像已经看到了南岭出现的不利局势一样。
  晚上,他回到家里,没有吃饭,早早把自己关到屋里去睡觉。
  实际他那里能睡得着呢?
  这天晚上,伊海涛一夜没有合眼。
  范亦兵赶到了青莲会所,把伊海涛与蓝光耀的通话内容转告了楚天舒与简若明。
  此时此刻,楚天舒终于理解了伊海涛为什么不肯接见自己了,他身上所承担的压力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少。
  高压之下,伊海涛作出了“高度重视”的姿态,随即开始积极斡旋多方做工作,甚至不惜放下身段主动来求得蓝光耀的理解,试图减小负面影响,争取把问题解决在青原市,而楚天舒借口当面接受市领导的批评,也是希望通过缓兵之计来赢得时间和转机。
  现在看来,他们所作的一切几乎都是白费功夫。
  连呼延非凡在南岭县的遭遇也会迅速传到蓝光耀的耳朵里,可见,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也超出了青原市的掌控范围。
  既然如此,见不见伊海涛的意义不大了,楚天舒动了连夜赶回青原的念头。
  简若明最了解楚天舒的性格,工作上遇到了难题,他不会向领导讲困难,更不会把矛盾上交,他宁肯自己把全部责任扛起来,也不会给伊海涛、林国栋等人添麻烦。
  范亦兵劝道:“老楚,既然回来了,就别急着回去,看看会有什么变化吧。”
  “是啊,天舒,你去南岭有些日子了,回来了也不见见晚晴吗?”简若明觉得这话有点暧昧,马上又说:“或许她会有好的建议呢。”
  楚天舒想想也对,自从下到南岭县之后,忙得晕头转向的,每天只和向晚晴保持电话联系,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又被简若明一说,心里的想念便翻腾开来。于是就说:“行,那我看看情况再说。”
  楚天舒回到了青原,向晚晴事先一点儿也不知道。
  一整天,她都忧心忡忡的。
  南岭县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人员死亡事件,市内的新闻媒体只发了一个通稿,而没有一家进行深度报道,这太不正常了。
  莫非,事件的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这极大地刺激了向晚晴作为一名记者的新闻敏感,有一种要立即赶赴现场的冲动。不过,这一次,她想要做的不是去采访,去挖掘,而是想亲眼看见楚天舒的安然无恙。
  播放完节目,外面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
  办公室的窗户被大雨击打得像一面正被捶响的鼓,敲得向晚晴心神不宁。
  一整天了,楚天舒连个电话也没来,不知会不会有事,而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从各种途径纷至沓来,几乎都是对南岭县不利的猜测,搞得向晚晴神经很紧张,一颗为楚天舒担忧的心始终在七上八下。
  雨下得很大,向晚晴想这会儿肯定打不到车,只好坐到电脑前,开始写一个专题策划方案。
  正打着字,摆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竟然是楚天舒。
  楚天舒说:“晚晴,我回来了。”
  一股说不清楚的热潮一瞬间溢满全身。
  向晚晴一整天被冰冻的热情细胞一瞬间全苏醒了,她欢快地说:“天舒,我马上回家。”
  再看电脑屏面,向晚晴的神志思维再难聚拢。
  屏面上一个个跳动字符一瞬间全变成了楚天舒跃动可掬的神情,耳边回荡的都是他带点坏坏的笑声,空气中弥漫的也是他男性的体味。
  向晚晴的手从键盘上落了下来,目光缓缓地从电脑屏面上转向窗外那一片苍翠的梧桐树。她关上电脑,拎起手提包,冲出了办公室,站到了电视台楼前的台阶上。
  雨,哗哗地下。
  车流中的的士飞驰而过,没有一辆空车。
  向晚晴一手打着雨伞,一手拎着裙角,奋不顾身地冲进了雨幕之中。
  喇叭声起,那辆熟悉的凌云志车滑到了她的身前。
  向晚晴收起了雨伞,拉来了车门,钻了进去。
  第一眼看见楚天舒向晚晴就发现他黑了,瘦了,心里隐隐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你真是神出鬼没,说回来就回来了。”向晚晴撩了一下头发,嗔怪道。
  “我是‘天兵天将’。”楚天舒笑笑,递给她一块干毛块,让她擦擦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汗的水。
  “凌云志”开出去,一下被从天而降的雨幕团团围住了。
  雨幕敲打着车顶车窗和车门,落到地上又和地上的积水混到一起开始无休无止地纠缠车轮。车轮飞跑着要逃脱水们的追逐,一拉一扯之间,一片片水幕从地上冲天扬起,扑向前车窗,吓得车窗下的向晚晴一次次惊叫着,下意识举起毛巾挡在脸前,引得楚天舒一阵阵哈哈大笑。
  “你还笑得出来?”向晚晴擦了擦脸上的水,说:“南岭县的情况怎么样?”
  第925章 雨中荷塘
  “糟透了。”楚天舒说:“不过,见到你,我的心情就好多了。”
  “别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向晚晴说:“我还不知道,不遇到难处,你是不舍得回来的。”
  “哈哈哈,”楚天舒大笑,说:“知我者,晚晴也。”
  向晚晴说:“好像新闻界的记者们你们都摆平了,用不着我帮忙。”
  “这一回,新闻界的朋友很给面子。”楚天舒伸出大拇指向上指了指,说:“压力主要来自上面。不过,没关系,我别的不会,三十六计还是会的。”
  “三十六计?”向晚晴饶有兴味地望着他。
  楚天舒说:“是的,走为上嘛。”
  向晚晴也大声笑出声来,笑完了,说:“走?怕是没那么容易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说着,用手里的毛巾敲了敲楚天舒的头,说:“除非,你头上的乌纱帽不要了。”
  两人同时大笑了起来。
  雨声、笑声把向晚晴的忧虑全都驱散了,她像个孩子似地看着前车窗一片片好看的水花手舞足蹈。
  车离开了城区,路灯突然间没有了。
  除了车灯,周围一片漆黑。
  楚天舒把车灯开到最大档,向晚晴把脸向前车窗凑过去,想透过从天而降的雨幕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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