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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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浥回身开开门,直接把邢策的拖鞋扔了出去,别人的东西不要放在我家里,脏。
  欸?你这不是糟蹋东西吗?姜颂稍微直起一点身子,要去把鞋捡回来。
  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我们的合作就不成立。顾长浥直起身子挡在姜颂面前,比他高了半头还多。
  一双鞋而已,姜颂不跟他争了,外面冷吧?我们吃点什么?
  顾长浥开口又是夹枪带棒,姜先生欠了别人钱,怎么反倒一副债主的样子?难道还要我给你做饭?
  饿死了我就没办法还债了,是不是?姜颂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
  看顾长浥不动,他蜷起腿在餐桌边坐下,长浥,我饿了。
  可惜顾长浥就跟没听见一样,进了洗手间。
  姜颂也懒得动,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他并不是真的饿。
  只是刚才在书房里看那些东西,心里有些发紧。
  哪怕顾长浥对他没个好脸色,他也想在他身边呆着,多少有点活人的气息。
  他无端想到聊斋里那些吸食人精气的精怪,没忍住笑了一下,没抬头但感觉心情好多了。
  顾长浥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看见姜颂整个人蜷在椅子里,显得愈发清瘦,似乎一展臂就能轻易圈进怀里。
  他毫无留恋地挪开目光,走到厨房边拉开冰箱。
  五花八门的速食面,微波披萨,能量棒,三种口味的袋装电解质,还有一抽屉的矿泉水。
  倒也不是不丰富。
  像是要把每一种垃圾食品的样子刻进脑子里,顾长浥站在冰箱边慢条斯理地阅读了所有小包装上的信息。
  末了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转向椅子上的人,声音咬牙切齿且低不可闻,姜、颂。
  作者有话要说:
  场景三:厨房。
  优点:随时补充能量。
  缺点:开放式不利于隐蔽。
  能量棒:9敏!
  电解质:抖抖抖
  速食面:妈咪
  第11章
  姜颂的手其实是上厕所的时候摔的。
  昨天晚上他在椅子上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顾长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老鹅,合着竹荪炖了一大锅。
  本来就饿得狠了,而且好长时间没人一起吃饭,姜颂的胃口出奇的好。
  那个汤又不咸不淡的,他就连汤带肉地多吃了一些。
  结果这么多年他难得起一次夜,就在厕所里滑倒了。
  他当时眼都没睁开,失去平衡之后本能地用手去拄,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了右手上。
  当时他一个激灵就疼醒了,硬是咬着牙没出声。
  试着转了转手腕,他凭经验就知道肯定是骨裂了。
  没断就行,这点小伤小痛对姜颂来说也不算多么难以忍受。
  他坐在马桶盖上缓了一会儿,站起来准备去医院。
  结果一出卫生间门口,顾长浥就在外面站着。
  姜颂吓了一跳,往后错了一步,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呢?
  你在里面干什么?顾长浥没看他的脸,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
  姜颂的睡衣领子像是专门设计过,竖起来一直围到下巴底下。
  我在洗手间里面能干什么?姜颂哭笑不得,你想要干什么?
  顾长浥和他针锋相对,我来洗手间,能干什么?
  姜颂简直梦回顾长浥十一二岁的时候,无奈又纵容,家里这么多洗手间,你为什么非来我卧室上?
  他想着赶紧把顾长浥打发走,自己再去医院把手包一下,省得阴天下雨的再添一样新毛病。
  上就上吧,姜颂把他往里让让,快去,上完睡觉。
  他刚准备回床上躺下,顾长浥一回身就精准地抓在了他右手腕上。
  那一下姜颂真觉得自己要元魂出窍了,针扎似的疼痛沿着他的小臂一直蔓延到肩膀,把他半边身子都燎着了。
  看着他无声无息地靠到了墙上,顾长浥的脸色更冷了,语气很生硬,仿佛只是在跟自己解释:我没用力气,我没抓疼你。
  姜颂疼得浑身发抖,但也只是单膝在地上跪了一会儿,没吭声。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撑着膝盖站起来,也懒得管什么措辞,是我自己没站稳,快去尿,尿完睡觉。
  顾长浥根本不是来上厕所的,他甚至没有进厕所应付一下就直接从姜颂卧室出去了。
  姜颂怕他回去之后还没睡实,咬着牙在床上又挺了一会儿尸,右半边身体疼得几乎没知觉了。
  他右手吃不上力,睡衣也脱不下来,只能从柜子里找了件长大衣囫囵披上。
  呲牙咧嘴地把衣服穿个差不多,姜颂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又摸着黑把钱包塞到大衣里。
  他夜视力接近于没有,黑灯瞎火地差一点就踩到了在门厅里坐着的顾长浥。
  你有病啊顾长浥!姜颂一蹦三尺高,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熬什么鹰呢?
  你呢?顾长浥根本不吃他这套,如果我搬进来你半夜就要偷偷出去,那我搬进来的意义何在?
  他在黑暗中灼灼地蹬视着姜颂,姜先生,我们既然约法三章,你就要遵守。
  小兔崽子给老子让开!姜颂疼得脑子发木,一时失策用受伤的右手搡了顾长浥。
  就他那一点力气,顾长浥根本纹丝不动。
  但他没忍住痛哼了一声,嗯
  屋子里的灯一下就亮了。
  顾长浥看他衣服穿得过于怪异,似乎终于察觉出他是真的不对劲了,你手怎么了?
  姜颂满头的汗,有些说不出话来。
  脑子稍微迷糊了一下,姜颂打了个晃。
  顾长浥立刻把他撑住了,声音阴沉得可怕,姜颂?
  去医院。姜颂感觉到身体腾空了,低声说:别抱别抱,自己能走。
  你不听我的,就把钱还给我。顾长浥不光长得高,身形也比他宽阔,用毯子把他裹起来抱着轻而易举。
  姜颂简直觉得自己授人以柄,现在不管什么事儿,顾长浥都能使用这个万用句型。
  这个时间段,到了医院里医生护士都是老相识。
  姜颂打了止痛针有点困,坐在等候区等拍的片子出结果。
  顾长浥也不坐,沉默了一会儿问姜颂:是我伤的吗?
  不是啊,我在厕所里碰了一下,你哪有那么大劲儿?姜颂拍拍自己旁边的椅子,坐下。
  顾长浥没动。
  我困,你坐下,让我靠一会儿。姜颂好声好气地跟他说。
  顾长浥冷哼一声,姜先生以为我们是哪种关系?
  嘶姜颂捧着手皱了皱眉。
  护士,顾长浥把路过的小护士喊过来,他打了镇痛,为什么还是很疼?
  护士把姜颂的病历拿过来翻了翻,哦,他之前的麻醉剂使用史比较多,可能会出现耐受现象的。
  麻醉史,耐受?顾长浥面无表情地重复。
  他的神情里半点心疼都没有,护士以为他只是没明白,翻到病历前半本,喏,这个ga就是全麻的意思,你看嘛,这一年他有七次全麻。
  顾长浥既没有在看护士,也没有在看病历,而是非常冷漠地低头看着姜颂,全麻,一年,七次?
  有吗?姜颂硬着头皮把自己的病历拿回来,那都多长时间之前的事儿了?我自己都没印象了。
  小护士挺热心的,我帮你看看,这不是有写嘛?全身多处粉s
  好的谢谢!姜颂打起精神来强行打断了小姑娘的热心帮助,我看那边输液的病人好像需要拔针了。
  他随口一说,跟着小护士的目光一起看过去,那边居然也是熟人,是上次在姜颂旁边输液的俩哥们。
  那俩人不知道在那边看多久了,看见姜颂也认出他们了,还不尴不尬地挥了挥手。
  怎么大半夜的能碰上这么多事儿?
  姜颂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脸,希望自己在顾长浥身边不要显得那么狼狈。
  不然明天八卦小报又要有他姜颂的一席之地。
  全身多处粉顾长浥平静地看着姜颂,全身多处粉什么呢?
  唔,全身多处粉尘过敏,就是一种荨麻疹。姜颂脸不红心不跳,头皮发麻。
  幸好这时候放射室通知他们片子出来了,姜颂赶紧站起来,走,我们看完赶紧回家。
  看片子的时候,姜颂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自己的右手腕子之前从未受过伤,除了一条几乎看不出来的细小裂痕外堪称完美。
  腕骨骨裂,不严重,但是这两个月要静养,饮食清淡。医生在电脑上打了几行字,到第二诊疗室包石膏吧。
  姜颂都站起来了,又听见顾长浥问医生,这种伤是怎么导致的,会是因为用力过度捏的吗?
  医生看他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那怎么会?这种骨裂一般都是跌到后手掌受力导致的。
  顾长浥八风不动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但又很快恢复了,好。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姜颂困得不行了,还得防备着顾长浥抽冷子,迷迷糊糊地在他后背上拍,真不是你捏的,而且很快就好了,嗯?
  我没觉得是我捏的,顾长浥别着脸看车窗外,声音中不带一丝情感,姜先生的伤好不好,和我也没关系。
  姜颂没睡够,还疼了一身汗,实在是一点精神打不起来,舌头已经脱离脑子指挥了,对对,和你没关系,不怪你。
  不怪你。
  多年前姜颂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反复跟少年顾长浥重复这句话。
  事情的起因大概是姜颂到国外出了一个短差,阴差阳错地没赶上返京的飞机,只好向后延了一班,还要绕点路中转。
  结果原本的那一趟飞机途中赶上了恶劣天气,在中途迫降后短暂失联了。
  好巧不巧的,前一班飞机迫降的时候姜颂这边也刚好登机,完全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中转的时候紧赶慢赶的,也没有特地和国内联系。
  于是就出了一个时间差。
  国内得到前一班飞机失事的错误消息的时候,姜颂真正乘坐的飞机还在天上。
  姜颂从航站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一下就看见了跪在接站台上的顾长浥。
  那双原本是金色的眼睛就跟疯了一样,猩红猩红的。
  当时姜颂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拖着行李就朝他跑,长浥,怎么了?
  顾长浥盯着他跑过来,目光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像是极力在区分梦境和现实。
  直到姜颂快跑到身边,他才耷拉着肩膀,从地上站起来,非常简短地说:没事儿就好。
  姜颂摸不着头脑,还揉他的头发,想我没有?
  顾长浥温声回答:想。
  你不一直想要科比的签名球鞋吗?我给你签回来了。姜颂很骄傲地拍拍行李箱。
  嗯,好。顾长浥头也不抬地答应他。
  怎么了呀?刚才为什么在那跪着,你眼睛怎么了?姜颂扒拉小孩脑袋,怎么了呢?哭来着?想我想的?
  顾长浥把他的手躲开了,你不是说坐昨天下午那班飞机吗?
  啊我没赶上那个,我起晚了。姜颂挠挠头,又献宝似的给他掏巧克力糖,你喜欢的手工纯黑巧克力,要果仁碎不要葡萄干,我没买错吧?
  你没赶上飞机,不能打电话给我说一声吗?顾长浥还是不抬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对不起对不起,时间太赶了,我中间正好想去给你买这个,他指了指巧克力,我当时出了一趟中转的那个机场,差点后面这半截又没赶上。
  顾长浥把巧克力推开,声音异常的沉静,你觉得我在意巧克力吗?
  姜颂本来就累了,又有点下不来台,也不太高兴了,什么意思顾长浥?我这巴巴地哄你这个小崽子还哄出不是来了?
  没有。那是顾长浥那天白天说的最后一句话。
  姜颂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累得够呛,平白又挨了小崽子一通脸色,回家饭都没吃,直接洗了个澡就躺床上了。
  身体累得要死要活,脑子还在倒时差。
  他在手机上看到了澄清航班失事的新闻,回想起顾长浥的表现心里又酸又疼,感觉自己是理亏了。
  姜颂还在琢磨明天怎么跟他道歉,一双手就扼在了他颈间。
  喉咙的压迫感让他立刻本能地挣扎,却已经失了先机。
  黑暗中他慌乱地摸到那双手,骨节分明但皮肤柔嫩。
  分明是个孩子的手。
  窒息感汹涌而至,阻碍了空气的最后一丝缝隙。
  那双手是认真在用力。
  他在失去知觉之前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不断滴落在他脸上。
  如果你也会死,如果你也会死
  姜颂极力控制着自己,担心本能的反抗会误伤到了身上的人。
  我宁可亲手杀了你。
  意识大概抽离了极短的一两分钟,醒来的时候身边紧紧挨着一具颤抖的躯体。
  长浥?他的嗓子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哑得可怕。
  身边的身躯瑟缩了一下,像是溺水之人抱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将他搂住。
  姜颂翻了个身,手搭在少年身上轻轻地拍,就像是他小时候做了噩梦时那样低声哄他,不怪你,没事儿了,不怪你,嗯?
  黑暗里,他能感觉到泪水从他胸口渗进来,也隐约听见少年的呢喃,哪怕是死,你也不能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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