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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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擦,赌了!
  卫若捏着玉箫,越发用力,正在此时,她忽然看见白虎的尾巴正高高翘起,只在尾稍处向外弯着,微微有些颤抖,不知为甚,眼前显出家里的那只咪子,每当它吃饱了的时候,尾巴就会高高竖起来,而摆在它面前猫粮与小鱼的时候,它就这种表情……
  白虎是在……犹豫!
  卫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玉箫忽然转了声调,不再是方才急速的四拍节奏,而更像是“擦擦”声——作为一名《国家地理》的爱好者,她知道人界的老虎喜欢“擦擦”的亲善声,只是不知道这仙界的会不会变异……
  白虎迟疑了下,又向她前进一步,那股猛兽特有的腥气让卫若皱眉,却拼命忍住,一霎不霎地盯着那尾巴,见尾巴不断在颤抖,见其离她越来越近,血盆大口已经靠近她的腰部,只要张口,立时被腰斩!
  卫若忽然伸出颤抖的手,想仿照抚摸咪子一样抚摸大猫的头,却在接触到毛茸茸够的瞬间停了下来,抚摸猫头或者脊梁,是猫喜欢的,老虎未必愿意,此时白虎到底是想攻击,还是示好,自己只能……
  她忽地蹲下来,用鼻子蹭了蹭老虎的鼻子——《国家地理》上说过,老虎之间打招呼,是蹭鼻子。
  白虎身子有些僵硬,尾巴直直竖起,微微有些震动,喉咙里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卫若听到这声呼噜声,家里小咪子撒娇就是这种声音,白虎被她驯服了,她长长吁了口气,伸出手开始抚摸着那白色的虎毛,手感还行,不如猫柔软,有些硬,她默默的想,忽见白虎张开了口,伸出舌头,舔了她一脸口水……
  好难闻,卫若十分嫌弃地想侧过头,一眼瞥见旁边虎视眈眈的黄虎,终于强忍了下去,黄虎似乎对白虎的示弱有些不满,却并不再对卫若发出攻击,只在白虎的尾巴后逡巡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成了!”清离忍不住开口道,声音含着几分兴奋,道:“恭喜掌门师弟,昆仑派百年以来,还未有人自创功法而成,卫若道功虽低,可这操纵妖兽的法子倒也新鲜,假以时日,好生雕琢,必有大成!”
  清远听了这话,眼眸深处越发灰暗了下去,便宛如一弯深井,在岁月的堆积里,本来只剩下了沉渣的淤泥,此时却又汩汩地冒出了水……黑色的水。
  他轻轻伸出手,轻轻弹了弹结界,透明结界被呼啦啦被撕开,卫若与两只老虎显露在高台上,卫若站在两只虎之间,对清远笑拱手道:“师父。”又对清离等人躬身行礼道:“各位师尊,见笑了。”
  “卫若。”清离旁边的一位元婴修士忽然开口,道:“这是谁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卫若顺着声音望去,见那修士面容大约三十多岁的摸样,只是头发有些花白,两眉弯弯向下,颌下有须,显得有些悲苦,声音却十分温和。
  “我自己想的。”在所有修士都对卫若有些改颜相向的态势下,清远还是一副欠债脸,卫若可不敢与这变态师父攀交情。
  那修士点了点头,道:“佛修有狮子吼,可道修里这种功法十分罕见,你小小年纪就有此天赋,不错,不错。”神情似乎十分嘉许。
  卫若心中一暖,正要说话,忽听旁边一个修士道:“清越师兄这么说,可有了什么缘发?”抬头望去,那大修士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摸样,温润如玉,摸样俊朗,正是清逸,眼见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眼眸里全是讶然。
  清越抚须沉吟道:“元婴之下修者能自创功法有效者,一乃天赋,二为机缘,卫若大概两者皆占……”说着,对清远道:“掌门师弟,这孩子如此天缘,倒是可以直升入你们下丙级弟子。”
  “小卫若,还不谢谢师父?”清离笑眯眯道,清风吹着他的拂尘,显出与之同喜的欣悦。
  清远的凤眸变得越发浓黑,不见任何人烟气,那眸光在卫若的脸上滚了一滚,紧紧抿着嘴,冷冷答了声道:“好。”
  卫若抬头望着这些师尊,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暖流来,师父对她虽然很差,可是师尊们对她是承认的,她要求不多,只希望有一个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承认的环境,如今师父虽然自己不好,可自己努力了,就会被得到承认,她攥着拳,忽然真正地喜欢起这里,这里的一切,这个叫做昆仑派的地方……
  “谢谢师尊。”她“噗通”跪倒,对着清离方向叩头,又站起来对清远躬身道:“谢谢师父。”却没叩头。
  清离觉得有些好笑,想要开几句玩笑,却见清远紧紧抿着嘴,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是相处多年,他依然感觉到那种气息。
  冰冷,憎恶到深处的冰冷。
  师弟这是……怎么了?门下弟子如此有天分,不是应该高兴吗?
  清离心头升起几分疑惑。
  ☆、第15章 诱因
  卫若站在天玄峰下,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其实在旁人看来,她矫情地该踹——拜师大典上,一战成名,虽然道功不足,却被诸位师尊认可,并因此升级成“丙级弟子”(只有优异的筑基弟子才具有这种资格),可谓“天赋奇才”,百年罕遇,典礼结束之后,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眸里,到天玄峰进行升级的“师徒相授”,可她却一点也不高兴——清远离开时的神情历历在目,大家都好像很怕他,连师尊们对他说话,都小心翼翼,而他却……
  “师妹,这是你难得的机缘,你要好好把握机会,戒骄戒躁。”韩元一面与卫若并肩下山,一面敦敦嘱咐道:“师父性子冷了些,可德高望重,众人景仰,你好生说话,别惹老人家生气。”
  卫若静静地听着这样的啰嗦,侧头望着师兄的脸,阳光在少年的脸上形成好看的光润,那童稚的婴儿肥并未全退,从侧面望去,未免显得土肥圆,可是卫若喜欢,这碎碎念,这阳光下的昆仑,与暖暖的师兄,就象午后咖啡,让人觉得安然自在,岁月静好。
  “师妹……”黎云在背后忽然开口,卫若转身,见其一双妙目不停地打量着自己,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道:“没想到师妹这样厉害,恭喜,恭喜。”
  “师姐谬赞了。”卫若露出同样深不可测的微笑,装逼是吧,一起拈花,拈花……
  黎云仿佛要说什么,终于没有说,抬头望了望天玄山,抿了抿嘴,转身离开。
  “师妹好厉害。”绝色美人琼雪盈盈上前,笑得牡丹艳艳,身后男修骑士团护驾,异口同声重复道:“师妹好厉害!”
  卫若强忍住笑意道:“过奖了,师姐,师兄们,卫若不过运气好罢了。”
  “不知师妹在什么地方捡得那法宝?”琼雪那凤眸里闪过一丝光亮,嘴角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卫若很想说“忘记了”,可是望着身后十几双烁烁发光的眼眸,眼珠转了转,道:“在邵子林,师姐。”,邵子林就是她昨夜挨打的那个地方,某位若是再来大姨夫,应该会有许多“肉包”送上,这是弟子送给你的大礼,师父不谢,手动拜拜……
  琼雪抿了抿嘴,说了声“谢谢”,姗姗离去,美人就是美人,对于一颗少年心,天下只有美色不可辜负,几位师兄迅疾围了上来,仔细盘问“法宝”的信息,卫若推说“天黑,记不得太清楚,大概在靠着山边的那个位置。”大家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告别离去,韩元见众人都走了,住了几句,也跟着离开了。
  卫若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看着地上孤单单的倒影,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天玄峰很高,玉石铺路,她一步步走得很慢很慢,走到山峰腰间,忽然停住,扬头望着那白云渺渺深处的风头,眯起了呀,咬着嘴唇,“蹭蹭”蹦了上去,又“蹭蹭”蹦了上去,走了几步,又“蹭蹭”蹦了下来,微微长长的头发,随着她的蹦跳起伏着,一下下在绿幽幽的玉上翻飞,翻飞,若是你近处细听,便可听到她细细的哼曲,“师父是个大变态,你说怎么办啊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啊怎么办?
  隔着雕花漆色的窗棂,从白雾蒙蒙的青山探出一条绿莹莹的玉带,那个小小的人影,就在玉带上跳跃着,跳跃着,青色的道袍,仿佛一座小小的火焰,倒映在清远的凤眸中,无人之处,他的气息不像平日般绷紧,此时此刻,凉凉的眸光带了一层雾气,穿过记忆的隧道,仿佛能看到那卑弱的仰望,扑撒着他的眼帘,楚楚的笑,与岁月悠长。
  只是再睁眼去,物是人非。
  却也不能事事休去……
  不能……
  清远收回了眼眸,低垂了眼睑,墨玉变得宛如黑洞,黑黝黝透不出什么光来,手里捏着那小小的陀螺,映照着墨玉,渐渐裂开,碎碎烈烈,化作齑粉,洒落在他的道靴上,浮起淡淡氤氲,模糊了一切……
  卫若在山腰蹦跶了许久,也没想出什么可行的法子,叹了口气,只得老老实实地拾级而上,登上了天玄峰头,把道袍的皱褶一下一下伸展开,看着脚上有了泥土,蹲下来用袖子“蹭蹭”地擦了擦,站了起来,攥拳,一步步踏上天玄功的高阶,仙气缭绕的宫阙,不像人间的威压,却是浩然神妙,她停在丹墀,徐徐道:“弟子卫若拜见师父。”
  说了半晌,毫无回应,抬头打量着四周,见人际渺渺,孤寂冷清,不像她住的练气峰,宛如大学生宿舍一般热热闹闹,难不成升到了元婴就彻底变态了,连人都懒得见了吗?对了,那个道童跑到哪里去了?姐的玉指环和金牌都白给了?也不过来支援一下,你妹的……
  卫若左顾右盼,依然不见人烟,皱了皱眉,抬头望了望里面,走了进去,高声道:“师父,弟子卫若求见。”
  百丈的宫殿里,空旷地衬得她越发渺小,卫若上次来因为忌讳原主感觉,没怎么敢抬头打量,如今却是不怕,抬头仔细张望了下,心中啧啧,高台上琉璃宝座,匾额上写着“天玄地正”的字样,两边挂着金光色的紫霞幌,旁边是古铜色的香炉,紫玉生烟,空气里飘荡着一种奇异的香气,闻着十分古怪,卫若皱了皱鼻子,忽觉眼前一阵模糊,恍恍惚惚,向宫殿大厅里面走去……
  “主君,主君……”耳边传来娇笑声,清脆悦耳,欢快动人,一种神秘的吸引,拉着她向前走去,走去,花瓣忽然片片降落,浓烈的清香,淹没了所有,一步步,地上成了粉红色的汪洋,笑声越来越清晰,冲击着遥远的记忆时光,那承载着无限崇仰的声音渐渐入耳,:“主君,主君……”
  “你是谁?你从何处来?”
  ☆、第16章 包袱
  卫若是律师,上学时候选修过“心理学”,所谓催眠术,就是在信任条件下,借住一些手段来激发自我潜意识,可她可不信任那变态师父,对周围的环境也十分警惕,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大,香气越来越浓烈,心中警铃大作,皱着眉大声道:“谁?给我滚出来!”
  那声音立时荡然无存,卫若怔怔站在那里,看着周围的一切,这是一间内室,仿照古代人家的陈设,月白牙的床幔,挂着风铃,叮叮当当作响,案几上陈列的一些古旧玩具,只是蒙了一层细细的尘埃,似乎是很多年没有打扫过了的,满地都是花瓣,粉红潋滟地铺了一地,窗前有一盆娇艳无比的桃花枝子,开得无比灿烂,那香气就是……
  “师姐?”道童推门进来,看着卫若在这里,脸上显出慌张之色,跺了跺脚,拉着卫若的道:“主君正找你呢,真真作死,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走,快走……这里是禁地,若是主君知道了,可不得了……”
  “不是我要……”卫若正要解释,已经被道童拉出房间,回头去望,见内室已经不见踪迹,只有“吱吱呀呀”开合的门声,索绕在耳边,一切如梦如幻……
  到底这是……
  卫若茫茫里,被道童拉着拐过几个穿堂,越走越敞亮,进了一间大厅,四面阳光万丈,左右又嵌着夜明珠,映照得屋子里光亮无比,“师姐先在这里等着。”道童指了指墙壁案几的太师椅,转身离去。
  卫若呆呆站了许久,慢慢走到窗前,把那雕花漆光的窗棂推开,阳光一下宣泄进来,把她映得有些眼花,她从袖子里掏出了手机,打开,里面的电话号码,就是她从前的影子,每个,都是与她羁绊的故事,她叫卫若,律师卫若,而不是……
  不是原主,也背负不起原主的那些宿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现代女孩,即使穿到这里,也要过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任何的任何!
  权利与责任要分开哦,思密达。
  她吸了口气,眯起眼,攥着手机,欢快的流行乐曲渐渐响起,这些的这些,她从来,就没打算放弃,从来没有!
  脚步声从背后响起,卫若摁住了停止键,转身,高大的身影明晃晃里映成了雪堆,如仙如画的面容显出几分荒凉,卫若怔怔地望着那张脸,想起众人对清远那奇怪的敬仰,忽然觉得,这荒芜,这清冷,似乎不应该属于眼前的人,那阳光暖暖才象他的本体……
  怎么说呢?
  她一时很难找词语形容,正困惑间,见那墨玉忽然变得浓黑,冷冷的声音传来道:“这是见师父的样子吗?”
  “呃……”卫若脸上一红,迅疾跪倒在地,道“见过师父。”
  清远不答。
  “师父……”卫若似乎要掩饰着什么,很快道:“弟子从拜师典礼出来,师尊告诉我,师门升级之后,要到师父这里报道。”
  清远依然沉默。
  卫若低头望着清远白色道靴上的符印,看着那下摆的皱褶轻轻飘摇,淡淡的清香传来,却是带着深深厌恶的冰冷入骨,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是一种释然,仿佛对方替自己放下了不应有的包袱,看着这样的冷冰冰,反而十分感激……
  是感激……
  她是律师卫若……
  他讨厌她,便是她的福气……
  所以一切堂堂正正地按照规矩来吧,这样的清清爽爽,她最喜欢啦,卫若抬起头,眼眸清亮地望着清远道:”师父,因为丙级弟子都是优秀的筑基弟子,徒弟的道功实在太低了,所以需要立刻进行师徒相授。”
  清远动了动嘴,低低道:“你也想要什么相授?”语气里居然带了几分讥讽,却疏忽而过,消匿不见。
  “师父是昆仑派的掌门,自然一切要按照昆仑派的规矩来。”卫若低头盯着那道靴,仿佛落上了什么碎屑,在镶金边的符印上发出淡淡的光芒,光怪流离,让她十分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清远没想到她如此硬气,眉目之间显出怒意,低头见那小小的身子直直跪在那里,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头上根根直竖,青色道袍下摆乱七八糟地逶迤在地,一点也不像,不像……
  “辱骂师尊,让你这样遮掩了过去,卫若,你还想要什么?”清远冷冷道。
  卫若脑袋“嗡”地一声,脑海里一片空白,瞪大了眼睛解释道:“师父,我……我不是要骂……”忽然嘎然而止,迟疑了下,道:“师父,您大姨夫,咳咳咳咳……是这样的,弟子无缘无故挨了打,心中不忿,请师父赎罪。”
  “哦,是师父不好……”清远声音越发淡漠,却不知为什么,显出森然之意,道:“我不在拜师大典上揭发于你,应该是看在师徒面上了。”
  卫若“吓”了一声,心道你不揭发,是因为你不能揭发好伐,若是你揭发了,你大姨夫的事情就保不住了,你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好伐,说的好像……
  师父真真应该去当律师啊……
  正忖度间,清远的道靴转过了过去,不起尘埃地一步步飘摇而去。
  “师父!”卫若叫了一声,她忽然知道了什么,所以就明白了什么……
  这样很好,卫若脸上几乎要笑,巴结上司什么,终于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如释重负。
  “师父。”她清了清喉咙,挺直了身子大声道:“师父,您讨厌我,我晓得,可是我依然是您的弟子,您是昆仑派的掌门,无论您怎么想,是不是都得按规矩来?”声音里丝毫不畏惧。
  清远站住了,却没有回头,墨黑的长发飘摇在袖子上的金色符镶金上,吹得一下下的飘洒,许久许久,才转过身来,脸上的寒霜几乎冻结了周围一切,虽然没有威压,却含着可怕的威势,挑了挑眉道:“你想要什么规矩?”说着,一步步向卫若走去……
  ☆、第17章 本分
  这世间,最复杂的是人际,最简单的,是规矩。
  从那间内室出来,宿命,痴恋,记忆,一个新的世界正向卫若徐徐打开,可是卫若“啪嗒”把这门关上——还加了把锁,穿越于此,这就是属于她的人生,其他的都……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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