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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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外头的侍卫就要找进来了,素珊的脸色愈发地难看。这要真被人逮个正着,不说她,恐怕整个镇国公府也抬不起头来,她也不可能再留在宫里了。
  “别担心。”孟二郎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柔声道:“有我在。”他说罢,便抢在她前头出了山洞,朗声朝外头的人应道:“是我。”
  他面色如常地从假山洞里出来,倒是外头的侍卫们吓了一跳,“孟大人,怎么是您?”
  更惊讶的却是站在侍卫身后的方五郎,他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瞠目结舌地盯着孟二郎,半晌没反应过来。“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说罢便忍不住想要往山洞里钻,却被孟二郎毫不客气地挡在了外头。
  “你你你居然跟人幽会!”方五郎不敢置信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痛得他呲牙咧嘴,“孟二郎你居然跟人幽会!”他又说了一遍,“我没在做梦吧?那里头藏着谁家的小娘子?到底生得如何花容月貌,竟然能迷住你?”
  一旁的侍卫尴尬得很,不自在地掏了掏耳朵,后悔得要命,早知道是孟二郎在此地幽会小宫女,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过来查看的。如今可好,这不是要把人给得罪了么?
  “那个……下官还要去别处巡逻。”侍卫头头硬着头皮上前道:“就不打扰两位大人叙旧了。”说罢,一群侍卫逃似的跑远了。他们倒是不担心孟二郎闹出什么宫闱之乱,宫里的妃嫔拢共也就那几位,年纪最轻的也有三十多了,生得再美也是半老徐娘,孟二郎年轻有为,口味应该没那么重。至于哪个宫里的小宫女,只要孟二郎看得上,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孟二郎仿佛没听见方五郎的问话,木着脸问:“你今儿怎么也进宫了?怎么,家里头没吵架了?三娘子和大皇子的婚事定下了?”
  方五郎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踮着脚继续往洞里探看,却被洞口的假山石挡得严实,不说女人的脸,就连衣服也没见着一片。
  “别小气嘛,大家都是兄弟,以后早晚要带出来见人的,何必这么遮遮掩掩。我保证不说出去可好?”方五郎笑嘻嘻地哄道,说话时忽地一拍孟二郎的右肩,身体却猛地朝他左边冲去,眼看着已经冲到了假山那头,洞口忽地伸出一只脚来,毫不客气地冲着方五郎的脚踝踢了一脚。
  方五郎遂不提防被踢了个正着,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痛得“嗷嗷”直叫,孟二郎冲上前将他按在地上,顺便挡住他的视线,幸灾乐祸地道:“看你还自作聪明,这回可吃亏了吧。”
  素珊赶紧趁机溜走,提着裙子从山洞里钻出来一路小跑,任凭方五郎怎么伸直了脖子,也只瞧见她最后一片玉色的裙摆。
  待素珊走远了,孟二郎这才伸手将方五郎拉了起身,又笑道:“你活该!”
  方五郎也不生气,摸着下巴朝孟二郎贼笑,“原来你喜欢这种脾气火爆的小辣椒,我倒是认识不少这样的姑娘,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反正你马上就该说亲了,可千万别傻乎乎的在一棵树上吊死,总得多见见,挑个最美,性子最野的,以后日子可就有意思了。”
  他的目光落不怀好意地在孟二郎两腿之间的位置上,那上头赫然还印着一只清晰的脚印,这位置实在是要命。
  “闹了半天,原来孟二哥还是一厢情愿呢。”方五郎一脸鄙夷地直摇头,“亏得你长了这么一张俊俏的脸蛋,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居然还要霸王硬上弓,这也忒丢人了吧,传出去我和老九都面上无光。不过那小姑娘倒是个真勇士,还敢冲着大名鼎鼎的孟阎王下脚,胆儿挺肥的,我喜欢。”
  孟二郎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衣服,把上头的脚印拍走,“那是我的人,你喜欢也没用。”
  “你的人?说得真的真的似的,人家小姑娘分明不愿意,你要是再敢胡说,人家可要下杀手的。对了,你那个……真没事儿吧。”见孟二郎杀人似的冰冷目光,方五郎啧啧称奇,“真不愧是孟二哥,身残志坚啊。”
  孟二郎被他气得肝儿疼,偏又没话回他,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后,拂袖而去。
  方五郎怎么肯就此放过,赶紧抬脚就追,一边跑还一边不要命地追问,“你就说说嘛,到底是哪家壮士,哎呀我实在太好奇了,你就让我去看一眼呗。不会是倪家那位娘子吧?我听说她也在宫里……”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孟二郎的神色,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丝毫动容。
  只不过,孟二郎的心思岂是他能猜的,不管方五郎提到谁,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紧绷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就这么一直追到了安宁宫,方五郎这才停了嘴,笑呵呵地朝太后撒娇去了。
  “你们俩快过来,”太后一见他们进屋,立刻高兴地唤道:“过来过来,有事儿要跟你们说。”
  用脚后跟想也能猜到太后要和他们说什么,方五郎顿时头疼,脸上却还作惊喜之色,“外祖母要与孙儿说什么好事?”
  “过来看美人。”太后笑眯眯地道,又吩咐刘嬷嬷把面前的一大堆美人图搬到他们俩面前,道:“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回头哀家给你们赐婚。”
  “我不用看了。”孟二郎面无表情地将所有的画册全都推到方五郎面前。
  太后微讶,“为何不看?这都是京城里出名的美人,家世相貌无一不佳,你看看这个胡家的小娘子,上回哀家还见过,生得娇滴滴的,可招人疼了。”
  静德长公主掩嘴而笑,“我看二郎恐怕是有心上人了,所以别家的姑娘才瞧不上眼。”
  “当真?”太后顿时就来了劲,“是哪家的姑娘?有没有进过宫?赶紧召进来让我们瞧瞧,顺便帮你掌掌眼。她性子怎么样,模样生得好不好?我跟你说啊,这娶妻娶贤,重要的还是性子好,最好还是世家大族的姑娘,有见识有气度,日后掌了家,也不至于给你拖后腿……”
  孟二郎左右不吭声,被太后问得急了,便把脖子一梗道:“到时候总会带进宫来让您瞧的,不急着这会儿。”
  这竟是承认了?
  不说太后,就连静德长公主都有些意外,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被她给说中了。连孟二郎都有了心上人,只待他年纪一到,眼看着就要娶妻生子,自己儿子却背着这克妻的名声,婚事愈发地艰难。静德长公主一想到此处,心里头又有些酸酸的,忍不住看了方五郎一眼。
  方五郎低着脑袋只当没瞧见。
  且不说安宁宫里的动静,素珊慌慌张张地回了太极宫,一进屋便招呼着翡翠找衣服。
  “出什么事了?”翡翠见她云鬓纷乱,满头大汗,不由得又是惊讶又是担心,“可是太湖为难了娘子?”
  素珊连连摇头,“一会儿再和你说,赶紧给我另找身衣服。”她方才跑得急,脸上红晕未消,一双眼睛雾气蒙蒙,氤氲中又有亮光闪烁,流转间自有一股天生的灵韵,翡翠都看得呆了,半晌才喃喃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柜子里给她找了身衣裳。
  素珊飞快地将原本那套玉色襦裙换了下来,又叮嘱翡翠道:“塞到柜子底下去,最近都不要穿了。”
  这不是她最喜欢的衣服之一么?翡翠心中微讶,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轻声问:“娘子,出什么事了么?”
  素珊脸上一热,不自然地朝四周看了一圈,起身将门关好,这才涨红着脸小声道:“是孟二郎使了怀桑叫我去的。”
  “啊——”翡翠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旋即又忍俊不禁地笑起来,“真看不出孟大人还有这样的胆子。”
  “你还笑!”素珊顿时恼羞成怒,没好气地瞪他,“你到底站在谁一边?”
  翡翠掩嘴而笑,“我看孟大人人不错,娘子可别错过了。若不是因缘巧合,似孟大人这般出众的男子恐怕早就成亲了。难得他对娘子有心,娘子也对他有意,二人情投意合真正难得。”
  素珊平日再怎么镇定自若,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遇着这种事难免还是有些害臊,闻言愈发地脸红,羞恼道:“你浑说什么,谁对他有意了。”她顿了顿,缓缓收敛了神色,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有些不确定地道:“孟二郎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我在想,左右皇后已经有了身孕,我们是不是也该把大皇子的消息稍稍透漏出去?”
  翡翠立刻会意,“娘子想告诉孟大人?他知道了我们的事,是怎么说的?”
  “他说会帮我对付冯贵妃,但是不准我们动大皇子,所以我才想跟他说大皇子的问题。可我又有些犹豫,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那个人真是孟铄该怎么办?”素珊揉着太阳穴陷入了两难,虽然那会儿孟铄还年少,与冯贵妃看对眼的可能性不大,可凡事最怕的就是万一,尤其是他这些年一直不续弦的行为让人难免不多想。
  翡翠也不知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道:“反正,我总觉得那人应该不是孟铄。”
  素珊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算算大皇子出生的时间,冯贵妃嫁过来之后依旧与那姘头来往。虽说那会儿陛下还只是个皇子,但能出入王府的绝不是普通人。”要不她怎么一直盯着孟铄呢。
  “娘子,”翡翠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咬咬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我觉得您还是跟孟大人直说吧。我们派去监视孟铄的人迟早会被孟大人发现,真到了那时候,您就算想解释,恐怕孟大人心里头也会有芥蒂。孟家家风秉正,忠心不二,就算孟铄真有问题,不消我们动手,恐怕孟家也会有所行动。不然,这事儿真要抖出来,就算有太后护着,恐怕孟家也难逃抄家之罪。您何不让孟大人亲自去查?”
  素珊闻言脸上有些不自然,半晌后才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已经跟他说了……”
  翡翠:“……”
  半晌后,翡翠才哭笑不得地问:“孟大人怎么说?”
  素珊摇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方五郎忽然来了,我便急急忙忙地逃了回来。因怕被他瞧见,还踢了他一脚,方五郎素来记仇,还不知得记多久,可千万不能被他知道是我干的。”
  翡翠笑道:“有孟大人在呢,方五郎便是有什么不满也会冲着他去的。”
  “我不管,反正那身衣服以后再也别拿出来了,也别让外人瞧见。”素珊再三地叮嘱。
  翡翠无奈,“以后娘子与孟大人真要是成了,方五郎还能猜不到是您?”
  对于她和孟二郎的将来,素珊却没有翡翠那般看好,她摇摇头,声音里难掩落寞,“将来会是什么样子,谁知道呢?我们做的事,哪一件能见得了光,就算以后报了仇,我的身世早晚要揭开,到时候我和孟绪恐怕也就结束了。”
  谁家会愿意娶个心机深沉,满手鲜血女人进门?
  她们俩说了一会儿话,又听得隔墙的殿外有说话的声音,翡翠出去看了一眼,很快回来道:“是静德长公主过来了。”
  素珊不由得轻笑出声,“看来方家三娘子是不用嫁给大皇子了。”这样也好,省得将来被大皇子连累,好好的姑娘家,一辈子就完了。
  ☆、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
  静德长公主虽然与陛下是一母同胞,但俩人的性格脾气却截然不同,皇帝陛下是个直爽人——不是所有的帝王都城府极深,也有当今圣上这种简单粗暴的异类,不过好在陛下虽然不老谋深算,却也不昏庸,起码还会用人,有什么事儿都分给底下的人去干,他自个儿倒是乐得轻松,没事儿了就跟皇后娘娘吹吹牛皮唠唠嗑。
  相比起圣上,静德长公主就要精明得多,她永远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前一天还跟方驸马吵着想要把方家三娘子嫁给大皇子,一听说皇后有孕,立刻就改了主意,颠颠儿地进宫来与皇后娘娘联络感情。
  虽然之前与静德长公主打过交道,但素珊并不打算去凑热闹。长公主与皇后娘娘是姑嫂,总有许多话说,她一个外人,凑过去只会讨嫌。
  但显然别人并不这么看,不一会儿,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便过来禀告说是娘娘有请。
  素珊微觉有异,讶道:“可是娘娘身上哪里不舒服?”
  “不,娘娘好得很,是静德长公主进了宫,正好说到大娘子,长公主说与娘子有旧,想见见您呢。”
  静德长公主要见她?不会是又有哪位身体不适想让她出诊吧。
  太极殿里,除了皇后娘娘和静德长公主外,方五郎和孟二郎居然也在,素珊下意识地朝孟二郎瞟了一眼,正正好与他炙热的目光对上,她的心顿时砰砰地跳得厉害,目光也赶紧挪向别处,并不与他接触。
  “大娘子来了。”静德长公主笑吟吟地朝她招手,“快过来这里。”她的态度很热情,甚至有点过于的亲昵了。虽然素珊曾医治过方六郎,可那时候静德长公主就算有求于她,也难免有些自持身份,今儿这般亲切,让素珊觉得怪怪的。
  “这才多久没见,仿佛又漂亮了些。”静德长公主拉住素珊的手上下打量,又朝皇后道:“你就享福了,有这么个可心的漂亮人儿陪着你,过得跟神仙似的。只可惜我没能生个女儿,家里头就俩糙心的混账小子,不贴心就罢了,还成天地惹是生非,看着我就头疼。”
  皇后微微地笑,避重就轻地道:“想要女儿还不容易,方家不是也有几位小娘子,你若开了口,保准都送到你面前去。”
  “别提她们了。”一说起方家人静德长公主心里头就来气,“没一个省心的,我也懒得再管她们的事儿。”为了方三娘的婚事,她与方驸马还吵了几架。不过,真要提到这婚事,静德长公主又难免尴尬,毕竟,头几日她还在跟大皇子套近乎呢。
  皇后娘娘自然也不会让她下不得台,笑笑着将话题岔开。
  方五郎也自来熟地与素珊打招呼,又道:“倒是有阵子没见着你了,原来一直在宫里。”
  素珊点头,“年后没多久就进宫了,陪着皇后娘娘说话解闷儿。六郎可好?”
  “他呀,早好了,淘气得跟只猴子似的……”他们俩说得热闹,孟二郎看得心中呕血。
  静德长公主一开口他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方五郎未婚妻一死,他又成了个大光棍,长公主可不正发了疯似的给他相看媳妇么。
  素珊模样好,性情好,虽然倪三爷没什么出息,可到底出身镇国公府,家世也没有大问题,更重要的是,她还是药王谷弟子,身体康健,又有自保的本事,被方五郎“克死”的可能性小——难怪长公主今儿会这般和颜悦色!
  大概是孟二郎的目光太锋利,方五郎忽然觉得身上发寒,无缘由地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素珊问,说话时又忍不住朝孟二郎斜睨了一眼。孟二郎面作淡然之色,仿佛刚刚一直朝方五郎横眉冷对的人根本不是他。
  方五郎摸了摸后脑勺,又朝四周看了一圈,小声嘀咕道:“好像有人在恶狠狠地瞪我。”
  素珊只作不知,孟二郎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才会总觉得有人看你不顺眼。”
  方五郎皱着眉头一脸审视地看着他,“不会是你吧?我说你今儿是怎么了,为何要与我过不去?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不成?”
  孟二郎白了他一眼,“你慢慢想。”
  方五郎都被他给气笑了,“还真得罪了?哎呀我今儿到底干什么了?不就是方才在御花园打断了你跟那小宫女幽会么,还真给恨上了……”
  皇后娘娘和静德长公主齐齐地朝他们俩看过来,两个人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孟二郎与小宫女幽会,这这……这简直太震撼了!
  素珊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皇后娘娘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素珊一眼,脸上露出嗔怪的神情,“五郎你可别瞎说,二郎不是这种人。”
  先前听说二郎对倪家大娘子有心,皇后还挺高兴,觉得他们俩挺般配,甚至还打好了主意等二郎年满二十五岁就给他们赐婚来着,如今看来,幸好她还没在大娘子面前提过什么,要不然,今儿就太尴尬了。
  方五郎并不知道皇后此时的心情,还梗着脖子继续落井下石道:“舅母可别被二郎这张脸给骗了,都以为他是不近女色的老实人,其实啊,哼哼——”
  皇后娘娘愈发地气恼,只是孟家小辈的事她也不好插手管,至于素珊这边,到底未曾说破,大不了日后再给她寻门好人家。她就不信了,这京城里这么多人,就找不到一个洁身自好、才学出众的年轻男子。
  “是五郎误会了。”孟二郎隐隐察觉到皇后娘娘的脸色不大对头,想了想才郑重地解释道:“我的确约了人在御花园说话,但并非与人幽会。”
  他表情坦然,目光坚定,看不出丝毫心虚撒谎的痕迹,皇后又开始有些犹豫。
  再看看素珊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平和淡然,似乎并没有因为方五郎的话受到打击。是因为她对孟二郎没有爱慕之心,还是因为她对二郎信任有加?
  年轻小儿女们的心思实在太难猜,皇后有些头疼,决定暂时不去管这事儿了。
  她果断地岔开话题朝静德长公主道:“前日陛下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副钓叟老人的旧作,上头却没有印鉴,我看了半天也辨不出真假,你眼力素来不错,也帮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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