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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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起这几个字来十分平常,好像是在说喝水吃饭,一点都看不出他刚刚才为此与人性命相搏。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既不为得胜而高兴,也不为杀人而惊惧,就连呼吸也没有乱上一拍——可林莫看到,他胸口处分明正渗出一丝丝血来。
  他年纪毕竟还是差得太多,方才一役已使他受了不轻的伤。林莫心中一动,冲他喊了一声,将剩下的大力丸抛了过去。
  年轻人抬手接住,打开瓶子嗅了一下,向这边一拱手,扬声道:“赠药之恩,来日必报!”
  林莫挥挥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年轻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要记住他的样子,随即冲他点点头,一个人慢慢地离开了。
  看着他孤独的身影渐行渐远,林莫叹道:“世间竟有如此人物。”
  刚刚摸上来的郭一合听了林莫的话,却是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意见吗?”林莫笑问道。
  虽然被林莫的笑容吓得心中一颤,但郭一合想了想,还是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这种人的下场大多不如意,而且往往祸及亲朋……”
  是啊,他走的注定是一条孤寂之路,也是一条不归之路。林莫暗想,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窗外的景色仍然十分美丽,远方群山延绵,日头已悄然偏西,楼下,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聚集在一起,对着申屠东的尸身指指点点。过不了多久,这一场鏖战的痕迹就会被全然抹去,而年轻人的这次胜绩,或许会成为一个流传日久的传奇。
  林莫掩上了窗户,双眸中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一个人正在高楼之上考虑着未来的道路,而另一个人,却隐在人群之中气得咬牙切齿。
  煞气全散了。祝小九愤愤地想。
  刚才人全都挤在一起,郑义被堵在了屋内,等到跑出来,就见到地上只剩了一具尸首,只好去从其他人那里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人死之后,煞气便会很快消散于天地,祝小九虽然倾尽全力,却只能吸收到十之一二,便是全部灌入魔种之内,也一点变化都没有,不禁有点丧气。
  此时,郑义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一场激烈战事,心中很是欢喜。此番见到有人仍行正义之道,他只觉得自己不再孤独,仿佛有人一路相依相伴,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我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人!这样下着决心,郑义漫步向街东行去。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之间,林莫与祝小九,擦肩而过。
  第四十一章 强敌一晤
  林莫丝毫不知自己苦苦寻觅的人刚刚从楼下溜达过去,他的心头仍在砰然跳动。刚才发生的一切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中——无论他是否愿意直视自己的内心,那无法掩饰抑止的真实已悄然破土而出。
  元大傻拉了一下林莫的衣袖,好像是有点奇怪他为什么突然站住不动了。
  感受到轻微的拉力,林莫才回过神来,低头发现元大傻正看着他,不禁安慰地笑了笑:“方才一时失神,我们走吧。”
  系统的寻人功能只能给出方向,却不能借此知道二人之间究竟有多远距离,林莫感应了一下,发现祝小九还在东方,而且具体方位与第一次感应时相差不大。
  于是林莫开始运用数学知识进行思考,发现如果以自己为圆心画一个圈,祝小九与自己现在的方位距离可能有三种情况——不过他总不可能站在原地不动吧,林莫想象了一下祝小九走丢之后眼泪汪汪站在原地的样子,把自己成功地雷到了。
  根据林莫对祝小九的了解,这小子现在到处乱窜的可能性最大,而都快过了一天,方位却没有多少变化,这只能说明两人仍然相隔甚远。
  ——只能说,世事无常,很多不可思议的巧合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悄然发生。
  更加凑巧的是,此时的郑义正在街东头停下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如果只看相貌,这人无疑非常英俊,他的五官深刻,身材的比例更是接近完美,猛一看或许有些过于漂亮——这是一个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美男子。
  然而,当看到他的时候,人们却总是会忽略他的俊美,却油然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这或许是因为他有着一双奇特的眼睛——那双眼睛总会让人联想到嶙峋的高山,然而若是注视得久一点,就会感觉自己正在观望着无边的大海,无数暗流在其中涌动,稍微一点点风浪,就会激发那掩映在平静之下的疯狂。坚定到甚至有些偏执的光芒在那双暗色眼眸中熠熠生辉,若是心思不纯的软弱之辈,怕是只要被轻轻一瞥,便会被吓得肝胆俱裂!
  郑义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可是随着跟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郑义的心中却涌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脏在剧烈地鼓动,手脚控制不住地颤抖,他能感觉到冷汗正悄然顺着衣衫滑下。
  ——我这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郑义才迟钝地发现,自己竟然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畏惧。
  脚步未停,却越来越慢,到了离那人五丈距离之时,他终于支撑不住地停下了脚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郑义茫然地看看街上的行人,却发现其他人还是毫无异状地来来去去,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对方是冲着我来的!郑义一时心头雪亮。
  他几乎控制不住拔腿就跑的念头,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挪到了道路一旁,背过身去假装观赏小摊上摆放的五彩香囊。
  此人究竟为何而来,郑义并不清楚,可心头疯狂涌动的畏惧却实实在在地告诉他,对方多半来者不善。
  他发现我了吗?
  不,应该暂时还没有。
  郑义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正从自己的后背缓缓扫过。无形的目光却具有着山岳一般的力量,郑义仿佛能听到自己的骨肉在这样的重压之下吱嘎作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拿起一枚香囊,好像正仔细观察上面的花纹。然而,那道目光仍久久不去,他甚至疑心,对方已经看到了自己背上洇出的冷汗。
  祝前辈……我该如何应对?郑义默念,却毫无回应。
  没办法,祝前辈此时也是自身难保。他正紧紧缩成一团,祝小九此时心头狂跳,巨大的危机有如大浪扑来,他只觉自身有如一叶小舟,稍不注意,便会被这骇然巨浪打得尸骨不存。
  ——事实上,郑义所感受到的恐惧,正是来自栖身于他意识之中的祝小九。
  就在刚才,祝小九感知到男子的第一时间,他就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有生以来的最大危机!
  根本无需赘言,祝小九已然有了一丝了悟。
  对方的目标,或许正是天生魔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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