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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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翊舒见苏心漓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朝着明慧点了点头,高华的眉目清冷,对于明慧的突然驾临,他心中是不乐意的,而那些满是惊惧的人在看到明慧方丈的时候,黯然的双眸陡然变的明亮起来,脸上一喜,那样子就像濒临死亡绝境的人突然看到了生机,兰翊舒瞥了那些人一眼,眉眼间的神色更冷,“明慧方丈半夜驾临,是有什么要事吗?”
  兰翊舒说话的声音和口气微微的有些冷,如果说之前他对明慧的驾临只是心中不悦的,那么现在,这种不悦则完全表露了出来,一旁站着的苏心漓没有看他,不过也完全感觉到了他的不悦。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出家人慈悲为怀,两位施主能否看在贫僧的面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明慧的声音依旧是平缓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目不惊,有的只是对天下众生的悲悯,他的那双眼睛也是平和的,又有一种怜悯。
  苏心漓闻言,眉色不动,不过对于明慧说的话,她心中却是不赞同的,当然,她也完全没有采纳明慧的意见并且那样去做的打算,只是,她都还没发表自己的看法呢,兰翊舒就轻哼了一声,“生路?”
  他冰冷的声音,满是嘲讽,苏心漓回头看向兰翊舒的时候,兰翊舒的目光落在的是院子正中那群怀抱侥幸和希望的黑衣人身上,他勾着唇,那弧度是说不出的讥诮,那双一贯淡然的眸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水儿。”
  他只开口叫了水儿一声,水儿重重的道了声是,她笑着搓了搓手,轻轻掰动的手指咔咔作响,然后,她走到一个人跟前,是她从屋子里面拎出来的一个男子,在这群人里面,他的个头并不是最大的,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特征,不过苏心漓隐约觉得他应该就是负责执行这次任务的头,因为方才水儿拎着他从屋子里面出来还有,还有兰翊舒质问的时候,那些人下意识的都看向了他的方向,很显然,这些人是唯他的命令是从的。
  “说还是不说?”
  水儿问了声,那张讨人喜欢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煞气,那黑衣男子扭过头,紧闭着嘴唇,一副死都不肯屈服的样子。
  水儿轻笑了一声,走到他跟前,似乎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扯,那绑在男子身上的绳子就都断开了,水儿走到他的身后,对着他那边的胳膊,只是那么轻轻一按,在旁人看来,那动作真的很轻,似乎就和平时拍拍人的肩膀没什么两样,但是众人却清晰的听到了骨头卡擦的声音,还有凄厉的尖叫声,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极为的瘆人,院子里其他跪着的黑衣男子全部都打了个寒颤,随即,水儿将那男子提了起来,她像是在甩一条棍子似的将他翻了个身,让他倒立着,然后,他的两只手分别握住了他两边膝盖的位置,和方才一样,又是卡擦的声音还有凄厉的尖叫,那黑衣男子的尖叫声比起之前来说小了一些,听起来有些发虚,但是他的那张脸却越加的扭曲了。
  因为疼痛,他的脸涨的通红,很快又是铁青,最后变成了没有任何血色的苍白,就连嘴唇也是一样,而且还有冷汗不停的从他的额头冒出来,一下就将他的凌乱的头发打湿了,在火光的印衬下,看起来就和鬼没什么区别,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水儿随即像之前那样将他扔在地上,她轻松的拍了拍手,那双眼睛写满了愉悦和兴奋,还笑了两声,着实让人惊恐,那黑衣男子被扔在地上后,手和脚都是软趴趴的,就算解开了绳子,但是就连撑着站起来都不能。
  片刻,有另外的黑衣人也跟着尖叫出声,有一个吓尿了,而有两个,直接吓晕了过去,而其余的人,有的惊恐的看向水儿,有的则一脸恳切的看向明慧方丈,要是水儿给他们一个痛快就算了,他们也没什么可畏惧的,毕竟做他们这个事情的,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但是这样的折磨,生不生死不死的,他们哪里受不了,要是手脚被废的话,那他们就成废人了,就算有幸逃过这里的一劫,回去的话,也必定难逃一死。
  对于他们这样的反应,苏心漓极为的反应,水儿的做法虽然有些残忍,不过她并不反对,这里是佛门境地,总不好闹出人命来,见血也不好,而且她发觉,这些人不惧死亡,不过却害怕水儿这样的招数,明慧看着被废躺在地上的那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也不知道在默念着些什么,半晌,睁开了眼睛,看向苏心漓,“苏施主是个心慈心善之人,若是不满,大可直接给他们个痛快,何苦这样折磨?”
  明慧看向苏心漓的目光依旧清澈,只是平静的话语间却流露出不满来,显然,这样的手段,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残忍。
  “心慈心善?”
  苏心漓从明慧的身边经过,缓缓的走到那群人跟前,在看向那些噤若寒蝉的人的时候,那双漂亮的媚眼儿迸射出冰冷锐利的寒芒,她转过身,轻轻的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这些人想杀我,我又凭什么要放过他们呢?”
  苏心漓的面色算是平静的,但是说话的时候,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嘲弄在里面,对明慧,她心里是尊敬的,但是这并不表示,她会赞同他的观点。
  明慧张了张口,可在对上苏心漓那双锐利冰寒的眸子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说话,苏心漓也没再给他张口的机会,继续道:“您想说我现在好好的,他们并没有成功,是不是?”
  明慧一愣,只觉得苏心漓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可以洞悉人心,苏心漓见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兰翊舒没有说话,冷冷的瞥了明慧一眼,眉头微微的蹙起。
  “那他们若是成功的呢?依着明慧师傅的意思,活该我苏心漓身首异处?然后呢?他们杀我的目的何在?只是单纯的想要我死还是其他呢?”
  苏心漓说话的口气清清冷冷的,可明慧却觉得她那样子是咄咄逼人的,而且她说的话,在他听来,就如刀子一般,割在身上的时候,钝钝地疼,让人无从反驳,也反驳不了,可能是因为承受过常人未曾承受的,明慧觉得苏心漓那双明净坦然的媚眼儿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仿佛洞悉世事,让人觉得高高在上。
  “对那些无辜的百姓,我可以救,但是对这些要杀我的人,他们又如此的不配合,我又怎么说服自己放过他们呢?”
  苏心漓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幽幽的,借着夜里的风,刚好可以让她身后跪着的那些人听到,上辈子,她就是太善良了,就算是知道有人对自己心怀叵测,也还是宽容对待,也太过容易信任他人,就算察觉到了异常,轻易就会被别人哄骗,所以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放了他们,继续来刺杀我吗?”苏心漓盯着明慧,目光直接与他对视,没有丝毫的退让,而且极为坦然。
  “那我,可做不到!”
  苏心漓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他能理解明慧想要救这些人的心情,毕竟他是一个心慈的出家人,悲天悯怀,宽恕饶恕,是出家人的秉性,但也仅仅是理解而已,她不要求他像她一样,恩怨爱憎分明,对害自己的人想用什么手段处罚就处罚,他也不能要求她按照他的意思去处事,她不知道,上辈子的事情,明慧到底知道多少,但是既然他知道她的经历,就应该晓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个笑话,大概她上辈子的宽容善良也应该是积福不少的,所以才能有重生的机会,并且可以遇上兰翊舒,所以该救的人能救的人,她还是会救。
  “对想害自己的敌人仁慈,那就是对自己残忍,对关心自己的人,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我呢,不愿意让那些关心在意我的人担心,而且还是个极为惜命的人,所以明慧方丈您还是不要强人所难的好,您要实在觉得我残忍,看不下去,那就请您离开,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这些人脏了这佛门的清净之地的。”
  苏心漓的态度强硬,明显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从她重生那一刻,她就在心中暗暗发誓,对于那些想要害她的人,她绝对不会不忍心,就算不忍心,她也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她不要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意识妇人之仁让那些关心她的人受到伤害,绝对不会。
  “明慧师傅,您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就算漓儿心软愿意放了这些人,我也不可能同意的。”他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些想要置漓儿于死地的人,兰翊舒看着这些人,就会不由的想到那黑衣人用手中的大刀举的高高的用力往可能有苏心漓的被窝砍,一颗心完全不受控制的冒火。
  兰翊舒说完,给齐云递了个眼色,齐云会意,走到明慧跟前,笑嘻嘻的说道:“明慧大师,请吧。”
  齐云的态度看起来虽然恭敬,但是那说话的口气却散漫的很,实际并没有太多的敬意,和那些前来白马寺烧香拜佛的信徒不一样,他对这些鬼啊怪还有神之类的东西并不是很相信,对明慧这样得道高僧自然也没有太多的敬畏,如果不是上次凤凰之事他替苏心漓解了围,齐云估计都和他动手了,老秃驴,怎么这么啰嗦?这人都杀到这里了,当然不能放过,也就这事情没发生在他身上,这些人想杀的不是他,所以他才能站在这里说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的风凉话,猫哭耗子假慈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齐云心里头也是不爽的人,因为这些人想要杀的是苏心漓,苏心漓是什么人,那可是他家公子心尖上的肉,要是这心尖上的肉出了什么事,他家公子还能好吗?当然不能了,不想他公子好的人,千刀万剐那都是轻的。
  明慧看了苏心漓一眼,又看了眼苏心漓一旁站着的面色冷凝的兰翊舒,良久叹了口气,双手合十,“老衲告辞,得饶人处且饶人,希望你们少造杀孽。”
  明慧说完,挥了挥手,袈裟宽大的袍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他悲悯的看了眼那些满怀希冀看向他的人,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他方才说话看向苏心漓的时候,苏心漓压根就没看他,一直到明慧离开,她才回过身,看向他离去的背影,明慧想要救这些人的心情,她能够明白,因为上辈子,她不止一次有过,但是那样的事情,就只有以前那个好骗的苏心漓才会做,现在的她不会。
  齐云一直将明慧送到了院子外面才回来,才一进来,就将门给合上了,还找了两个人在门口守着,那些黑衣人听到关门的声音,心里一惊,那不多的希望也燃烧成了灰烬。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说了,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苏心漓从他们的身边经过,低头环视着那些噤若寒蝉的人,那些人的双手被绑在身后,抬头看向苏心漓的时候,满是不安和纠结。
  “还是不说吗?”苏心漓冷声问道,眉眼冰冷,那双眼睛,仿若结了层寒冰。
  “都不想说是吗?好,既然都不想说,那我就成全你们,来人,把他们的舌头拔了!”
  苏心漓是站在一群人的身前,不过她手指的方向就只有一个人,被她手指到的那个人眼睛在瞬间瞪的很大,额头冒了大量的冷汗后,一下就晕了过去,而其余的人,也有些被吓傻了,看向苏心漓的眼神,是完全无法掩饰的慌乱和惶然,还有诧异。
  水患,雪灾,琉璃第一个女丞相,主动请求皇上赐婚给一个平民,不论哪一桩都足够让一个人成为话题的人物,而这些一起的话,就会让那个话题人物成为传奇,苏心漓现在在琉璃,就是个传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既如此,这些人自然也是知晓的,而外人口中述说的苏心漓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人美心善。
  苏心漓的容貌如何那是有目共睹的,自不用说,至于心善,那也是人尽皆知的,如果她心不善的话,怎么会在发生水患的第一时间拿出那么多的金银珠宝救济灾民,当初京陵城施粥的,她可是第一人,几乎人人在提起苏心漓的时候,都是夸赞,还有感激,每个人都这样说,这些黑衣人自然也是这般认为的,所以当苏心漓说要拔掉他们舌头的时候,他们除了害怕,还有浓浓的诧异和惊讶,尤其苏心漓还是一脸的正色,眉眼间却是说不出的狠厉,满身凛然的煞气,和他们认知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最重要的是,他们意识到,苏心漓并非在开玩笑,他们觉得,自己的认知完全被颠覆了,而心中还温存燃着的火苗在瞬间彻底被熄灭,熄灭后,甚至还被泼上了水。
  他们原先真以为,苏心漓是个心善的人,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她应该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他们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传言根本就不可信,不但不可信,而且还害死人。
  苏心漓的话刚说完,水儿就掰了掰手指,扭了扭头,就已经跃跃欲试,有反应稍快一些的已经结结巴巴的开了口,“我——我说。”
  因为太过紧张,那一个个说话的时候舌头就和打了结似的,说话结结巴巴的,根本就不利索,苏心漓看着他们惊恐的模样,满意的勾起了唇角,与此同时,水儿也站在了苏心漓的身后。
  那人张了张口,但是因为害怕,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他们用力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有人给我们银子,让我们杀——杀你!”
  那人说完,偷偷看了苏心漓一眼,方才苏心漓出来的时候,他们觉得这张脸实在是惊艳的让人痴迷,但是现在,他们却不敢多看。
  “谁?”苏心漓听他们说完,立马追问道,没人回答,他们都看向了被水儿折腾的生不如死的那个人,苏心漓却看向了他们,他们一个个齐齐摇头,“我们真的不知道了。”
  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苏心漓的模样,惶恐又诚挚,那一个个大男人的脸上,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就像小狗似的,苏心漓是真的相信,他们确实不知道更多,也是,想杀她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那个人,怎么会在这些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那些人说完这句话后,就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沉思的苏心漓,然后不停的求饶,如果不是齐磊一早告诉了她他们的身份,她简直不能想象,这样的一群人居然是杀手。也对,杀手又怎么样呢,杀手也是人,他们自然也怕死,尤其看着其他人生不如死,更会觉得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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