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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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纵抬眸扫他一眼,摇了摇头,“先让他在朝中忙一阵。”
  宁天流点了点头,“也对,窦阀刚倒下去,咱们也不必着急,那北宫骸骨案还要查一阵子,让别人觉得你被排除在外才好!”
  嬴纵不置可否,一边坐着的宁微倾却忽然开了口,“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在太多,至今尚未查清楚那十万窦家军到底是如何开拔过来的,王爷和哥哥的计划无人能知,是谁那么凑巧的就让那十万大军朝君临城而来呢?或者,即便王爷不动那十万大军还是照样要来?”
  宁微倾如此一问宁天流不由得也是一叹,随即抬眸看向半分表情变化也没有的嬴纵,他总觉得嬴纵知道些什么,“我也觉得很奇怪。”
  嬴纵看了她们一样,并没有说话的打算,宁微倾见此眉头微蹙,眸光一转开了口,“如果说一定要找一件事与这件事有什么关联或是征兆的话,我倒是发现了一件。”
  话音一落宁天流顿时看向了她,可嬴纵还是一副百无聊奈的模样透过那层薄纱看向了亭外的深秋景致,宁微倾定了定神,“正是在太液湖边发生意外的那一日,王爷和哥哥在说话的时候我曾独自去看了沈姑娘,走到内室之外的时候,恰好听她说了一句话——”
  听到“沈姑娘”三字嬴纵立刻狭了眸,宁为眸色微暗,语声更为郑重,“我听到她说,‘届时窦家军绝不会坐视不理’,想一想,在此之前唯一提到窦家军的只有她,她这句话更是预感到了窦家军会出事一样,因为我的出现,她接下来的话便没有再说。”
  顿了顿,宁微倾又道,“当时,她和寿康宫的笙娘在一起。”
  嬴纵再次垂了眸,鬼面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瞧不出此刻他是何种情绪,宁天流凝眸想了一会儿,“确有些奇怪,可是这个也实在不能说明什么,当时五殿下已经被关进了天牢,她可能只是随意说起,毕竟,她根本没有对付窦阀的动机,以及可能。”
  宁天流说的当然没错,沈苏姀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首先没有动机这一点便完全的消除了他对她的怀疑,再来,十万大军可不是一般人能调动的,她一个小姑娘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件事,根本没有可能!
  没有动机,就不会受人怀疑。
  如果嬴纵不是一直让人盯着沈苏姀就不会知道她有自己的学堂,亦不会知道她去了素心斋和窦宣有了交集,当然,也不会知道窦宣的反诗出自她的手笔,只怕他也会和宁天流二人想的一样,若是将他知道的告诉他们,他们不知道要多么惊讶。
  嬴纵垂眸摇了摇头,“她不可能。”
  嬴纵说着这话之时心底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早就怀疑她不只是教了窦宣反诗那么简单,而今,她竟然那么早就有关于窦家军的言语,可想而知,他的怀疑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也罢,或许如哥哥所言,沈姑娘虽有几分财力,却和窦阀无冤无仇,这十万窦家军来的太过巧合,简直就要让人以为这是王爷和哥哥的手笔了。”
  见嬴纵否定了她的推测,宁微倾也不做纠缠。
  嬴纵这沉默片刻,忽然轻声一问,“一个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对另外一个人了如指掌呢,如果我曾经熟悉的武功路数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会是因为什么?”
  嬴纵极少会露出如此的模样,宁天流和宁微倾见了都是一愣,宁微倾开口道,“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了如指掌,要么是这二人形影不离,所以知道他的一切,要么就是通过很多种法子对另外一个做过深究,无论如何,都不是朝夕之功,没有日积月累的了解或者相处,都不可能到王爷说的这般——”
  顿了顿,宁微倾又道,“至于武功,若是同一个师父所教,或者是王爷熟悉的那人教了另外一个人都有可能。”
  嬴纵摇了摇头,“都不是。”
  宁微倾默了默,“不是师兄也不是师徒,武功路数这个东西并非照着武功秘籍来练就可以的,不然,莫不是王爷熟识的那人用了易容之术想要哄骗王爷?”
  易容之术——
  嬴纵略有两分无奈,这些个问题好似一个巨大的结一般盘桓在他心头,无论怎样都解不开,她对他没有日积月累的了解或者相处,亦不会是易容之术,他眼前这人是真真实实的另一个人,又怎么会是易容的呢?
  见嬴纵没有肯定自己的答案,宁微倾不由得挑了挑眉,本以为嬴纵还要再说什么,可嬴纵却在此时噤了声,感受到他周身略带深沉的气韵,宁微倾也安静了下来。
  宁天流眉头微动好似想到了什么,“漠北前几日和北魏讲和了。”
  嬴纵转头看他一眼,眼底暗芒微闪,宁天流唇角冷冷勾起道,“北魏这么多年一直在北边不太平,没想到一月之前竟然会再败于璴意之手,五日前漠北派了使者到苍穹城之中拜见璴意,北魏欲以二十万金银与漠北讲和,你猜怎么样?”
  嬴纵疑问的看着宁天流,宁天流冷哼一声,“这个璴意当真大胆,竟然就以他自己的名义准了,二十万两金银尽数入了苍穹城,如此目无王法将自己当成了一国之主,岂不知接下来他还敢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嬴纵听完眼底并没有多余的情绪,看了看这被秋日肃杀侵袭的凉薄宫闱淡淡道,“且不管他将来要如何,眼看着到了年末,到时候诸王都会入京,漠北的态度,届时便可见一斑。”
  ·
  昭武帝三十二年九月十四,在沈府刺目的艳红之色中,德宁郡主沈琳琅的婚礼要在这一日举行,一大早二夫人便带着嬷嬷们到了三小姐的院子,大红的嫁衣乃是由君临城最好的锦绣坊以上好冰蚕丝织就而成,珠钗凤冠更是由宫中匠人精心打造,然而这无上的荣光和富贵在今日并不能让沈府人面上露出哪怕一点点的笑意。
  闺房之内,沈琳琅一脸平静的仍由嬷嬷们打扮,梳头绞脸着衣辞家,好似一个寻常的女儿家出嫁,在一片安静之中,德宁郡主沈琳琅一身从容的完成了所有的装扮和礼节,由二夫人亲自搀扶着出府,坐上了前来迎亲的轿子,迎亲的队伍并没有任何礼乐,虽然是喜事却让人觉得凄清不已。
  沈苏姀和沈王氏连带着沈府诸人都站在门口一同目送着大红色的喜庆轿子远去,血色一般的绸缎高高挂在沈府的门楣之上,在这鸦雀无声之时,那绸缎好似一抹讽刺横在沈家众人的头顶,直到那轿子渐行渐远的消失在了大街之上,沈府诸人才转身回府。
  没有人说话,亦没有通常办喜事之时的酒宴欢聚,众人非常默契的各自回了自己的院落,她们没有人知道等待着沈琳琅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从君临城到幽州千里之遥,这个从来没有远离过家的女孩子能否承受的住,可更让她们担心的却是那个一败涂地被贬为庶民的曾经的五殿下瀛琛,他会哪样对待这位曾经对他三哥有意的新娘子,没有人说得清。
  在沉静又压抑之中,沈府诸人度过了一个平静的晚上,第二日一大早,沈王氏,沈苏姀,沈君心,沈柳氏几位主子便乘着马车一路朝安定门去,出了城门,在城外的十里亭之地静静地等着,今日乃是瀛琛和沈琳琳去往幽州的日子。
  昭武帝没有给这个庶人更多的成亲后的时间,这两个年轻人成亲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踏上流放的旅途,众人等着等着,眼看着快到了午时才瞧见一行车队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当先的是一辆颇为华贵的云顶大马车,一看便是主子坐的。
  沈王氏和沈柳氏一同站在路边,那当先的大马车便缓缓地停在了她们的面前,沈柳氏唤了一声“琳琅”,本要两步走上前去,可车里的人却忽然开了口,沈琳琅的语声清冽而低幽,“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琳琅多谢祖母和母亲这么多年的教导,琳琅走后,还望祖母与母亲保重,今天,就不必见面了,走吧——”
  她一声令下马车便朝前驶去,沈柳氏面色大变上前几步,“琳琅!”
  那华贵的云顶马车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下,看着那马车越行越远,沈王氏也是重重的一叹,“她这是还在怨我啊,哎——”
  沈王氏在满满的叹气声之中重新上了马车回府,沈柳氏却是站在那处不愿动,见她那般模样沈苏姀和沈君心自知劝不得,便也嘱咐下人好生照看自己先上车回君临。
  马车不多时便进了安定门,沈苏姀一双眸子微微垂着不知在想什么,沈君心掀开车帘看向马车之外,满是兴味的模样恨不能下去玩耍一番,沈苏姀本不打算搭理他,可她不知怎地心头袭上抹怪异,总感觉马车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人在盯着她一般,赶忙探身将沈君心一把拉过将车帘放了下去,眸光略冷的看着他,“可是忘了前次被掳走的事了?”
  沈君心哪能忘记,小脸一白,顿时不敢再动。
  沈苏姀无奈的一叹,没多久那怪异的感觉便消失了……
  她心中一松,将这感觉抛诸脑后不提。
  沈苏姀并不知道,在她马车刚刚经过的一处临街阁楼之上,正有一人雪衣墨发临窗而立,手中狼毫笔端沁了浓墨,正将她适才在车窗中一晃而过的模样细细描摹在纸上,待一张精致清绝的小脸跃然纸上,那人极低极低的一叹,“姀儿,你长大了——”
  ------题外话------
  你们家作者没有在11点之后更新啦,你们家作者有进步!(^o^)/~
  ☆、083 来自情敌的挑战!
  沈琳琅一走,偌大的沈府安静了不少,不知是不是到了深秋,府中的雕甍画栋与亭台楼阁都变得了无生气,仿佛无形的阴霾笼罩在沈阀上空,在一片沉郁之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二夫人那日在城外等到太阳落山之后才半晕不醒的被身边人送回了沈府,从那日之后更是一病不起,卧病在床的二夫人夜夜梦见沈琳琅,一下子是她穿得不好,一下子是她吃的不好,整日里也泪洗面,不仅病情在加重,连带着脾气都暴躁了不知道多少倍!
  二夫人的病倒只是个开头,在她整日阴阴测测的胡言乱语之中,沈老太君也被她那“为了沈家害了亲孙女”的言论气的晕了两回,偏生二夫人受了委屈是事实,再加上她病的糊里糊涂,老太君便是想惩罚二夫人一二都不行,老人家本就是年纪大了,这会子因沈琳琅的远走而心情沉郁,又听了这般的话哪里还能好的了,没几天便病倒在床整日进药。
  老太君一倒下,或许是病气太盛,她屋子里怀了二老爷沈平孩子的香草没几日也在一次摔倒之后给小产了,老太君连番遭了打击更是心痛如绞,病情加重更是惊动了宫里的丽嫔,两位御医进府多日才将她的病情稳定了下来,可这还不算完。
  沈家二老爷沈平因中风之症一直卧床不起,后来好转甚至能下地走路,本来沈家一直因为此事松了一口气,在沈琳琅出嫁之日沈二爷更是亲自为女儿带上的红盖头,可也就在沈琳琅刚走没几日,这位眼看着能大病痊愈接掌沈家家主大权的年纪刚过不惑的男人又给病倒了,至于原因,据说是纵欲过度导致的精虚阳衰。
  沈君心的话无意之中竟然成了真,一片萎靡之气的沈府,或许真的气数将尽!
  苍翠欲滴的伽南馆之中,沈苏姀正兴致颇高的喂马,赤焰在她这里已经快有两月,这么些日子以来在沈苏姀的精心照顾之下体魄似乎更为硬实强健了不少,不仅如此,赤焰的性子也变得好多了,对于香书、香词和沈君心几人再也没有从前的排斥,这让被赤焰的爆裂性子吓破了胆的几人分外欣慰——
  “老太君今日里还是不见好,刚才派人送去的小点心老太君动也没动过,二夫人那里还是乌烟瘴气的,整日里除了抱着三小姐走前的东西苦笑便是诅咒沈家埋怨老太君,那些话句句入不得耳,她身边的人都不敢让外人进去,至于沈二爷,现在又不能下床了。”
  香书的语气微微带着感叹,倒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因为她十分清楚的知道,她自己就算再不喜欢二房的人,可她定然不想让沈府就此消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沈府真的没了前途,眼看着过了年就十三的小姐未来又能有什么好的出路?
  沈苏姀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香书在想什么,摇了摇头毫不在乎的一叹,“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是老太君和二爷二夫人病的时候撞在一起罢了,总会好起来的,你这般唉声叹气的做什么,有又没让你去侍候。”
  香书无奈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这边厢沈君心坐在近处的亭子里眯着眸子笑开,“香书,你不用替你家小姐担心,你看看她,全府上下都惴惴不安的时候她没什么反应,全府上下都开心欢喜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反应,你也不用在为她担心什么了,她不会叫自己吃亏的。”
  沈苏姀扫了沈君心一眼,他倒是知道她。
  香书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无奈来形容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性子真是融洽的很,她这小小下人的话谁能听得进去,香书这边兀自腹诽,沈君心却将目光落在了赤焰的身上,“五姐,七王爷的意思该不会是想将赤焰送给你吧,这都多久了也不见他过来拿,我瞧着这匹马很是不错,若是他真的不要了,不如……嘿嘿……”
  沈苏姀没好气的扫了沈君心一眼,这位小少爷自己有金山银山且不看在眼里,偏偏喜欢觊觎别人的东西,沈君心就知道沈苏姀软硬不进,不由得换个姿势靠在围栏边上感叹,“说起来事实真是叫人感叹啊,一月之前谁能想到窦阀会这么快的倒台呢?窦昕死了,窦阀再有什么人脉也都翻不起浪花来了,窦准被关在天牢之中,说来也奇怪,反正都是要死的,他那样的人应该不喜欢暗无天日的日子,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
  沈苏姀将手中最后一把马料喂给赤焰,转身走到沈君心身边落座,“他自然香早点死了,可惜,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责,成王败寇,他既然已经是失败者,那也只能接受别人的安排,为他犯下的罪责承担!”
  沈君心见沈苏姀语气郑重想了想也没再多说,却听沈苏姀道,“那香草肚里的孩子……”
  沈君心双眸微眯唇角勾起,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靠近她,“是我……”
  沈苏姀的眸子顿时狭了起来,沈君心呵呵一笑坐直了身子,眉头一挑看着她这般模样,“我说是我你就相信了啊,她自己滑到的能怪谁,难道还是我去推了她不成,怪只怪她没那个做夫人的命,再说了,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沈家的还不一定呢。”
  沈苏姀眉头越皱越紧,沈君心挺直了背脊坐着一点儿也不怕,两人一个面色沉重一个则天真烂漫无害纯良,真是反差大的紧,二人正相持不下,香词忽然从前院走了进来,面上略有沉暗之色走到她身边,“小姐,前院出事了,您快去看看。”
  沈苏姀眉头一挑,沈君心亦是蹙了眉,“出了什么事要找五姐?”
  香词看了一脸不耐烦的沈君心一眼垂眸,“沈家的生意出了问题,外面来了许多闹事的商户,老太君此刻病着,二夫人和二老爷也都一样,府中没有能主事的主子,刘管家做不了主只好求小姐出面了。”
  管家刘喜接替徐成的位子乃是新上任的,此人乃是老太君钦点,乃是已故老侯爷身边的近侍,性格颇为忠厚爽直,既然是求到了她这里,她不能不给面子,沈苏姀略带无奈的起身走了出去,“先去看看再说。”
  沈君心便也跟在了沈苏姀身后,却见沈苏姀面上依旧是那副从容模样,刚走出伽南馆的院门便看到了一脸惶急的刘喜,刘喜年近五十,面容倒是不显老,周正的面上汗意莹莹,见沈苏姀出来眸光一亮,“五小姐,小人并非有意麻烦您,只是眼下实在是……”
  “且说说出了何事?”
  沈苏姀径直朝前院去,也不听刘喜客气的场面话,只语气沉稳的问他,刘喜一见沈苏姀的态度便知她不会坐视不理,当下心中就是一定,擦了擦面上的汗有条有理的道,“是咱们家的银号出事了,沈家的银号素来是君临城之中最大最安全的银号,但凡是大商家的银子都会交给沈家来通存通兑,我们沈家银号的银库之中平日里少说也得放个几百万两银子,平日里的收益也颇为可观,今日里来的都是老商户,都是打了许多年交情的,存在我们家的银子数量相当之大,他们在半月之前就陆陆续续的来要来兑银子,可是……”
  刘喜越说额头上的汗流的越凶,听到这里沈苏姀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些老商户不知为何齐齐来兑银子,按理来说人家要兑多少沈家就应该给人家多少,可叫人意外的是,沈家的银号之中竟然兑不出别个的银子来了,这自然就要让这些商户们发飙!
  “原来的银子都去了何处?”
  沈苏姀唇角微抿,淡淡一问,刘喜垂下头去,颇为丧气,“一来是三小姐的嫁妆花了一部分,二来是每月送到朝中的不部分……”
  “三小姐的嫁妆用的是府中公中的开销,送到宫中的数量也绝不会让沈家陷入绝境,如此便能让沈家银号周转不开惹了麻烦?刘管家,你若是这般,那这趟浑水我就不必参与了。”
  沈苏姀说着话步子便是一顿,刘喜一见面色顿时一变,“五小姐恕罪五小姐恕罪,不是小人不说,只是老太君交代过这事先不要伸张,其实是二夫人,三月之前二夫人娘家出了事,当时二夫人没有办法打量挪用了二房的财产,因为这事老太君狠狠地说过二夫人,可是后来三小姐和五皇子定了亲,二夫人又去求老夫人,老夫人无奈之下便应了二夫人,二夫人从沈家银号支走了五十万两的银子,说的是半年之内一定还清。”
  “当时老夫人就有些担心银号的银子周转不开,可是这些老商户这么多年兑银子都是有佣金规矩的,不到时候他们不会随便来兑,且到了年末也是他们来存银子的时候,银号的周转绝对不成问题,可就在几日之前,几个打交道许多年的大商户齐齐过来兑银子,这一下才让我们慌了神,老太君前几日病情加重,也有知道了此事的缘故,我们已经派了人去柳府,可是那柳老爷现在根本拿不出银子来,二夫人又病倒在床,这一来二去的,那些商户闹得越来越大非要说沈家侵吞了他们的银子,今日更是闹到了府中来,小人不敢去惊动老太君,这才想到了五小姐,没有做主子的作保,外面那些人根本不相信小人所言,沈家以商起家以商立本,又怎么会做出如此无信无义之事!”
  刘喜急急忙忙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道出来,沈苏姀面上尚且还没什么表情,一边的沈君心一双眸子乌溜溜一转已经得出了结论,“这些商户提前来兑银子对他们自己来说损失也不小,只怕是有什么人在煽风点火,老太君给二夫人支银子的事只有沈家人知道,想必是有谁将这事走漏了风声,外面的人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的银子拿不回来,这才来为难沈家!”
  刘喜对着沈君心一拱手,“小少爷英明,最近君临城中又开了新的银号,这些银号不仅比我们沈家的佣金利息低,更是广开门路把好些官户都拉了过去,外头的那些人一来是听到风声,而来也是看重这些,那新的银号乃是岭南苏氏所有,摆明了和我们沈家抢生意!”
  沈苏姀如今已是明白了这事,当下也不再说什么继续朝前院走去,刘喜跟在沈苏姀身后,看着她这幅小身量依旧是有些不放心,若是三小姐在府中可能还要好点,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说出的话不知道有几人能相信……
  想到此刘喜额上的汗越来越多,一抬头便已经到了前厅。
  前厅之外的沈家下人各个面色惶然,在那厅中坐着十多位面带怒容的中年老子,俱是锦衣华服眸带精光,俱不是寻常的小商小户,沈苏姀进门之时便略勾了唇角,眸光扫过在场诸人,直直朝主位走去,转身落座,面上仍是淡淡笑意,沈君心黑溜溜的眼珠儿流转,像个小侍卫似得站在了她身后。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苏姀的身上,微微一顿,又都更为不满的看向了刘喜,“刘管家,你叫我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就给我们带个小姑娘过来?!”
  刘喜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如他所料这些人不将沈苏姀放在眼中,心中虽然有些心虚,却还是挤出几分笑意,“诸位老爷莫怒,这位是我们府中的五小姐。”
  沈五姑娘……
  众人面上讶色一闪而逝,俱是眸光深重的打量起沈苏姀,沈五姑娘为漠北捐献十万两黄金的事情整个君临城有谁不知有谁不晓,却没想到今日见了真人,刘喜看到大家的目光本是一喜,可随即便有人冷哼了起来。
  “沈五姑娘虽有耳闻,可今日我们要见的是沈家家主。”
  “刘管家到底能不能给个说法,若是不能,我们就官府见!”
  “沈府果真无人了?竟让一个小丫头出来抛头露面,以为我们都是那般好糊弄的吗?”
  各个都是在商场之上摸爬滚打数年的精明生意人,几句话说起来也颇有两分气势,一时让刘喜面露苦色不知如何才好,有侍婢为沈苏姀端上一盏茶来,她面容寻常的皆在手中,将盖子拿起来轻轻地撇了撇茶汤上的浮沫,细腻的白瓷磨挲滑过发出不急不缓的“呲”,略有些尖利,却好似带着魔力一般,瞬时让场中安静了下来。
  那些将眸光落在沈苏姀身上又移开的人重新看向了她,只见寥寥雾气之后沈苏姀稚嫩精致的小脸之上露出两分莫测笑意,轻抿了一口茶汤她才抬睫看向大家,将茶盏“噔”的一声往身边桌案上一放,笑着问,“有那几位是要兑银子的?”
  诸人被她这般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模样震住,更让众人说不出话的却是这样的气韵竟出现在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身上,大半人都在愣神之中,只有三个人极快的应声!
  “我要兑!”
  “还有我!”
  “我也要兑!”
  其余人回过神来,见沈苏姀面上半分凝重之色也无,到底都是精明人,并没有立即接上去,只是看这位叫他们并未放在眼中的小姑娘有什么应对之策,只见沈苏姀眸光轻悠的扫过那三人,复又看向了刘喜,“刘管家,这三人可确有银子存在沈家银号?”
  刘喜面色一苦,他让她过来是让她以主子的身份来安抚诸位老爷的,却不是叫她重提兑银子之事,要知道沈家银库之中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可对啊,尽管心中叫苦,刘喜却还是慎重的点了点头,“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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