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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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了,不去了,不许去招惹他。”周凌恒已经语无伦次,他又道:“有朕在,他不敢!”
  柳九九点点头。好遗憾啊,看不见南王给她磕头,听不到南王卑躬屈膝对她说“皇后千岁”了。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情实在微妙。
  周凌恒抱着怀里的人,俯身在她嘴唇上微微一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问她:“饿吗?想吃什么?朕让人去做。”
  “想吃……”她揉了揉空空如也的小腹,“想吃瓜子仁,想吃丝瓜面。”
  “嗯?丝瓜面?”周凌恒低低看着她,“不想吃燕窝?”
  她吞了口唾沫,有点想吐,摇头说:“不想,想吃瓜子仁,你剥的。”她拽了拽他宽大的衣袖,又说,“小时候我爹爹出征归来,就会给我煮丝瓜面。厨房这么大口铁锅,他煮好大一锅,他抱着盆吃,我抱着小碗吃。”她毫不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大铁锅的宽度。
  周凌恒明白了,揽腰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问她,“你是不是,想你爹了?”
  柳九九鼻子有点酸,点头“嗯”了一声,“早上晕倒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爹穿着盔甲,坐在灶台前给我剥瓜子仁,我说饿了,我爹就拿杀人的刀切了两根青绿的大丝瓜,用刀尖往烧红的铁锅里挑了一小坨猪油。白白的猪油在锅里滋滋啦啦化开,冒起一阵阵白烟,呛得我嗓子疼,然后我爹就跟跳舞似得,扭着屁股将切好的青丝瓜倒进锅里,等丝瓜炒了五分熟,就往锅里掺水,水沸后,就往锅里丢面皮儿。煮出来的丝瓜面好大一锅,我爹抱着大盆吃,我端着小碗吃……”
  她用手搂着周凌恒的脖颈,很平静的复述自己的梦。
  这个梦最真实不过。彼时,还小小一团的柳九九,端着小碗,同柳将军一起坐在灶台前吃面。她吃好了,乖巧的踮脚去舀水洗碗,柳将军将她抱去一边,舀了一盆水放在地上,教她洗。
  她的小手,放在柳将军粗粝的大手里,捏成小拳头。柳将军握着小女儿粉嫩嫩的小拳头,心坎像是化开的雪,他说:“九九,面好吃不好吃?”
  “爹爹的面,最好吃!”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浮开笑颜,酥软的声音快要将柳将军一颗硬汉心给融化。
  在柳九九印象中,她爹高大威猛,是最厉害的存在。
  可是……她爹那么厉害,怎么会栽了呢?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晚将军府的侍卫,被他爹放回家和家人团圆。刺客杀进来……家里老少毫无还击之力。她爹抱着她,把她往狗洞里塞,因无余力还手,被刺客砍了一刀又一刀。
  大概,她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死在战场上吧。
  一旦人有了牵挂,就会变成周身最大的死穴,可那份牵挂,才是真正的幸福吧。周凌恒地叹一声,谁又能想到,叱咤沙场、杀人不眨眼的柳将军,会给小女儿煮面吃呢。除了柳九九,怕是谁都没见过,那个铁骨铮铮的硬汉,有那样柔软的一面。
  柳九九缓过神来,已经双眼模糊,泪水浸了一脸。
  周凌恒抱着她,拍着她的脊背柔声安慰她。
  她在周凌恒龙袍上蹭了蹭鼻涕,继而抬头看着他说:“排骨大哥,你给我煮面好不好?”
  “啊?”周凌恒顿住。煮……煮面?
  ☆、第47章
  煮……面?
  周凌恒抱着她顿住,有些小尴尬,“铲铲,朕……”
  柳九九叹了声气,从他膝上下来,懒洋洋躺在榻上,抱着被子,鼓着腮帮子说:“有点难为你,算了,不吃面了。”
  见她蔫嗒嗒的躺在那里,他心里像是被小针刺了一下,随手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低声道:“朕这就去给你煮面,瓜子仁是吗?朕马上给你剥!”
  柳九九双眼噌噌一亮,发髻里似乎竖起两只兔耳朵,“真的!”
  “朕金口玉言,还有假的不成?”周凌恒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
  周凌恒拉着她的小手走出来,三妃还在外候着。经过三妃时,他驻足,扭过头问她们:“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是要朕留你们用晚膳?”
  秦德妃见周凌恒紧紧攥着柳九九的手,心里头总归不是滋味儿;唐贤妃心里更不用说,情绪俱表现在脸上,她一脸不舒坦的带着宫女告退。
  萧淑妃倒是轻松自在,临走前攥着柳九九另一只手,嘱咐她近日得小心些。毕竟这是后宫头一胎,保不准会有人嫉妒。周凌恒见萧淑妃热络地拉着铲铲的手,护崽似得将铲铲往身后一拽,继而沉声道:“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回去吧。”
  秦德妃、萧淑妃异口同声:“臣妾告退。”
  等三妃俱都离开景萃宫,周凌恒又开始给她上课,“铲铲,你且记住,这后宫之中,除了朕,你谁都不能信!包括太后。”
  柳九九“唔”了一声,觉得他是紧张过头了。
  走进厨房,周凌恒将在旁伺候的太监宫女轰出去,遂端来一只小板凳,让她坐在灶台前。柳九九坐在板凳上拿着火钳烧火,周凌恒便开始涮锅。
  灶里的火燃得噼里啪啦,橙黄色的火光打在柳九九脸上,周凌恒捋起袖子涮好锅,回过头看见她,顿觉心里暖洋洋。
  就这么看着她,近些日子朝中琐碎的烦心事,似乎都烟消云散。
  他在九歌馆呆了些日子,这些粗话还是会做的。
  洗碗涮锅,晾衣,于他来说都不算难事。
  当下本不是丝瓜的季节,但皇后想吃,小安子自然也有办法找来。
  周凌恒看着水里刮好皮的两根青嫩丝瓜,拿着菜刀不知如何下手,他扭过头问:“铲铲,这丝瓜应当如何切?”
  “横着切成两半,再切成薄片。”柳九九特意用手刀比划了一下。
  周凌恒意会,掂量了一下手中菜刀,觉得不太顺手,遂转身走出厨房,从侍卫手里要了一把佩刀。
  手持宝刀的周凌恒浑身散着锋芒和锐气,剑眉微蹙,一掌拍在案板上,两根丝瓜被震至半空。柳九九被几道锐利锋芒刺得睁不开眼,耳旁只余下宝刀片丝瓜的“嗖嗖”声,等她再睁开眼,两根丝瓜已经被片成薄片,齐刷刷在刀刃上一字排开。
  柳九九目瞪口呆望着刀刃上躺着的片片丝瓜,脆嫩的青色惹人垂爱。少顷,柳九九指挥他往锅里放猪油,他便用刀尖挑半勺猪油放进锅内,待猪油在铁锅内化开,下丝瓜爆炒,掺水烧至沸腾,最后将面皮下锅。
  丝瓜面很快出锅,周凌恒盛了一碗自己先尝,味道尚能入口。柳九九伸手想自己端过碗吃,周凌恒却不让她端碗,蹲在她跟前,执意要喂她。
  他挑起一筷面皮和丝瓜,放在自己嘴边吹凉,才往她嘴里递。柳九九张嘴吃进嘴里,薄透的面皮儿爽滑嫩口,丝瓜香嫩带鲜,嘴里回荡着淡淡的猪油醇香,清爽不腻口,味道还不错。
  周凌恒小心翼翼问她:“好吃吗?”
  柳九九舔了舔嘴皮,点头道:“好吃!跟我爹做得一样!”算不上美味,尚能入口,主要是这做面的人,很合她心意。
  周凌恒心中飘飘然,原来他还有做食物的天赋。
  铲铲喜欢,那他天天做?
  等喂完铲铲,他拿了一叠瓜子,另外拿了一只空盘放在矮凳上,蹲在灶前仔仔细细剥瓜子仁。
  柳九九开始憧憬以后的日子,她问:“排骨大哥,你说如果我生的是女儿怎么办?那些老家伙是不是……还得让你立周泽为太子啊?”
  “这个不是你操心的,你安安心心把小排骨生下来。”周凌恒将剥好的瓜子仁一粒粒摆放在小蝶里,温声又道:“男孩女孩朕都喜欢。”
  “排骨大哥,你以后还会领其它女人回宫吗?你不喜欢后宫四妃,你以后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呢?”柳九九撑着下巴,打量着仔细剥瓜子仁的周凌恒。
  这个男人穿龙袍的样子真威风,卷起袖子用宝刀切菜的样子也很英俊。
  现在,他蹲在那里剥瓜子仁的模样,真真美得像一幅画。他的鼻梁挺拔,翘长浓黑的睫毛上下微微煽动,修长的十指在一颗饱满的瓜子上轻轻磕动。
  他微微蹙着一双眉头,似乎所有的精力都投射在那颗小而饱满的瓜子上。
  偏偏这样英俊如画的男人,还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他有显赫的身份,有让她痴醉的容颜,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有女人不喜欢呢?
  她是皇帝,若她以后生不出太子,他一定会……同别的女人生吧?
  她不知道,总之她现在心里酸酸的。
  萧淑妃说的对,喜欢上他,以后就见不得他有其它女人。她会嫉妒,那种嫉妒像是爪牙,在她心里抓挠,让她的情绪也随之波动。
  周凌恒将剥好的一粒瓜子仁放在小蝶里,抬眼看着她,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干净温和的笑容,“傻,你是皇后,朕怎么还会领别的女人?”
  她伸手扯住他的袖子,不依不饶,“如果我生不出小太子呢?”
  周凌恒噎住,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万一铲铲生不出太子呢?他该立谁为太子?
  立周泽?周泽手段阴辣,若他当上太子,他跟铲铲必然不得安宁。
  “那就再生,朕养得起,多生几个也无碍。”周凌恒说。
  柳九九低头对手指,声音有些闷,“如果我一直生女儿呢?”
  周凌恒暂时没想到应对的方法,他总不能跟别的女人生吧?除了铲铲,他谁下去不口。他继续低头剥瓜子仁,无奈:“以后再说,先不想这个。怀胎十月,早着呢,咱们先过好当下。”
  柳九九不再问,点头“嗯”一声。伸手抓起一小把瓜子仁,扔进嘴里。
  可是这个瓜子仁……吃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吃了满嘴的碎末,周凌恒取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起身,“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
  柳九九抬头望着他,伸出手:“你抱我……”
  他弯下腰,揽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来朝寝宫走。
  他就那样抱着她,一步一步走。
  走过青石路,走过荷池桥,一路上太监宫女步步紧跟,他们沉默地一言不发。
  走到榻前,周凌恒将她平放在榻上,从怀里掏出一块璞玉,递给她:“这是朕从小戴在身边的护身符,送给你,希望你能给朕生下一个活泼乱跳的小排骨。”
  柳九九接过他手中的玉,放在手里细细摩挲。
  玉佩通体细腻,仔细了看,是条翘着尾巴的小锦鲤,放在手中透着淡淡的光泽,很漂亮精致的小玩意。
  她抱着他的脸,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啄,用一双清澈的眸子定定看着他的双眸,抿着嘴唇说:“你知道的,我很自私,我是个会算计的老板娘。”
  “嗯?”周凌恒被她啄了一下,心口像是被泼了一碗蜜,甜滋滋。“然后?”
  “然后我想告诉你。”她郑重其事道,“我是个自私的皇后!以后你要是带其它女人回来,我绝不会手下留情,一定会欺负她!”
  “朕说了,不会带其它女人回来。”周凌恒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似哄小孩般。“你是皇后,想欺负谁,欺负便是,只是别闹出人命就好。”
  柳九九伸出手指在他腰窝戳了几下,“欺负人,不会惹人讨厌吗?”
  周凌恒蹲下身,替她脱了靴子,让景云端来洗脚水。他一面小心翼翼给她捏脚,一面说:“朕喜欢就成。”
  她的小脚丫在水盆里来回动,调皮地溅了周凌恒一脸水渍。
  半夜,柳九九睡得腰疼,肩膀疼,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盯着周凌恒的脊背,见他睡得沉,用手指在他脊背上戳了一下。
  小小动静,却让周凌恒惊醒。
  他转过身,将柳九九抱在怀里,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乖,早些睡。”
  柳九九窝在他怀里“哼唧”一声:“我……腰疼,肩膀疼。”
  周凌恒听见她那个“疼”字,登时吓得一个激灵,什么瞌睡都没了。坐起身,将她捞起来,“哪里疼哪里疼?”冲着外头吼,“来人来人!宣太医!”
  宫内渐渐亮起烛火,宫女们纷纷进来伺候。
  柳九九看了眼跪在榻前的宫女,又看了眼小题大做的周凌恒,声音纤弱:“我……我只是老毛病犯了,腰疼,肩膀疼。”她因为长久站立掌勺,腰一直不太好,偶尔作疼。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过于懈怠,筋骨活动的少,腰疼的次数渐渐多起来。
  周凌恒松了口气,招手让宫女退下,他拉着柳九九躺下,让她侧过身,背对着自己,然后慢慢地给她捏着腰和肩膀。白日的疲累一涌上头,他很困,但却更想给她捏捏腰背,生怕她不舒坦。他提醒道:“以后在景萃宫多走动,别成日躺着坐着,知道吗?”
  柳九九“嗯”一声,点点头,很享受他给捶腰捏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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