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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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佑诚“哟”了一声,说:“那确实是皇恩浩荡”,想了想又道:“儿子没记错的话……崔家房里的大老爷早几年就故去了吧?”
  王氏点头:“正是,早在三、五年前崔家老大便病的没救,听说也没拖多少日子,走时房里连个嫡出的儿子都没留下。”
  王氏说完这话,邓环娘在底下就大抵弄明白为何王氏今儿没跟她多做计较了。
  ——崔家的几大房系里,如今在清河的便是二房和三房,两相相较又属二房更强些。
  如今没了的这位就是二房的老太爷崔幍,这位老爷子曾做过太子太傅,官拜礼部侍郎,后升任左丞相,但脾气十分暴躁,且眼高于顶,只因着一言不合,便在大殿之上将所有入朝为官却出身寒门的官员厉骂一同,最后因耻与这些人同站在一处金殿中,竟弃官而去,得了众多阀门世族的赞扬。
  眼下闭眼一去,皇帝听闻十分心伤,追封了昌平候,如今一切下葬礼制均按侯爵承办。
  崔老爷子共有四个嫡子,长子早年病故,只留有两个女儿和一个痴痴傻傻的庶子,而次子便是如今郑明珠的公爹,崔煜的父亲崔弘嗣,论长幼有序,如今长子没了,袭爵一事自然就落到了二老爷身上。
  再往远了说,二房里如今就只有崔煜这一个嫡子,只要他不走在自个老爹前头,往后这爵位是跑不了的,到时郑明珠便是正经八本的诰命夫人,既是名门又是权贵,王氏心里头直乐,不禁暗道还好是将郑明珠早几个月嫁了过去,否则出了这事一等一拖,怕还不知会生多少变故。
  邓环娘瞧明白了王氏的想法,便直接道:“只要这三年的守孝期里亲家公不叫人挑了错处,三年期满后自然就会按礼袭爵。煜哥儿和明珠这些孙儿辈分的也是要守足一年,明年的正月里怕是就不能回府里来给老太爷和老太太拜年请安,母亲可有什么话要媳妇交代给明珠的?”
  王氏吊着眼梢说:“只要素衣素服,不参加礼宴,不食荤腥,也是可以回来拜年问安的”,随即想了想却又道:“罢了罢了,礼上是这般说,但守孝是大事,你且嘱咐明珠,叫她到时莫要惦记着回来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与旁人不同,更得重礼制才是。”
  邓环娘道:“是,媳妇定会将母亲的话原样嘱咐给明珠的。”
  王氏斜着瞥她一眼,是个懒懒的不爱搭理的样儿。
  他们不停歇的赶了一整日的路,明儿还要早起,老太爷又叮嘱几句遂让他们赶紧回去歇下了,第二日一大早,郑佑诚带着邓环娘、明玥、以及二老爷郑佑礼赶往清河。
  原本明玥是不用去的,但郑泽昭和郑泽瑞一时无法赶到,就须得有个明珠的姊妹去哭一场,因而这个任务便落到了明玥的身上。
  早上走之前邱养娘便叫明玥要多吃一些,说今日这可是个力气活儿,明玥倒是有这个心里准备,结果到了清河一看,仍旧吓了一跳。
  离着崔府尚有十余里地便可见沿路各家所设灵棚,恸哭之声不绝,等到了崔府,一下马车,明玥还没等打量崔家是何等清贵名门,在朱门之外当先就听了一嗓子惊天动地的哀哭!
  “父亲啊!呜呜呜……父亲!啊啊!父亲!”
  这恸哭声嘶力竭,悲天怆地,让闻者也不自禁想要伤心落泪,明玥吸了口气,扫一眼挂满白绫的宽大门楣,忙敛目跟在郑佑诚和邓环娘身后踏进府门。
  甫一进去,崔煜便迎了出来,他身上披着粗麻布缝制衣边稍显整齐的齐衰丧服,腰间和头上都以稍细些的麻布带子系着,眼圈发红,见了郑佑诚和邓环娘便行礼道:“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郑佑诚忙扶住他,声音也是哽咽起来:“贤婿,节哀!”
  崔煜抽咽着点头,又和明玥见过礼,便即引着他们往灵堂去,才走了几步,便有小厮跑过来报:“少爷,老爷哀伤之极,哭晕过去了!”
  明玥在后头听见被唬了一跳,却见崔煜抬胳膊拭了两下泪,要哭似地说:“快去让人喂两口清水吧,不饮不食,今日已是第三天了,父亲之悲痛,我等亦能同感,但不能哀毁了身子啊!”
  小厮听了,忙哭着又跑回去,让人给二老爷喂了几小勺清水。
  ——在这以孝治百官的时代,子为父之丧是最根本,不够哀伤不只受世人指责,更会贬官受罚;而过于哀伤而至重病不幸随先人而去,不能守满三年孝期,同样视为不孝之举,也是要受世人诟病的。
  崔煜领着郑佑诚一行来至灵堂时,崔家二老爷刚刚清醒,他旁边还跪着与他年纪相仿,同是穿着最粗制的、完全不修边幅的斩衰丧服、形容憔悴的两人,应是崔家的三老爷和四老爷。
  郑佑诚带着邓环娘和明玥见过礼,几人哭不绝声,见了跟没见一样,只顾着哀痛,郑佑诚自知道这个礼,自带着邓环娘到下面磕头,设灵堂的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郑佑诚和邓环娘在前边停了,崔煜则带着明玥往人群后面走,后面先是崔煜的堂兄弟们,再往后就是各房的姑娘、媳妇。
  崔煜带她寻到郑明珠身边,郑明珠一身孝服,边哭边抬头看了明玥一眼,继而“嘤”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
  满院子都是哀声,明玥不敢怠慢,忙也拿出邱养娘早用姜汁给她浸过的帕子,挨着郑明珠跪下,呜呜地哭起来。
  她们是午时到的清河,这一气直接哭到了太阳快下山,期间没吃过东西没喝过水,明玥觉得眼泪都快要被呛的流干了时,才终于有人上前扶起了她们。
  明玥刚刚见邓环娘已和崔夫人一并走了,这会子便只得跟着郑明珠先回她的院子。
  郑明珠在路上拭干了眼泪,勉强的搭着明玥胳膊,哑着嗓子问:“祖父、祖母可好?昭哥儿到京里了吧,瑞哥儿呢?”
  明玥道:“祖父、祖母都好,二哥一切顺利,四哥是一并跟着入京的,眼下恐是从京中走了。”
  郑明珠听了,便转过头来居高临下的看了明玥一眼,带着些微的轻视。——如今郑泽昭成才,郑泽瑞已长大,她自己也已嫁进大周朝最有声望的名门世家,再也不需日日防着继母、继妹过日子了。
  郑明珠觉得自己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明玥坦坦然的任她看着,然后淡淡道:“大姐姐纵然再瞧不上我,面上也还是将就些的好,否则叫这崔府上下的丫鬟婆子瞧见,说你我姐妹不和到还好,若是生出些你与母亲不和的风言风语……”
  郑明珠扶着她胳膊的手微微一紧,冷声道:“几个月而已,你倒愈发牙尖嘴利了,难道不懂要敬爱长姐?”
  明玥并不看她,只道:“有句话叫兄友弟恭,兄友在前,弟恭在后,放在姊妹间亦然。”
  郑明珠稍稍停了步子:“你是说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友爱了?”
  明玥四下看了一眼,叹气似轻声道:“大姐姐心里有数,莫怪我不提醒你,眼下虽说论长幼应是二老爷袭爵,可如今连百日卒哭都还没过,更遑论说三年的孝期,若是被人在二房里挑出点错处,那……后头又不是没有兄弟。”
  郑明珠一惊,倒不成想明玥一个只知道吃、玩的小丫头片子竟还懂这个,一时短了底气,拽着她道:“你胡乱说甚!你平日里只爱打算盘的如今又是听谁胡言乱语的这话?”
  “打算盘?”明玥瞥着她:“打算盘又如何了?大姐姐管家不也学了打算盘?同样的事,何以你做起来就是闲趣儿,我做起来就不是了呢?咱们都是姓郑的。”
  郑明珠被她气得只想冷笑,凭她也能与自己这正正经经士族嫡女相比么?
  遂也不说话,只先往院子里去,明玥却拍了拍她,说:“大姐姐瞧,大约咱们在这站的时间太久,有瞧热闹的人来了呢。”
  郑明珠皱着眉,抬眼一看,正是崔煜的几个堂兄妹打这边过来了。
  ☆、第72章
  来的有五人,其中一个年纪与明玥相仿的小姑娘看见她们老远就喊道:“五嫂嫂好啊。”
  郑明珠停下步子,见出声的正是崔家三老爷一房里的幺女崔贞,旁边站的是她的庶姐崔蔓和同母的嫡出哥哥崔同,另外的两人是崔四老爷院里的三姑娘崔舒和她的嫂嫂卢氏。
  崔贞喊完,便当先小跑几步过来,崔蔓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虽是姐姐,却不敢在崔贞之前开口。
  郑明珠脸色一整,既遇着了便只好同明玥介绍到:“这位是三叔院子里的贞妹妹,与你同年,只生辰比你小了两个月;这位是蔓姐姐。”
  明玥福了福,依着郑明珠的话叫道:“贞妹妹好,蔓姐姐好。”
  二人还了礼,崔贞便肆无忌惮的仰头将明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挑眉朝郑明珠道:“早知道五嫂有个妹妹,听闻其外祖一门出身商贾,富甲燕州呢,呵呵呵,这便是么?”
  郑明珠脸色微微一变,还没等说话,就听见刚到跟前的崔舒嗔道:“就说贞妹妹还小,听的也是旧话,我倒听闻燕州的邓家自称也是书香门第呢。”
  与她挽着手的卢氏闻言便道:“书香世家,哟哟哟,如今的书香世家都须得出身商贾了么?那咱们日后可万万不敢如此自称了。”
  ——范阳卢氏也是五姓望族之一,但如今也排在崔家的后面。
  明玥眯眼瞧着她们他们这几个“名门贵女”,心道若不是因着热孝没过,这姐儿几个怕是得笑出声来。
  郑明珠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先前搭着明玥胳膊的手已收了回去,微抬着下巴与明玥道:“这几位是你舒姐姐,崔六哥和八嫂嫂。”
  明玥瞧了瞧,微一福身道:“崔家哥哥姐姐们见谅,小妹不怎么爱出府门,见识有限,不知府上有尚未见礼便可随意与人顽笑的礼数,是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请几位勿怪。”
  说话的几人脸上狠狠一讪,忙不大情愿的先回了礼,崔贞哼了一声便又续道:
  “五嫂嫂,我听闻你母亲娘家生意颇广,便是咱们清河也可见邓家的酒楼、首饰铺子等,那日后咱们姊妹想买些小玩意是否可直接来寻了嫂嫂?况我知道嫂嫂的嫁妆里头有好几个铺子呢,如今个个生意红火,看来五嫂出阁前没少学着如何操持这些贱……呵呵,怪不得咱们瞧五嫂弹琴时手指忒的灵活,原是拨算盘珠子拨的?”
  崔贞这话简直就是吃鱼不吐骨头,——处处带刺儿,且正正扎到郑明珠的痛处。
  郑明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的胸口起伏,指着崔贞道:“贞妹妹,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崔贞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齐衰丧服,撇嘴道:“我不过是见着这位妹妹一时想起便随口问问么,问问也不成的?”
  崔舒也在一旁道:“贞妹妹也没说甚,五嫂何必动气,再者……她说的也不差么。”
  郑明珠差点儿没一口气噎过去,她嫁过来方四个月,如今却也晓得崔家这几房之间并不亲厚,这几个堂妹更是个个自恃身份,对崔家以外的士族俱是冷眼相待,今儿见着邓氏和明玥来了,这是成心找她的不痛快!
  郑明珠连着跪了这三日,又未敢暗中偷懒,遂真是累得很,这会子不由被几人气得身子发抖,微微拔高了声儿道:
  “我念着两位妹妹年纪小,不想多做计较,可妹妹们刚刚说的那是甚混账话!甚叫做我未出阁前没少学着如何操持贱业?妹妹们金贵玉贵的养着,郑氏同样是世家大族,难道还能养出两样来不成?今儿妹妹们若是不把话说清楚了,回头咱们倒要找人评评理去,我好端端的,又是你们的嫂嫂,便要受你们这般的羞辱么!”
  崔贞咬着嘴唇,拿帕子拭了拭眼睛,“嘤”一声便哭了出来,说:“五嫂这话是怎生说的,好似我们姊妹几个欺负了你似的!现明玥妹妹也在这里,我可不敢担这个恶名!五嫂要找人评理也不必等到赶明儿,现下要找谁说道我都陪着,也叫人听听到底是谁欺负了谁!”
  说着便嘤嘤的哭开了,一把拉住郑明珠的胳膊便要去找人评理,郑明珠冷眼瞧着她,只见崔贞摁着帕子哗哗的流眼泪,——她们的帕子上多少都是有些猫腻儿的,郑明珠清楚的很,大家都只心照不宣罢了。
  她原就被崔贞戳了痛处气的不行,这会子一听崔贞将话一颠倒,反倒成了她欺负了崔贞几个一样,不由恨出一口血来,冷言道:“贞妹妹这是要与我去寻谁评理?”
  崔贞哭道:“你是嫂嫂,我又不曾敢欺你半分,寻谁我自都是不怕的!”
  郑明珠本是不欲真去,可被崔贞这么一闹,崔舒几个也在一旁抹泪搭腔,她不去倒真成了隔着院子欺负小姑子,遂也不搭言,铁青着脸,抬脚便要走,方迈了一步,明玥便在后头拉住她道:“都是一家人,置什么气呢,姐姐快回来!”
  郑明珠蓦地回头看她一眼,不由想到崔贞的话皆是因邓环娘和明玥而起,心中当真又是恨又难是过,生生忍着方没落下泪来,只这会子对着崔贞几人,她与明玥毕竟是娘家姊妹,总不能在外人前太难看,遂只使劲儿瞪着明玥不说话。
  明玥瞅着她,心里头也有些微难受,她倒不知郑明珠在崔家还因着这个叫人轻视,不过……这几个堂妹偏偏要选这个时候激怒郑明珠,是不是巧了点儿?
  郑明珠一时被激得愤愤然,明玥却当看戏似的毫不动怒,她头脑冷静着,瞧着她们几人这架势,转了个弯便即想到一件事:居丧期间禁止兄弟争祸、族亲不和。
  虽然崔煜、郑明珠他们小了一辈,但是挑唆事端,引得兄弟或姑嫂间不和这样的帽子一旦在丧期扣到郑明珠身上,莫说郑明珠自己,崔家整个二房都要跟着受罚!
  明玥方才看戏,冷眼瞧着崔贞和其他几人唱作俱佳的模样,一上来就使劲儿的想激怒郑明珠,这会子又闹着要去评理,明显就是有后手在,即便没有,就凭着崔家姊妹刚刚那颠倒正反的一张嘴,等郑明珠去了,她几乎可以想象崔贞怎么一面哭嚎一面控诉郑家姊妹怎么挑弄是非、怎么欺负她!到时单凭郑明珠一张嘴,能说的清楚才怪!
  况且今儿郑佑诚和邓环娘也在,郑明珠若将崔贞方才说的话再复述一遍,那真是折郑家的脸面,倘再因此叫崔煜以及崔二老爷、崔夫人与郑明珠生了嫌隙,那二房里的日子往后也甭想安生了。
  ——因而,眼下只要郑明珠跟着去,并据理力争的争辩起来,那对崔家三房和四房就真是一举几得的好法子。
  明玥脑子急转,心道父亲一去,三个儿子同样丁忧,然三年孝期一满,二老爷尽可舒舒服服等着袭爵,而三老爷和四老爷往后仕途还是未知,放在哪个能不眼红?
  一想明白,她自然紧拽住郑明珠不撒手,也不绕弯了,直接道:“老太爷的头三日还没完,贞妹妹便硬要拉着我姐姐闹到崔家的长辈们面前去,存的是个甚么心?”
  崔贞先还呜呜的哭声,听到这话后立即停了,转过头来满脸委屈的看着明玥道:“怎的是我要去了?是五嫂嫂要去评这个理!”
  明玥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闻言登时将郑明珠拉的往后退了一步道:“我姐姐大人有大量,自不会与咱们这些个年纪小的计较,不去也罢了,只贞妹妹往后说话还得自持些才好,莫要失了贵女的身份。”
  明玥特将“贵女”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崔贞被她堵得一噎,瞪着发红的眼睛一时没有接上话,之前一直站在旁边,始终没有开口的崔同却皱着眉说话了。
  “郑家妹妹怎么说也是客,自然不大知道这其中缘故,——贞儿妹妹说话是直爽些,之前也因此惹得五嫂不快,长辈们自也训斥过她,是以刚刚五嫂这话一说,贞妹十分害怕五嫂因这又对她生了误会,尤其郑妹妹又在这,回头倒叫人以为五嫂在崔家多受欺负似的,那可真真折了两家的情意!遂想要说个明白,日后大家都不心存芥蒂才好。”
  明玥看了他一眼,又是一福身,不大好意思似地道:“崔六哥,我年纪小不懂事,不过也知道……六哥还是少说两句的好,八嫂嫂也在这呢。”
  崔同脸上一热,他称郑明珠为五嫂,卢氏为弟媳,本就是该避讳些的,若不是恐崔贞几个办事不放心,他本就不该跟着来。
  如今被明玥一呛,登时脸上发烧,讪讪的哼了一声抿着嘴不说话了。
  崔贞几个原就是打好了算盘的,崔家二房里的几个孩子,崔煜滑不溜手,脑子里的弯弯比她们几个都多,自是没法子;崔煜的两个妹妹也都是崔家的种,跟崔舒、崔贞一样牙尖嘴利,她们同样讨不到甚么便宜,遂几人商量了一圈,就须得从郑明珠身上下手,她们方才远远就瞧着这姊妹俩不大相合,又没把看起来软软的明玥放在眼里,正还想着叫她们姊妹互相拆台呢!
  崔贞自不肯轻易罢休,遂抹泪道:“瞧瞧,还说不欺负人呢,连妹妹都帮手了!也罢了,你们都看着,回头老爷夫人问起来,都不准说,上门是客,我合该忍着些。”
  她身后的丫鬟婆子听了,便即有人跑开要去报了三夫人和四夫人,明玥眨着大眼睛,却是过来挽了崔贞的手,说:“贞妹妹若当真要去找人评理?”
  崔贞喊道:“说了不是我要去!是五嫂要去!欺负了人还要倒打……”
  她话没说完边见明玥扯着她齐衰丧服里的一角诧声问:“咦?贞妹妹这穿的是甚么?啊,我识得,这是我外祖父铺子里极稀罕的单丝罗!贞妹妹,眼下正是热孝,你怎的……?”
  明玥边说边做了个吃惊捂嘴的动作,她声音不小,众人听得十分清楚,一时不由都朝崔贞看来,崔贞一惊,忙要闪开,然明玥死死扯着她的衣服,一下叫众人看的清清楚楚,——崔贞粗麻制的丧服里穿了件淡粉色的单丝罗短襦。
  七日孝内的丧服有着严格的规制,如崔贞等人外面披着粗麻的齐衰丧服,里面也只能着细麻的素衣,何敢穿有带颜色的绫罗?
  这是大不孝。
  崔贞脸色变了,她自己也只此事若被明玥揭发出去,三房都得遭殃,可她是金尊玉贵的名门娇女,娇贵的皮肤怎受得了那麻布衣裳?她这回不用帕子也是真哭了,求救似的看着崔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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