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第2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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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瑾瑜并无自虐或者自杀倾向,也没有幻视或者别的可能危及人身安全的症状,他没严重到那个份上,因此并不需要24小时有人看着,放他独处也没问题,林瑾瑜听见张信礼的话,不出声了,转身几步回了房间,然后反锁了房门。
  “他这……”小堂哥听见门落锁的声音,道:“一个人待着行吗?万一出点什么事……”
  “不会的,”张信礼眼见房门关了,脸上神色才逐渐变得苦恼与沉重:“等他一会儿,看能不能自己缓过来,实在情况不对我有钥匙。”
  他的冷静稍微安抚住了小堂哥,好歹让他没再满客厅踱步了,小堂哥把手里的东西一放,走到张信礼旁边,道:“所以他这是发病?抑郁症就是这样的?”
  “别在他面前提,”张信礼坐下,伸手把茶几上那烟灰缸从远处拖到了面前:“一切跟生病相关的字眼,包括医院、看医生,都别提。”
  每个患者情绪上来时敏感的话题、词语都不一样,有些反感责怪式语句,比如:这都是你想多了、还不是你自己太悲观、你就是熬夜才会低落,有些则反感命令式语句,比如:你一定要多出去社交、你必须跟我出去走走、你赶紧多参加点聚会等等,而林瑾瑜所反感的就是说他有病,让他去看医生。
  这是张信礼之前照顾他时,通过长时间的观察跟试探,耗尽心神才发现的,小堂哥只觉得心神俱疲,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原来还得注意这个……他这样不用吃点药什么的?医生开的药呢?”
  “吃了……吃完了,”张信礼脸色不太好:“之前明明已经好了……他觉得没必要再去。”
  “开什么玩笑?”小堂哥不可置信,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敢不遵医嘱私自停药:“即使症状不重,一般也要至少三个月才能逐渐减量再停用,我第一次打电话的时候还特地说了,让你一定坚持找地方复诊……”
  “我不知道!”张信礼比他还要烦:“他不愿意去,我有什么办法!”
  此前,药刚刚吃完的时候,他跟林瑾瑜提过一嘴,林瑾瑜自己说的感觉没事了,要不直接不吃了也行……毕竟复诊还得花张信礼不少钱。
  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人,小堂哥道:“兄弟,他是病人,不愿意治病,你能听他的吗?你能怪他,用这当借口吗?”他从口袋里摸出两根烟来,自己一根,剩下一根递给张信礼:“这样,你冷静一下,我也冷静一下,我们商量看怎么办。”
  张信礼眉头拧成疙瘩,是,他不能否认,之所以林瑾瑜轻飘飘一句“没事了,别花冤枉钱”他就真的搁置复诊,是因为他确实舍不得那点钱而抱了侥幸心理,想着他好了,他看起来确实好了,也许不去也没事的……尽管潜意识里知道可能会有事。
  墙上挂钟秒针转动的声音跟催命的鼓点似的,半晌,张信礼从他手里接了烟,烟雾笼罩了两个烦闷的男人。
  小堂哥毕竟是客,他坐着,耐心等着张信礼自己开口,可先等来的却是一阵信息提示音。
  已到下旬,临近月底,这是每月固定交房租的日子。
  张信礼显然不用看也明白房东发消息过来是找他干什么,他拢共发了2800,房租这么一划,直接就没了2000,而且更棘手的是——
  小堂哥坐在一边,看见张信礼查看完信息后,心烦意乱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沉默抽着烟,他抽得很猛,一支食指长的烟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短。
  仅仅一分钟后,那根可怜的中华就走完了短暂的一生,张信礼把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摁灭了,好似利用这根烟的时间下定了解决事情的决心,他重新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爸,”张信礼看着自己左一条疤,又一条疤,绝称不上漂亮、美丽的手,开门见山道:“这个月有点事,又不太方便给你们寄钱,劳你们再等等了。”
  他也不管林瑾瑜堂哥就在一边,会把电话内容全纳入耳中了,爱怎么看怎么看吧,继续扣分也好,对他意见更大,给她安上他凤凰男或者什么别的难听头衔也好,那就是他的家庭和肩上的负担,是无可争议也无可掩盖的实事。
  电话里,张爸道:“啊……娃儿,是不出啥子事了哟,那啥子时候方便呢,我跟你妈这里……唉唉,那你自己先用着,有空再说。”
  其实过去一般是张信礼有余力了主动给家里汇钱,他爸他妈几乎没主动朝他开口要过,张爸言辞之间似乎也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张信礼此刻心思全在林瑾瑜这儿,没能察觉老父亲语气中的欲言又止。
  一番简短交谈后,张信礼挂了电话,又果断从卡里转了下个月的房租给房东,暂时算快刀斩乱麻,堵了几个近在眼前的窟窿,以后的困难以后说吧。
  “这周末去趟医院,”他呼吸着仍残留着尼古丁跟焦油味儿的空气,看了眼日历,对小堂哥道:“等他情绪好点,一起去跟他说……你是他堂哥,也许听你的。”
  小堂哥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早就该去了啊,毕竟就算啥都不干也不能不治病,当即答应。
  张信礼看着手机上刺眼的日期,周末是四月一日,愚人节,上天好像跟他开了个残忍的黑色玩笑。
  第294章 不一般
  让林瑾瑜去医院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刺激点哪里是那么容易消除的,生病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了病还拖着,可林瑾瑜排斥的偏偏就是看医生,这不是讳疾忌医吗。
  长夜漫漫,林瑾瑜把门反锁了,张信礼跟小堂哥进不去,也不敢去敲门,只能在客厅干坐着。就这么一直坐啊坐,坐啊坐,快十二点时,小堂哥怎么也坐不住了。
  他大老远跑回来不是为了在这儿cosplay望弟石干等着的,房间门缝一片漆黑,林瑾瑜好像连灯也没开。
  “小瑜,”小堂哥走到房门前就是“咚咚咚”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你倒是也出来喝口水啊,还没吃饭呢。”
  张信礼坐那儿看着小堂哥敲门,他也想知道里面现在什么情况,但怕适得其反,因此一直忍着没去敲门。
  这不是他等得最长的一次,以前林瑾瑜情绪不好时,他在外面站着等到两点也有过。
  小堂哥本身不是急躁的人,因此敲门的频率也并不急,三下一组,和缓而稳定,这倒歪打正着,和缓的声响跟询问方式有利于患者情绪稳定。
  一开始,门内鸦雀无声,活像里面没人,小堂哥锲而不舍,又叫了大概五六遍后,金属锁舌传来转动的声响。
  !
  长久的耐心等待与呼唤终于有了回应,林瑾瑜把门开了半边,半掩着身子从门缝里看他。
  张信礼听到响动,立刻也起身走了过去,林瑾瑜脸上仍无笑意,但表情看起来没回来时那样木讷了,他视线依次扫过小堂哥与张信礼,目光中隐隐透着愧疚。
  “瑾瑜……”恋人总是最熟悉彼此的,张信礼观其颜色,悬着的心放下了半颗,道:“感觉好点了?”
  林瑾瑜点了下头,把门全拉开了,声音 沙哑而低沉,说:“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小堂哥道:“你是生……呃,心情不好,这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不说了,”张信礼招手示意他过来:“要吃点东西吗,还是睡觉?”
  “不了,”林瑾瑜走出房门,去卫生间用冷水随意洗了把脸:“很累,我先睡了。”
  挣脱情绪的枷锁没那么容易,一个人无论怎样告诉自己要开心,要振作,要像热爱太阳一样热爱生活,有些时候也还是难以做到,林瑾瑜好转了些,但仍旧低落,洗完脸就回房间躺着了。
  “暂时应该没事了,睡一觉起来一般会好很多,”已经很晚了,张信礼送小堂哥到门口:“这里我看着,你先回去休息。”
  “行……那你注意点,”小堂哥感觉加班都没这么折腾人:“有情况给我打电话。”
  “嗯。”
  共同的操心事让两人之间没先前那么两看两不对眼了,张信礼送完客,关门,回房间。
  林瑾瑜闭着眼,背对他朝里躺着,张信礼脱衣服上床,知道他还没睡着。
  “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今天下班去哪了?”他和林瑾瑜盖着同一床被子,但怕冒进,因此保持着半臂远的距离。
  张信礼问完那句,又说:“要我抱你吗?”
  抱着睡一觉,什么天大的难事明天都会过去,其实就这情况,还问什么问,直接上手就是了,有时候就得来硬的,用不着那么相敬如宾。
  “你先睡吧,”林瑾瑜不想给他添麻烦:“今天没什么,意外,明天就好了。”
  发作这事可说不准,也许明天真的自然而然就好了,也许来如山倒,去如抽丝。
  “心里有什么要说,”张信礼道:“不是你告诉我的?”
  林瑾瑜一直在不厌其烦地教他表达自己,成为自己,上附中时叫他想学什么去学,在仓库里用一个吻让他知道他就是会对男人的身体有感觉,然后又用此后漫长的时间教他爱和性。
  张信礼道:“小堂哥,他带你去了哪里?”
  “……”
  漫长的沉默,过了很久,林瑾瑜说:“去医院,看了我爷爷。”
  这这那那,一地鸡毛,张信礼之前就猜测林瑾瑜的突然发作和家人有关,事实果真如此。
  林瑾瑜面朝墙壁,好似在和他说话,又好似在自言自语,断断续续竹筒倒豆子,终于开口把白天的事都说了,张信礼试探着道:“要不抽个空还是……”
  林瑾瑜知道他要说什么,可……他不想:“不用,”林瑾瑜说:“别逼我……我有阴影,会恨你的,真的。”
  几个字把后面的话堵得干干净净,张信礼无奈,只能咽回喉咙里的话,片刻后喊他转过来,两人抱着一块度过了这个夜晚。
  ……
  第二天,张信礼睁眼时发现他已不在床上,唯卫生间里隐约传来声响。他一愣,吃惊于林瑾瑜下床他居然完全没察觉。
  他翻身下床,顺着响声快步走进卫生间,看见林瑾瑜正背对着门口,好好站在那里刷牙。
  他看起来似乎完全正常了,见张信礼进来,平静地看着镜子,朝他说了声“早”。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正常情况下林瑾瑜从没比他起得早过,张信礼吃不准什么情况,过去把手放在他赤裸的肩背上,道:“你现在感觉……”
  “早上吃什么?”林瑾瑜好似没听见他的话,把泡沫洗了,平静却答非所问道:“走路去上班么?今天起得早,走也来得及。”
  “看你想吃什么……昨天买的面包?”张信礼道:“不嫌累,走也行。”
  “嗯。”林瑾瑜侧过脸和他对视:“那你快点洗漱,要不一会儿晚了。”
  张信礼端详了一会儿,林瑾瑜开始洗脸刮胡子,整个人全无异样,他便道:“好。”
  俩男人都没穿上衣,张信礼贴近他,小麦色的手半揽过他肩,沿着身形曲线,在他白皙的肩胛、后背、腰际滑动了几下,那是种情侣间很自然的肢体爱抚,林瑾瑜眼皮都没眨,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卫生间的门开着,谁也没想到去关。
  “呃……你们今天挺早。”
  突然一尖锐的女声传来,隔壁那对小情侣之一大概也是刚起,还迷糊着,直走到卫生间门口才发现里面有俩半裸的男人:“不好意思,一般这点厕所没人的。”
  张信礼收回手,林瑾瑜看她道:“啊,早起了点……我们才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没有。”这女孩也是刚工作没几年,她说着要离开,可转身转到一半又不住回头,看他俩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张信礼去架子边拿毛巾,林瑾瑜看女孩,问:“有事?”
  “没有没有。”女孩又看了几眼,走了。
  ……
  单位一如既往热闹,为避免麻烦,林瑾瑜照旧做贼一样弯腰偷溜进大门,坐到自己工位上,发了会儿呆。
  周围同事全不由自主看着他,林瑾瑜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发觉了,目光疑惑地往周围一扫,同事又全低下头去,老实做自己的事。
  “小林,今天上午抽空把这个看了,”胖师父拿了一摞不知道什么本子过来:“下午大会议室开会,做第一阶段实习工作总结,你们实习生也要求参加,做好准备。”
  “好。”林瑾瑜接了,谢过师父提前通知他后便埋头开始干起活来,本想两耳不闻窗外事,结果讨厌鬼就跟那牛皮糖一样,总喜欢自己倒贴上来。
  “哎,林瑾瑜,”小个子脸上带着四分笑意三分不怀好意以及三分小人得意凑上前来,拍了拍他,道:“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不是真像他们传的那样,你欠了高利贷?”
  林瑾瑜面无表情,正眼也没给他一个,专心做自己的事,小个子见他不理,道:“都是同事,我关心关心你,你看你要实在困难,大家伙凑点帮你。”
  这人是过于爱出风头以至于什么都喜欢插一脚吗?林瑾瑜没打算跟他积累什么交情,简短道:“谢谢,不过用不着,我没欠高利贷,用不着相信这种谣言。”
  “这样啊,昨天那阵仗,他们都传你欠了高利贷瞒着家里露馅了呢,我就说不可能,高利贷都是些二流子放的,看你也不像跟那种人打交道的人。”
  “嗯,”林瑾瑜不想跟他废话了,翻页道:“还有事吗?”
  “没有,就随便聊聊,”小个子问:“下午开会,我刚好被叫去帮忙,哎,那会议室位置其实不够,正牌职工优先,咱们实习生要是去晚了就只能全程站着了……正好我方便,要不要给你占个位子?”
  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林瑾瑜觉得奇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用,”他拒绝了:“我跟张信礼一起,谢你好意了,好伐,就这样,我还有事。”
  张信礼吃饭比他快很多,他用不着欠他这个小人情,再说,就算去晚了,不就站几小时吗,累就累了,也没什么。
  “哦,这样……那行,”小个子道:“你忙。”说着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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