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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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就有人在世宗面前密告太子谋反,世宗派人问罪,查抄东宫,抄捡出所谓的证据,太子怒而反抗,杀传旨太监,结果传到世宗耳里,更证明了太子的反意。世宗怒派御林军缉拿,太子和一母同出的五弟齐王被迫仓皇逃出京城,几日后被追兵追上,自杀而亡。
  国舅顾守业察觉情形不对,让自己的幼子顾长宁和顾皇后的幼子吴王一起去东宫营救,但当时太子妃将临产,根本没法逃,眼见东宫即将被攻破,她就和两个女儿放火焚宫,吴王到时已经晚了,只救出了五岁的萧衡和他三岁的弟弟。
  吴王和顾长宁各带一子乔装分成两路逃出京城,却都被追兵赶上,吴王和萧衡在将被抓时被回京的清河大长公主撞见,救了下来,但吴王还是废了一只脚。而另一路的顾长宁与太子次子就没那么好命,都死于乱军箭下。
  而世宗尚不知这一切,回宫后还问罪顾皇后,想要废后,顾皇后紧闭宫门,隔墙大骂世宗,让他把太子等人带到她面前。
  清河公主带着吴王和萧衡见世宗,劝说世宗,不久顾长宁及太子次子的遗体也运回来了,东宫的惨烈也传了进来,世宗才有些后悔,下诏太子无罪,令追拿的诸将护送太子齐王回朝。然而几日后运回来的却是冷冰冰的尸体,顾皇后早有不祥之感,得知消息后,悲愤绝望中自缢而亡。
  世宗后来追查诬告之事,牵连问罪者几万人。但逝者已矣,追悔也是无用,太子终究得到的只不过是“怀愍”两字的谥号。唯一留下的儿子萧衡,年幼又受了惊吓,一直多病,与帝位也是无缘。
  而顾谨的母亲宜阳公主,当时生下顾谨没多久,得知母亲哥哥们的惨死,日日伤心,不久就病逝了。顾谨的父亲与宜阳感情甚笃,宜阳过世后,一直郁郁寡欢,在冬日感染上一场风寒后,也不治亡故。
  可以说,萧衡和顾谨这对表兄弟是一样的命苦。本来没有哪一场乱世,这两人都是地位尊贵,生活顺遂,被众人趋奉逢迎的贵公子,现在身份却有些尴尬,京中贵人多有待他们不冷不热的。
  谢兰馨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在夷安公主那儿受的委屈真不算什么了,对于顾谨也有了容忍之心。
  ☆、第三十八章 良缘不易
  萧衡很快就找了借口和顾谨从小径离开了。
  夷安公主的赏花宴自然也有请男子,不过却是在离这还有一段距离的春明院。
  萧衡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湖边,并且“巧遇”钟文柔,却全是顾谨搞的鬼。
  这样的事,顾谨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萧衡的身份尴尬,大多贵人们对他都是敬而远之,平日里宴请还好,但却无人为他的婚事牵线搭桥。门第高的觉得把女儿嫁与萧衡,丝毫不能起到联姻的作用,更别说萧衡如此福薄命硬,又体弱多病,到时候女儿不是守寡,就是被克死。而门第低的,有心想要牺牲个女儿,赚个“安郡王妃”的名头的,又未免太不般配,大多不过心里想想罢了,有腆着脸举荐的,也被靖平王顾守业和吴王回绝。
  如今萧衡方十五岁,他自己倒不急,毕竟大丈夫何患无妻,他的身份虽有些尴尬,但总能娶上一个过得去的妻房。不然说着也不好听,有损皇帝的仁心。
  他不急,能为他的婚事说话的靖平王和吴王似乎也都很淡定,说来也是,男子比女子毕竟好些,十五岁的年纪,大可以从容地看看再说。
  但顾谨偶然听到了不少人对萧衡的评价,就忍不住为他的婚事着急。
  在他心中,表哥萧衡出身高贵,相貌出众,才华过人,性情又好,正该配个最好的姑娘,哪能将就平庸之辈。
  可是他们亲近的女性长辈,只有汝阳、汝宁两位公主,一个已出家,一个病重,根本没法为萧衡去访查各家贵女谁比较合适嫁入安郡王府。
  于是身为表弟的顾谨就决定自己多多费心。
  顾谨是一心想要为萧衡找个最好的,留意的当然也是京城中名声最好最响亮的那些贵女,而其中,钟家二小姐钟文柔最让顾谨觉得合适。
  正好,顾谨这两年在宁国公府附学,与宁国公府的姑娘们也有遇见的时候,对钟文柔自然有所了解。钟文柔在姐妹中虽排行第二,因排行第一的钟文杏却是庶出,算起来,她与嫡长女也没什么差别,她又样样出色,并颇有长姐之风,不仅长辈厚爱,弟妹敬重,下人们也无有不敬之语,且从打探来的消息知道,其他贵女们和她相处得也非常好,对她的品貌才华也多有推崇佩服的。
  而论身份呢,钟文柔虽名义上是宁国府的嫡出小姐,夷安长公主又是她舅母,说起来出身不错,但细看父母,他的父亲钟三老爷钟泽只是个举人,屡试不第后恩荫个员外郎的闲职,说起来只是七品的小官,母亲冯氏勉强有个宜人的敕命,等太夫人过世,宁国府一分家,三房马上就算不得什么,想来也不会因此惹了忌讳。
  顾谨越想越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也丝毫不觉得钟家会拒绝这门亲事,便借着便利,故意制造了机会让两人“邂逅”。
  萧衡和钟文柔第一次见面是在白马寺外。
  那日佛诞,白马寺人如潮水,两人所乘坐的马车为了躲避行人,刮蹭到了,钟文柔的马车车轮有点儿被撞坏了,不得不停在一边修理。
  钟文柔的丫鬟中就有人抱怨了几句,却被钟文柔喝止了:“人家也不是故意,你不要妄生是非!”
  萧衡让人前去帮忙,自己也下了马上走上前准备赔罪,正好听见了钟文柔的话,便深深作揖赔礼:“实在抱歉,耽误姑娘礼佛了!”
  他心中很有些意外,他是看到马车上的标记了,知道是国公府的马车,料想贵女们便是性子好些,遇到这样的事,耽误了礼佛的时辰,想必也要懊恼几分,就像那小丫鬟一样,说几句牢骚,也是人之常情,可这位姑娘却如此心平气和,反让丫环不要多言生事。
  坐在马车内的钟文柔并未下马,只掀开帘子,温言对萧衡道:“公子不必自责,今日人多,难免碰撞,是小女子失策,没有早点出门。”
  两人都是性情温和的人,这件意外便和和气气地解决了,但彼此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顾谨本来不过是想让他们能再白马寺偶遇上,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如此阴差阳错,在路上就遇到了,且两人还说上了话。本来,顾谨也只打算远远地让萧衡看上一眼,有个印象就好了,如今这样,反而效果更好。
  他见这次安排得以成功,且萧衡对钟文柔的观感不错,于是便更加热心地制造机会让他们加深印象。
  顾谨一点都不担心钟文柔会不会不喜欢自家表兄。
  萧衡虽然不是那些贵人们心目中的好女婿,却是很多少女的梦中情郎,他的身世,他的病弱,反而更吸引她们。他要做不过是制造更多的合适机会,让他们可以再接触接触,他觉得,只要两人互相喜欢了,表兄就可以托人去提亲了。
  在顾谨如此撮合下,萧衡和钟文柔的确慢慢地熟悉起来了。
  顾谨有时在同萧衡相处时,常常‘无意间’同萧衡说起在宁国府听到“钟家二小姐”的事儿,萧衡显然颇为关注;而钟文柔的丫鬟也会不经意地从他这儿打探萧衡的情况,可见两人对对方都颇有好感。
  这次湖畔之会,也是顾谨费尽心思才达成的,眼见表兄与钟二小姐站在花前树下,俨然一对璧人,顾谨十分自得,自己一番心思总算没有白费,表哥的好事只怕近了。
  只是表面上,萧衡和钟文柔这两位当事人却都还一副很疏离的样子。
  辞别时萧衡客客气气地叫钟文柔“钟二小姐”,钟文柔也客客气气地叫他“安郡王”,仿佛两人之前只是偶然相逢,并不是刻意相见。
  顾谨等走到没人地方就悄悄地笑话萧衡“假模假式”:“衡哥呀,衡哥,要我怎么说你好呢!你们俩都两情相悦了,还要装出一副毫无瓜葛的样子来,给谁看呀?”
  “鹤奴,不要瞎说!”萧衡的声音少见地严厉起来,面容也比往日严肃,“还有,我不是告诉过你多次,让你不要再胡闹了吗?你怎么又弄这样的玄虚。”
  对于顾谨频繁使出的各种花招,萧衡实在有些头痛。
  顾谨却神态轻松:“衡哥,你可真会过河拆桥,今天要不是我给你们制造的这个大好良机,你能遇见钟二小姐?你要好好感谢我这个月老才是!”
  萧衡无奈地道:“鹤奴,你也要为人家姑娘的名声想想。”
  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尽管也对钟文柔很有好感,但却一直不愿多与她见面,毕竟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不能自主自己的婚事。尽管本朝风气,并不严苛,但在议亲之龄却未定亲的少年男女私下相会,总多少会让人说嘴。姻缘能成,自然是佳话一段,可万一以后婚事不谐,他且不说,对钟文柔的名声可就大有损伤。
  “是是是,这会儿就人家人家的,可见是真的把这个‘人家’放在心上了啊!”顾谨有点怪腔怪调地道。
  “鹤奴,我是认真和你说话,”萧衡责备地看着他,“今儿你引我到这里见钟二小姐,实在是莽撞。往日我真是太纵着你了,一次两次的,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怎么了啊,不就是见个面么?这么不情不愿的,之前你不是跟钟二小姐相谈甚欢么,现在又来怪我。”顾谨有些不高兴了。
  萧衡也知道表弟是一番好心,便放柔了语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鹤奴,你也应该知道我早已经没有了任性的权力。我与钟二小姐是否真的有缘,并不在我。你如此胡闹,就怕将来好事不谐,反而误了人家。”
  “怎么会呢,不是只要你们两情相悦,然后你去提亲就好了啊。”顾谨反驳道。
  “可是,不说舅公,吴王叔,钟二小姐的爹娘愿意么?”靖平王和吴王都对他很关照,他的亲事必然是要经过他们的,不过他们都好说服,更重要的是钟文柔的爹娘那边的意见。他是知道自己在这些有闺女的人家嘴中的评价的,知道这门亲事想成,并不容易。
  顾谨显然丝毫不担心靖平王和吴王的意见,却道:“钟三老爷怎么会不愿意呢?”
  “你觉得我千好万好,可别人未必如此认为,我如今除了‘安郡王’这么个爵位还可以看看,又有什么值得人家许以爱女?”
  顾谨却觉得表哥这是妄自菲薄了:“你也太贬低自己了吧?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这件事一定不能成的,那你还……”
  “我并不是说一定不能成,只是无论什么事,总要先想好万一不成会如何,不能凭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你看今日若不是遇上的是谢家阿凝,岂不是一场风波?”
  说到这点,顾谨就有些理亏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早让人在周围守着一番有人冲撞,钟文柔和丫鬟和萧衡的小厮也在不远处警惕着,而且还自己亲自把风,就这样还有漏网之鱼,也不知道那个小胖妞是怎么躲过这么多眼线的。
  顾谨摸摸鼻子,都怪那小胖妞坏事!
  “下次我会更谨慎一点的。”顾谨向萧衡保证,又忍不住道,“除了那个不知道从那条道上冒出来的谢阿凝,本来也就不会遇到别人的。而且,我不是也把她抓住了吗?”
  “你还说呢,尽欺负女孩子!再说,你怎么知道除了谢家阿凝,就不会有别人了?你还真当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啊?”萧衡见顾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便轻叹口气道,“而且你这样做,别人反而更觉得心虚有鬼呢。”
  本来没有鹤奴这么一番清场,就算真有人撞见,他和钟文柔两人还可当做是偶然遇见略交谈几句,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园子虽不小,赏花的地方也是有数,遇见了也正常。再说光天化日之下,正正当当的见面,在本朝也是正常,并不像有些朝代一样男女之别有如天堑。倒是顾谨这样鬼鬼祟祟的,才惹人疑窦丛生。
  “好啦,好啦,我错啦,下次我会更周全一点的!”顾谨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好像的确做得不够周全。
  萧衡不由提高了声音:“还有下次呢?”
  ☆、第三十九章 群芳荟萃
  萧衡告诫顾谨的时候,花木扶疏的花园小路上,钟文柔也正在跟谢兰馨边走边聊着天。
  “阿凝怎么一个人啊?你应该是跟姑母一起来的吧?姑母呢?”
  谢兰馨听她提起娘亲,便又想起今日遇到的不快,但她不想在钟文柔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平淡地道:“娘陪长公主和夫人们赏花呢。”
  钟文柔樱唇轻抿着,笑道:“那表妹怎么不去春和苑?那边有许多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想必跟你也有话聊,你一个人走到这边荒僻的地方,总归不太好。”
  谢兰馨道:“我和那些女孩子并不熟悉,就想一个人随便走走,无意间就走到这儿来了。”
  钟文柔轻声细语道:“是了,你这也算是故地重游吧。我本想去拜见姑母呢,既然这样,我就先带你去春和苑吧,你已经回京了,总要融入到这些闺秀中去。”
  谢兰馨也客气道:“恩,说起来,我也没拜见过三舅和三舅母呢!”记得当时没见到三舅和三舅母,娘回来的时候,可是有些气闷呢!虽然娘没说,但是娘的失落之色,她也是看在眼里的,现在表姐说起来却好像无事人一样,她心里有点不高兴,就特意说到没拜见舅舅舅母的事。
  钟文柔见谢兰馨提起那日的事情,神色自若地跟她解释:“这几日长公主府里连日宴会,我娘受了请托,帮着长公主招待女眷,我爹帮着舅舅一起宴请公卿,每日回家已晚,却怠慢了姑母一家,这里先向表妹陪个不是。等这两天完了,再登门谢罪。”说着就行了个礼。
  谢兰馨忙避开:“表姐太客气了,这赶巧遇上舅舅舅母忙碌,也是没办法的事,反正如今都在京里,见面也不在一时。”
  不管实情如何,这个二表姐表现得倒是挺诚恳的,谢兰馨也就没多纠结此事,到底是故意怠慢,还是无奈之举,日子久了,自然见人心。
  钟文柔就知道这也是姑母的看法了,松了口气:“姑母和表妹真是通情达理。”说着又有些犹豫地道:“今日之事……”
  谢兰馨心领神会:“二表姐放心,今儿阿凝只遇见了你。我的丫鬟天青也不会乱说话。”天青也在一旁福身道,“奴婢今日只是陪着小姐逛园子,碰巧遇到了表小姐!”
  钟文柔见谢兰馨这么乖巧,微笑道:“乖阿凝,那表姐就谢谢你了啊。”说着捏了捏谢兰馨肉肉的小脸颊,“真是个聪明又讨喜的姑娘。”
  谢兰馨娇嗔道:“表姐,不要捏我的脸啦!”
  真是的,这位表姐和娘她们一样,都喜欢捏自己的脸啊,她的脸很痛的喂。
  “好好好,”钟文柔便亲亲热热地改去拉谢兰馨肉乎乎软绵绵的小手,“那我们快去春和苑吧,说不准姑母也要找过来了。”
  谢兰馨任由表姐拉着自己,“对哦,那我们快点过去吧。”她刚才还无所谓的样子,现在一听这话,马上精神了不少。
  钟文柔温声道:“就算姑母没来,你也不用担心,不是有表姐么?春和苑还有你三表姐在。就算你真的谁也不记得了也没关系啊,我想你这般可爱讨喜,谁见了都会喜欢的。你呀,就放开心怀,开开心心地和小姐妹们一块儿玩吧。”
  谢兰馨想到自己来之前和娘打算好的,便点点头:“恩,我会好好跟着表姐的。”
  钟文柔道:“好啊,我一定会带着你的。”说着又用玩笑的语气逗着小表妹,“不过等你和那些小姐们熟悉了之后,只怕就不爱和表姐呆一处了。”
  “不会啊,只要表姐不嫌阿凝烦你,阿凝就跟着表姐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春和苑。
  春和苑中,正在游廊里坐着休息的小姐们看见钟文柔袅娜的身影施施然地向她们走来,便都笑着起身相迎:
  “钟姐姐来啦!”
  “真的啊,哪呢?”
  “哟,柔儿可终于出现了!”
  “钟姐姐,大家都等着你呢。”
  “咦,这位小姑娘是谁?”
  “文柔,你去了哪里?我们这边少了你,很是冷清呢。”
  “是呀是呀,文柔,你怎么把我们这些姐妹们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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