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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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谢家是早派了身体矫健又识字的仆从去看榜了的。
  据说好多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做法,天没亮就派出奴仆在最前头等着,一等榜单张贴出来就第一时间看到,然后飞奔而至。
  又有许多报子,专看了榜单去报喜,好讨赏。
  毕竟这一日,不管有多少人来报,考中的必然会给赏钱,当然他们也往往事先就打听了一些考生的住处,并能不能给出赏钱这样的事,这一天便很有目的性地去报之前看好的那几人。
  像这样的日子,虽然当场去看的考生也不少,但往往也有太多人因为挤不上前看,而都窝在家里或客栈里、租房里,有的等报子来报,有的则晚些时候再去看,还有有些性子缓的,甚至到了第二天再去看也是有的,毕竟第一天去看榜的人实在太多了。
  谢家人当然还没有从容到第二天看榜单的份上,不过既然有家仆可使唤,自然也都在家等。
  今天这样的日子,只怕比开考那天还乱些。往年失意的举子闹出事来的也不在少数,毕竟今日不像当日大家都一门心思为着赴考去,便有摩擦,怕耽误自己也都忍气吞声了。
  这天落榜的学子中性子差的和人冲突起来,把人打死打残也是有的。
  因而谢家人里便是有想去自己看榜的,也被谢安歌阻止了,毕竟如果中了,还要殿试呢,这当儿出门运气不好受点什么伤的,那还不糟糕。
  等待的时间度时如年,谢家的主子们分了男女内外坐着,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以为是回报消息地来了。
  初时,大家赏喝着茶,言笑自如;渐渐地,便都有些坐不住了,明明只过了一时半刻,却好像大半天都过去了,都眼巴巴地盼着,心里念着:怎么还未曾有人回来?
  几个被谢安歌断说也许能中的,时而觉得自己高中,面带微笑,时而觉得考不中,坐立不安。
  也不知等了多久,突听得外头一阵喧哗,大家便都站了起来,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必是有好消息来了!
  果然,便有仆从欢天喜地地前来报喜,是个叫来喜的小厮,长着一张圆脸,看着就喜庆,说话做事都很伶俐,这不一得了消息,他就往这边赶来了,也为了能得头一份儿的赏钱。
  “老爷、夫人,我们家大少爷中了!中在第二十名!”
  “大哥中了!大哥中了!”谢兰馨高兴得几乎跳起来,秀雅的脸上满是欢喜的神情,她迫不及待地跑到钟湘面前,“娘,您听到了没?大哥中了!”
  钟湘脸上的笑容也是掩不住,道:“是啊,你大哥中了!”
  谢李氏等人也都纷纷向钟湘道喜:“弟妹,恭喜恭喜啊,云轩侄儿果然是有才的!”
  “我早料着云轩侄儿必是能中的,果然!”
  “恭喜恭喜啊!”
  谢月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听到谢云轩中了,却迟迟没等来她爹中了的消息,心中带了一丝嫉妒,再者,谢家对他们家的人也太不重视了,怎么谢云轩的消息传来了,却没有她爹的消息呢?不过她虽然心中不满,此时却不好露出来,借着喝茶的当儿,调整了表情,便也起身走了过去,脸上带着笑意,跟谢兰馨道喜:“阿凝,恭喜了呢!”
  谢玉珠则喊住来喜,急急地问道:“对了,就云轩哥哥中了吗?我爹他们怎么样呢?”
  大家便顿时止住了声音。
  来喜规矩道:“大少爷中举的消息是报子送来的,其他几位老爷的消息还没传来呢,去看榜的还没回来!”
  谢月牙眸光闪动,本来不安稳的心,便松了一下,没刚才那么着急了:也许爹爹名次稍稍落后了一些吧。
  谢兰馨便忙道:“你们别着急啦,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了。我们家去看榜的只怕也快回来了。”
  钟湘也道:“报子们也有脚快脚慢的,还总不爱一次就把喜讯传完,嫂子们别急。”
  谢玉珠的娘是个心宽的,可以说谢玉珠不但长相随了她,那性子多半是也随了她的,她笑着道:“我可不急,我家老爷早就没想着中了,今儿能听到云轩的消息也就够欢喜的了。”
  谢颜清的娘看着是个有些精明的妇人,说话也很中听,她笑道:“说的是呢,有云轩这个好消息,也不错了,当然,我们家若能多中几个就更好了。”
  只谢月牙的娘本就担心丈夫这次的考试结果,再加上不大会说场面话,况几个嫂子都说了,她只捧着茶杯,也没说什么。
  外头谢安远等人也都对着谢安歌道喜。
  谢兰轩听说哥哥中了,当场就翻了两个跟斗,惹得谢安歌笑骂了一句:“你是猴孙么?这般跳脱!”
  大家便忙道:“这不是为他哥哥高兴么,元宁你就别怪孩子了。”
  “还是元宁会教导孩子啊,这么年轻的进士,天下也是少有呢!相比而言,我们真是惭愧啊。”
  “元宁家这是家教好,从叔祖往下,代代都是进士呢。兰轩只怕将来也少不了一个进士呢。”
  谢安歌便只能道:“几位兄长太过夸奖了。”
  有了这么谢云轩的好消息,大家欢喜之余,不免也更期待起来。
  只听得报马连传,却好几拨都是通传谢云轩中举之事,看着谢府的管家们一一都给了赏钱,大家恭喜之余,不免心焦,露出失落的神色来。
  只听得报马连传,却好几拨都是通传谢云轩中举之事,看着谢府的管家们一一都给了赏钱,大家恭喜之余,不免心焦,露出失落的神色来。
  正是气氛有点儿开始别扭之际,谢家看榜的人回来了,他气没喘匀就被带到谢安歌他们面前,一抬头看到几位老爷盯着他的充满期望目光,更是说不出话来。
  谢安歌便吩咐:“给他口茶喝,叫他慢慢说。”
  那苏州举子便忙端了自己的茶给他:“若不嫌弃,我这儿的茶正是温的。”
  “多……多谢公子。”那仆人忙接过茶来,歇了一气,把那杯茶一饮而尽,才欢喜地道:“老爷,咱们家大少爷中了,和老爷、宁老爷也都中了!”
  他说的和老爷便是谢颜清的爹谢安和,宁老爷则是单人前来的谢安宁,四年前谢安歌他们刚回家的时候,他和他新婚妻子曾来考过举人,那时没中。去年他又来考举人,和谢云轩一道考中了,如今又是一道中了进士。
  谢安和谢安宁自然欢喜无尽,谢玉容他们的爹早就想着了,虽失落,却也依然自然地笑着说恭喜,谢安远就不由非常意外了,他一脸不能置信:“只有他们,没别人了?”
  那仆人摇摇头:“和老爷中在第一百一十七名,宁老爷中在一百四十名,这已经最后一名了。”
  谢安和与谢安宁听得自己名次这般低,倒不由有些失落:“看来我们只能中个同进士了!”
  这倒有些尴尬啊,“同进士”向来和“如夫人”并称,不是很好听啊。
  “能中就不错啦,再说不是还有殿试么,那时候,你们好好应答,只怕名次还要前面些啊。”谢玉容的爹便道。
  “借兄长吉言了。”谢安宁想想自己和孙山一样的名次,便是殿试表现再不错,也难到二甲啊。不过好歹和名落孙山的谢安远一比,也当知足了。
  谢安远还是不能相信,别人几乎都中了,他居然不中。
  谢安歌虽然早料到了,此时便也只有安慰:“只怕漏看了也是有的,兄长莫急!”
  那仆人也忙点头:“那名单这般长,小的只怕漏看了也是有的!”虽然自己确定没有漏看,但此时也只能这般说,“不如小的再去看看?”
  “还是另叫人去吧。”谢安歌道。
  里面谢兰馨也同样安慰不敢置信的谢月牙:“月牙姐姐,别急啊,只怕一会儿报子就来报喜讯了。”
  报子是接连不断地来了:
  “恭喜贵府谢安和老爷高中一百十七名!”
  “恭喜贵府谢安宁老爷高中一百四十名!”
  一遍又一遍。
  谢家忙着给赏钱。
  接着贺客也来了。
  最先到的自然是钟家的人,他们也都早让人去看了榜的,这时候当然举家都来贺了,临近的其他与谢家略有些交情的也都一一登门道喜,谢安歌夫妇并谢兰馨兄妹并谢家上下忙着应酬宾客,一时忙乱,便顾不得那些失意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儿流年不利,唉
  ☆、第九十七章 好事成双
  谢月牙眼见大家都去奉承谢兰馨母女了,没人理会她,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她不太肯相信自家爹爹会不中,觉得定是谢兰馨家仆人看漏了,报子也晚了的缘故,便拉了她娘避开了大家,去外头打听消息。看着大家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着谢兰馨,她颇有些而难受,不管怎样,还是离开的好。
  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谢兰馨母女那边,也没有几人注意到谢月牙母女的离开,便是注意到的,也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谢月牙在外头找到了同样被冷落在一边的父亲。
  谢安远见自己的喜报迟迟不到,笑容颇是勉强,哪里还能应对那些来恭喜的人,也同样避在了一边,只等谢府第二次派去看榜的人回来,或者报子前来。
  谢月牙见此,不由道:“爹,不如我们自己去看榜吧?这会儿不早了,看榜的人只怕也散得差不多了。”
  谢李氏也道:“对,别人看榜总没那么尽心呢。”
  谢安远想了想,便道:“那好,我去叫他们给我准备辆车子,我们过去看。”
  这时候他们当然没有去找谢安歌他们了,直接就去车马棚那边叫人备车。
  这样的要求,倒也谢府的仆人到也没说什么,(还是问一句他们去哪儿?)只是备的车自然只是普通的车,并不像谢兰馨她们平日里出行的那般舒适,谢月牙不免有些儿不舒服。
  看管车马的见她不虞,便解释:“今日到府的访客多,因而也需备着不时之需,月牙小姐多多包涵。”
  谢月牙面上自然很通情达理地道:“那自是客人要紧些,我们反正也不是远行,无碍的。”
  坐上车便把脸色放了下来,只是鉴于赶车的也是谢府人,并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到了张贴榜文处,此时那儿依然是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谢月牙和谢李氏便没有下车,谢安远挤进人群去看榜。
  谢月牙心提在半空,两只手紧紧地交握着,眼几乎眨也不眨地看着父亲在人群中隐约的身影,心里暗暗祈求:爹爹可一定要中啊!
  谢安远好不容易才挤进最里头,几乎半条命都挤没了,旁边是各种嘈杂的声音,有看到自己的名字,高呼“我中了”的,发现自己没中嚎啕大哭的,更有许多因为拥挤而起了冲突骂骂咧咧的声音,外头挤不进来看榜的在那儿一直催着榜前的这些人:“喂,快点啊!前面的看完地赶紧走开啊,都挤在前头做什么?”
  谢安远把这些声音都屏除在耳外,聚精会神地从最右侧最上首的第一名开始看起,一个个名字仔仔细细地看过去,看到姓“谢”的便眼前一亮,看到有“安”字,更是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有末字中带了“远”的也让他心头一跳,然而,从二十名的谢兰轩,一直看到最后一名的谢安宁,分别带了“谢”或“安”“远”这三字中的任何一两字的名字不少,可就是没有连在一起的“谢安远”。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谢安远又从头仔仔细细地看起。
  还是没有。
  一直看了三遍,几乎眼都看花了,就是没有“谢安远”。
  旁边有人忍不住对他道:“好啦,再看几遍,中的就是中了,没中就是没中,你呆在这儿生根发芽也没有用。”
  后边要看榜地也要挤他出去:“快走开!别妨碍别人看榜啊!”
  一时恍惚的谢安远就这么被后面的人逐渐挤出了人群外。
  “我怎么可能不中!我怎么可能不中!”谢安远不肯相信,还想再挤回去看。
  旁边的人对这样的情景也不知看到过多少了,见怪不怪了:
  “每个考不中的都这么想的,你看开点!”有好心的随口安慰一句。
  “不中也是挺正常的,一看你就不像个能中的样!”有言语刻薄的随口讥讽。
  “不可能!考官无眼啊!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怎么可能不中!”更有同样落第的举子在那儿哭号。
  谢月牙在车上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到爹爹恍恍惚惚走出人群的身影,顿时更为不安了。而谢安远此时似乎完全忘了该往这边来找女儿,竟踉踉跄跄地跟着另外几个人往另一边去了。
  谢月牙忙叫车夫把车子赶过去,叫他:“爹!爹!你去哪儿?”
  谢李氏也着急地叫:“她爹,你去哪儿?”
  听见妻女的叫声,谢安远才回过神来,停住了脚步。
  谢家的车夫忙停好车,把他扶上车来。
  谢安远坐上车,沮丧地道:“榜单上没有我的名字,我真的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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