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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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凝便拍了拍她的手:“非但如此,我还得让你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才行。这婚礼,我必会风光大办,好让你们众人称羡。”
  李姑娘开始有些不明所以,想了一停却似乎是有些明白了过来,面上现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态度。
  她们进少帅府,是想来做妾的,不过就是个光身子一些衣料和首饰罢了,她家里虽说给她置办了些打赏人的银子,但却远远不够一般嫁女儿的嫁妆。
  嫡母说了,这做妾就得有做妾的样子,万万是不能在嫁妆上跟少帅夫人别苗头的,话是这么说,她心里也明白,其实就是嫡母这么多年来的恨意,一股脑儿的全发泄在了这桩事情上头。
  现如今既然少帅夫人要让她们嫁的风风光光,又是明媒正娶,这嫁妆,就自然是不能少了的。
  原本她以为凭着自己的容貌,进了府里来也不是没争一争的可能,但听姐妹们的说法,少帅竟的确像传言里说的,是个冷心冷肺的,怕是怎么也捂不热,她又晓得自己万万没有娘家可以倚仗---如此一来,唯一的生路,就只有少帅夫人手里漏出来的那条了。
  她咬了咬牙:“不知道少帅说的手下是……”
  真买家才会问细节。
  瞿凝晓得,这会儿她是真的心动了。
  她笑了笑:“我听少帅的意思,手底下至少都是管着几百个人的,你既然亲自来问了我,我就给你挑一个最好的,你就给我列个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单子,我尽量让你满意就是了。”
  李姑娘细细想了想,说的认真,竟也没害臊:“我想着,只要不打女人,平时能给我脸,不嫌我是个庶出的就好。”
  瞿凝听得一笑,由衷道:“李姑娘放心吧,你这么好的颜色,少帅手底下的又不是那些肚子里要绕好几个弯的读书人,都是自己苦出来的,肯定是不会嫌你出身的。我既然大包大揽了,必然不会让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狼心狗肺之徒娶了你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回去折磨,这点你且放心吧。”她说着逗弄的看了李姑娘一眼,“这容貌身材上,就没什么要求了?”
  李姑娘认真的摇了摇头:“容貌不当吃不当穿,身材嘛……既然是行伍出身,我也不可能求弱不禁风啊!”
  瞿凝倒被她说的笑了起来,末了她终于渐渐严肃下来:“不过有一桩事,我还是得跟你们说清楚了。我做这个大媒,要的谢媒礼,可不少。”
  李姑娘豁然抬头,直视着她陡然锐利,带上了几分打量的眼眸,半响,深深舒了一口气:“……只要少帅和少夫人能给李家留下糊口的银子,别说我这一嫁把整个家里都给搬空了,我就已经于愿足矣。”
  真果断啊!
  瞿凝在心里感慨着,默默的给这第一个来投诚,显然在那群姑娘们里头还很有威信必然能说动一票人的李姑娘点了一个赞。
  就在“谁愿意”这个名单整理出来的第二天,那群送姑娘们进少帅府的人家,就全部接到了少帅的通牒。
  意思直白的很:你们家的姑娘,由我们少帅和少夫人做主,准备给她们配好人家。人家我们选好了,你们只要乖乖的陪上八十六台嫁妆来就行了,别的一概不用你们操心。
  什么?八十六台里要陪嫁什么?
  自然是什么名贵放什么了,房契地契是不能少的,古董文物什么的不能省,金银珠宝必须塞满,衣料什么的……捡名贵的放一些也就是了。
  拿不出来?那还要你们家做什么?
  少帅和少夫人的恩德要是不接着,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孙议长的结果,可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了。
  动议长都这么轻描淡写,要抄商人的家,又有多难?
  这意思一说,那群人,就全傻了眼了。
  ☆、第121章 发嫁(2)
  消息传到了李家后院,李夫人气的砸碎了她最喜欢的一只价值上千两的花瓶。
  她是真的气。
  哪怕她们李家不过是商贾人家,但她却是出生名门,家里曾经也清贵过,因此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孩子,是万万没有送去给人做那没名没分的姨太太的。
  而送进少帅府里,现在被送了消息来会给她一份大好前程的,不过是一个贱妾的女儿---在她面前,往日只有唯唯诺诺头也不敢抬的份儿,现如今却要他们把李家大半的家业给她陪嫁,凭什么?
  李夫人狠狠的咬了牙,良久这才按捺住了像是要从胸臆之间爆发出来的火气,看向了来送信的已经战战兢兢的丫鬟:“去请老爷过来。”
  李老爷自然是已经听说了夫人在后院大发雷霆,连素日最喜欢的一只花瓶也毫不手软的砸了的消息。
  他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见自己的老妻,但想一想,这桩事却万没有让妇人做主,到后头大家一起大祸临头的道理,便无奈的整了整衣冠,很快的去了夫人的院子里。
  李夫人这时候面上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给男人斟了一杯茶,看他端了起来,这才冷冷道:“老爷真要把我们家的家底,全给五姑娘做陪嫁?”
  李老爷苦笑了一下---他就知道,这一杯茶,没那么容易喝:“夫人觉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李夫人咬了咬嘴唇:“凭什么?不过是一个庶女,嫁的也不过是那些大头兵……她们有什么身份……这样的事儿,别说我不答应,你且看着,另外那几家的夫人们,也断断不可能答应!”
  李老爷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看向了她倔强的表情。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他哪里能不知道,她心气高的很。要说当初大家商量了往少帅府里送女人,有几家不过是将侄女甥女送进那里,他却送了自己的庶女,其中也未尝没有这位老妻巴不得早早将李五姑娘踢出去的原因。
  但这桩事,却不是他能够做主的了。
  他苦涩的低头叹了一口气,不得已,将其中的利弊掰开了揉碎了细细的对夫人说了清楚:“这份家底,送进的是少帅府,可最后能出来真正作为陪嫁的,怕不会是一样的东西了。你也别觉得小五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要说,还是我们自己想岔了念头,小五不过也就是一颗棋子罢了。”
  李夫人悚然而惊,想一想明白了什么,恨得咬牙:“这是,少帅府要明抢我们家财了?”
  “就算抢又怎么样?他是官我们是民,难道真要为了这份钱财,让我们全家陪葬不成?”李老爷看着老妻的眼底泛起了几分悲哀,“何况,我们几家本来打着的是讨好的主意,为的就是怕那位主儿翻旧账,起老底……”他渐渐低了声音,“夫人你心里也清楚,我们的底子,其实是经不起查的。”
  若不是心虚,为何要送女人去讨好?哪怕不过是个庶女,本来也不必如此委委屈屈。
  李夫人原本挺直的脊梁骨,渐渐的弯折了下来。
  仿佛是倏然之间被抽去了全身的精气,她的面上也显出了几分疲惫和颓丧。
  李家收过日本的一笔钱财,要为他们打通官面上的一些关系,也替他们出面请过几次酒,得过一些好处,又在盐铁矿石上做过倒卖的事情,这些都是早年的事儿了,这几年,李家早就已经渐渐淡出了这些生意,但李夫人明白,有些事情,是经不起查的。
  先前的不甘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汗和后怕,李夫人嗫嚅良久,方才下了决心:“那一切,就按老爷的意思做吧。”
  李老爷点了点头,安抚的拍了拍夫人的手:“夫人一贯是我的贤内助,”还好劝的通,“不过夫人也别太心疼,我听来人的意思,叫我们送嫁妆进去,反倒是一种抬举,另外几家,”他伸手在桌上划了个“侯”字,“他们家女儿却没应下嫁人的事儿,听说过几天,就会发还返家……”
  李夫人豁然抬头。
  李老爷嘴角的笑容却多了几分冷酷:“你也别当发还返家是什么好事,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咱们这桩事做的,大大得罪了那位少帅府的少夫人,她却还肯将我们家女儿发嫁,这就是要推咱们出来做个榜样的,好显示他们的仁德,但若是这份仁德落下来了却不肯接着……那才有的是饥荒打呢。这侯家为首的那几家女儿不识进退,必要连累家人,这侯家要是败落了,他们家的家业……”侯家和李家的产业有不少是有交集的。一旦侯家退了,他们家自然就能顶上。要说现在亏是亏一点,但日后那些产业若能慢慢做起来,便不算大伤元气了。
  李夫人的眸光一亮,重重点头,陡然伸手出来攥住了男人的手:“老爷,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必然会花几天时间,好好给咱们小五置办一份恰当的嫁妆出来的。”
  李老爷深深看了她一眼,慢慢的点了点头。
  ***
  送入少帅府的二十三位姑娘当中,有十五位,在李姑娘和其他女孩子的游说之下,都陆续前来,答应了瞿凝的意思。
  她们当中,有几个是本来就不甘心做人姨太太的,有几个则是急流勇退,看着少帅这里实在没机会,便选了看着简单一些的那一条路,但另外八位姑娘,却是始终沉默,看起来,是不愿意的很了。
  瞿凝看着手上的名单,微微一笑,用朱笔圈出了这八个人的名字。
  在她们的名字之侧,是她们背后的主家的姓氏和产业。
  素琴在一旁边有些不忿的说道:“少夫人您是不知道,那侯家的小姐哪里像是个好人家的姑娘,那做派,奴婢看啊,跟那些窑子里的姑娘们都差不离了!少帅昨儿个回来,她还假模假样的说要伺候您用饭,赖着不走,那眼睛啊,就在咱们少帅身上乱瞟,奴婢还真没见过哪家正经小姐有那样子看人的!”
  瞿凝忍不住笑了笑:“你倒是说吧,你又见过几家正经小姐了?何况那侯小姐既然是留过学回来的,做事洋派些,开放些,倒也可以理解。”
  听她居然还为那几个小蹄子开脱,素琴立时急了,还待再说,瞿凝却已经摆了摆手。
  昨天晚上那群女孩子们来给她请安,本来那些答应了要嫁出去的女孩子们,瞿凝的确是颇乐意见见她们的。
  毕竟从少帅府中发嫁,嫁的又是少帅的手下---那些都是铮铮铁骨,保家卫国的好男儿,日后她们还有的是亲近的时候。
  但偏偏,另外几个死活想留在唐家做姨太太的也一起来了,末了眼看着到了少帅差不多该回府和她一起用饭的时候了,也不管其他人告了辞,那侯姑娘转手就“夺”了小丫头送上来的茶,低身捧给瞿凝,非要留在这里,伺候她用饭不可,说是要尽她伺候少夫人的职责。
  瞿凝当时淡笑着允了,等少帅回来却连一眼也没扫那妆容精致的侯姑娘,只将她真当一个奴婢一般的使唤。
  好像压根就没看到,侯姑娘身上的西洋宫装那般出挑---瞿凝和唐少帅如同往日一般用了饭,等到吃的差不多了这才看了一眼在一旁边端茶送水脸色难看的好像死了爹娘一般的侯姑娘,好像这时候才想起了她:“侯姑娘还没用饭吧?这个点了,大厨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饭菜剩下,这样吧,素琴,这几个菜就赏了侯姑娘吧。”
  杯盘狼藉的剩菜“赏”了给她,当时那侯姑娘的脸就阵青阵白---她虽说晓得自己进来最好也不过是个妾,这位瞿氏却是前朝公主,乃是再尊贵不过的身份,她万万是越不过去的,但她自小锦衣玉食的养大,又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偏偏唐少帅就在一侧淡淡看着,那双眼睛看得她遍体生寒,竟连半句“不”也不敢讲,只好接了过去,还要谢他们的赏。
  素琴这会儿说起这件事来,是因着先前李姑娘过来回禀了,说剩下那八个女孩子,她是尽力去劝过了,她们却不听,那侯姑娘还心高气傲的将她说了一顿,李姑娘倒是没有直接告状,只眼圈还红着---瞿凝叫人去一问,就晓得侯姑娘嘴里不干不净,便是脾气温和的李姑娘,也受了些委屈。
  素琴看着这剩下的几个女孩子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做他们家少帅的姨太太,心里又是急又是气,只怕她家公主殿下打错了主意,真容她们继续在唐家住下去。
  瞿凝笑道:“少帅既然是我的夫君,那今生今世,除非他休了我,否则他就是我一个人的,旁人想也休想。我留着这些人,不过是想找个特别好的理由,好让少帅动手罢了。”
  她后头的半截话,素琴懵然不解。
  不过有了她前头斩钉截铁的一半话,素琴也就放下了心,忍不住的伸手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奴婢可就放心了,奴婢还道,主子是要学那些贤良妇人……”
  瞿凝摇了摇头:“放心吧,你主子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肯吃亏的人,只是……”只是这件事,怕是会有点儿危险罢了。她想着少帅知道她肚子里转着的念头可能会有的暴怒以及气愤,忽然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肩膀。
  夫君呀夫君,你还是从头到尾就蒙在鼓里算啦。
  ☆、第122章 发嫁(4)
  不过瞿凝冒险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完全付诸于实现,因着京中的强弱之势变更倒转的关系,唐家大帅在该月月末宣布,将于两个月之后,也就是该年年末,除旧迎新之际,实现改制以及共和政体,并在新年第一日,元旦进行大总统的选举。
  唐大帅同时通令唐少帅,他已经为他的嫡女找到了一门好亲事,将会联姻当时十分著名的中立派黎家,将她嫁给在读书人里极有名气的黎家大公子黎本初。
  唐少帅接信之时面色铁青,当时回到后宅,虽未摔打东西,但一直紧抿嘴唇,几近一言不发。
  消息传入唐钥耳中,她独自在窗畔凝立半响,当夜未曾阖眼---脸色难看的,让从京都一路跟着她的侍女都不敢上前,隐约感觉到了那种风雨欲来的危机。
  次日清早,唐钥似乎是暗自下了决心,终于拿定了主意,天还未亮就盛装前往主院,去找她的哥哥嫂嫂。
  瞿凝知道这消息的时间倒是和少帅差不多---她自有她从媒体而来的消息来源,虽说没有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这么确凿无疑,但在另外一些小道消息方面,却更加详实,还多了一些分析和判断。
  根据报馆那边传来的消息,黎本初为人怜香惜玉,但除了对外女人,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树敌无数---拿瞿凝的话来说,就是个嘴炮王。
  再加上黎家嫡支就这么一个男丁,黎夫人对其溺爱无度,平日里虽然仇敌满京,但他也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一般得罪的人,都用家里的势力给勉强压了下去。
  可这么一个人,无论是做哥哥的唐少帅,亦或者是当事人唐钥都是万万看不上的。
  唐大帅之所以想把女儿嫁给他,不过也是看中了黎家背后的那些中立人士在国会的席位,以博取自己在即将到来的大总统选举当中的胜算而已。
  瞿凝亦很清楚,唐少帅虽不满这桩婚事,但他作为人子,或许对自己的婚事有置喙之余地,但对妹妹的亲事,除非让她离家,否则并没有完全的主宰之权。
  只是他既然不满,那这一场冲突,或许就势在难免。
  她思前想后一夜,都未得到什么太好的想法,偏这对都是长夜未眠的夫妻早上起来,四只黑眼圈彼此相对苦笑未罢,便听得门口守候的丫鬟来通传三小姐在门口候着了,彼此都是一怔---见了她能说些什么呢?
  “让她进来吧。”瞿凝先回过神来开口。人既然来了,她是必然不好将她拒之门外的。
  唐钥入得门来,在清早的晨光里,只见神色肃穆,颜色端庄。
  此时的天气已经极是寒冷,她一路从后堂步行到主卧,身上衣衫单薄,又在门口候了好一会,连发上都能看见隐约刚刚开始融化的霜华,但她的面上却不见丝毫瑟缩,反而是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冷静。
  她进得门来,看了一眼正正襟坐在主位上的唐少帅,和正用怜惜神色看着她的嫂子,忽然微微一笑,石破天惊一般的开了口:“哥哥,你可还记得,多年之前,我曾一度高烧不退,几乎要被烧成了个傻子的事儿?”瞟了一眼唐少帅,她忽然笑道,“瞧我,倒是傻了,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哥哥还在外洋念书呢,传信艰难,中间周折数月,母亲又怕耽误了你的功课,怕是不会在信里说我乱说胡话,噩梦连篇的事儿吧?”
  不妨她一开口说的却是旧年之事,而且是记忆里几乎都已经迷糊了的旧事---原以为她开口就得是对自己命途和姻缘担心的瞿凝,不知怎的,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口哽住了这一口气。
  在现代信息爆炸时代生活过的人,大抵脑洞都比较大一些,何况她得到的信息并不少,往日对此,亦有所猜测,如今唐钥的举动和言语,恰恰或是切入了她一直怀疑却不得证实的那一点,让她此时攥紧了拳头,目光在那一对兄妹之间来回徘徊,却一语不发。
  这样的旧事,听着便也罢了,她只怕,揭起的是过往噩梦和旧伤,便连听着不说话,也恐遭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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