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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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没有动作,那把剑吊儿郎当地被他提在手中,双眼似乎因为困倦而淡淡地耷着,他看着从另一边疾冲而来的对手,甚至好像打了个呵欠。
  江琮说:“他一直都这样?”
  泠琅忍不住笑了一下。
  “一直都这样。”
  当一声脆响。
  是剑刃相激,金属与金属碰撞而出的嗡鸣。
  苏沉鹤的剑终于出鞘,薄而纤长,最单薄处甚至如蝉翼一般,剑身持续震动着,因为方才那千钧一发的一记格挡。
  剑光似新月,在愈发晦暗的天色下,仿佛是唯一的光亮。
  杨郭斌低喝一声,急急后撤,停在了五步之外。
  双方对峙起来,一个静默散漫、不可捉摸,一个气喘吁吁、如临大敌。
  台下有懂行的,已经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好小子!这剑够快。”
  “半个时辰了,总算见着个看得过眼的。”
  “别愣着了,快上啊!”
  此起彼伏的几声叫嚷中,江琮喝了口淡茶,道:“看起来五招之内便能结束。”
  泠琅也跟着喝了一口,她说:“不。”
  江琮抬眼看她。
  泠琅说:“只要三招。”
  事实上,苏沉鹤只用了两招。
  天上飘起蒙蒙细雨,他们很快便开始了第二次交手,他用那柄纤长独特的武器,挑下了敌人左手剑。
  哐当一声,剑刃触地,矮实的汉子身形一僵,继而十分干脆地抬手抱拳,捡起剑,跃下高台。
  长老大声道:“苏沉鹤——胜——”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其间夹杂着几声抱怨,怎么这么快便结束了?
  黯淡高台之上,少年慢吞吞收剑入鞘,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对此结果毫不意外。
  泠琅翘起嘴角,她已经想好,待会儿要同他说些什么。
  江琮忽然说:“夫人的朋友们都相当厉害。”
  这王八夫君竟学会说人话了?泠琅惊异地看着他,道:“那是自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这般厉害,他们也差不到哪儿去。”
  她指着苏沉鹤,说:“别看他这副模样,要真动起手来,未必在你之下。”
  江琮唔了一声:“是吗?”
  仿佛冥冥之中有感应,已经打算离开的少年忽地于高台上回首,目光扫拂过看席,最后隔着逐渐缥缈的水雾,落到了泠琅身上。
  泠琅并未发觉,她兀自同江琮拌着嘴:“你们不是一个路数,哼,人家自小便醉心剑术,可有劲了,不像你体虚空乏……童子功!童子功你晓得不?”
  江琮笑了声:“童子功的含义有好几层,不知道夫人指的是哪一层?”
  “自然是简单的那层!”
  “何谓简单?”
  “装什么,又皮痒了是不是?”
  泠琅搁下茶杯,右手虚握成拳藏在袖下,就要向他攻去。江琮早就瞥到了这一动作,也抬起左臂来迎——
  在这火光电石的一瞬间——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硬生生挤到了二人中间。
  泠琅正欲攻去的手腕被这不速之客捉着,她讶然抬头,撞见他因雨雾濡湿而更加浓黑的长睫。
  苏沉鹤垂视于她,眉眼昳丽精致,眼中懒散已经尽数退却,深浓如夤夜。
  但下一瞬,他便轻笑起来,又成了那副随意模样。
  “阿琅,”少年声嗓清澈干净,带着些久别重逢的欣喜,“真的是你。”
  泠琅在短暂的惊讶后也立即反应过来,她仰着脸笑眯眯道:“方才那两下耍得不错。”
  苏沉鹤叹了口气:“快些完事好回去睡觉,这天颇冷,我是一刻也不想在外面呆。”
  泠琅抽回手腕:“我就知道你会这般想——昨天抽签是别人替你来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罢?”
  苏沉鹤的手停于空中,手指微动,终究还是垂下去了。
  “是啊,”他勾出一点笑,“早知道阿琅也在山上,我昨日就亲自来了。”
  泠琅笑着摇头:“不止我,双双也——”
  这句话没说完,被另一道语声突兀打断。
  “这位兄台,”江琮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可否先放开在下的手,再尽兴畅谈?”
  苏沉鹤哈哈一笑:“实在对不住,见着朋友实在欣喜,竟忘记松手了。”
  他放开一直抓着的江琮的手臂,接着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在了二人中间,见着案上摆设,右手一抬,便捏着快芸豆糕扔进口中。
  泠琅往旁边桌上拿了个干净杯子,重新倒上茶,送到他手边。
  苏沉鹤道了声谢,接过茶一饮而尽,满足叹道:“总算吃上点人吃的物事了。”
  泠琅好奇道:“明净峰不给参赛人提供些好饭食么?”
  苏沉鹤又叹:“那可不,白菜是淡的,汤是没油的,肉是寻不着的。”
  泠琅笑着说:“明净峰本来就以清心苦行著称,你老实入乡随俗罢。”
  苏沉鹤一顿,道:“怎么,阿琅难道不是来参加比剑大会的吗?”
  泠琅说:“我不参加,只是来观瞻学习一番——”
  少年好像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他眼睛眯起,像极了狐狸。
  “原来是贵宾来做客,怪不得随便一盘糕都好上许多。”他轻松道,“话说回来,阿琅还需要学习观瞻这些角色?有这功夫,不若来同我多过上两招。”
  泠琅咳了两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向来都十分谦虚好学的……”
  苏沉鹤笑着打断:“我晓得什么?我只晓得你快莫要装模作样了——”
  二人便这么旁若无人地谈笑风生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席上充满了快活空气。
  场上又有参赛选手陆续登台,高手缠绵者有,低手相啄者也有。泠琅和苏沉鹤全然不再管赛事,只同对方热烈谈论,仿佛眼中只有彼此。
  泠琅说:“我昨天碰见个使扇子的公子哥,嚯,功夫没多深,那派头倒是跟玉扇公子十成十的相似。这还不是我近些天遇上的头一个……”
  “啊,这个我知道,邓如铁他前两年一直在广收门徒,无论是谁,只要给钱就能教。无论有没有天资,只要学着点姿态便能出师。”
  “原来如此,这样也勉强算作桃李满天下了罢。”
  “我上山之前也碰上他来找……似乎又赌钱输了许多,气得不行,骂了好些脏话。”
  “骂脏话?风流清雅都不装了,看来的确是缺钱。”
  就这么聊了一刻钟,台上忽地传来鸣锣之声,他们收了话头,皆往那处看去。
  只见阴沉细雨中,陈长老从容登台,朗声道:“第一轮比试至此结束,余者共计二百一十六人,其中弃权者八人。明日巳时,将现场抽签选出第二轮次序,请各位按时前往。”
  语毕,他向台下拱手行礼。众人纷纷作鸟兽散,苏沉鹤也起身,欲一同离开。
  “我们参赛的都统一住在另一个山头,平日不许闲逛,现在还得准点回去,”他解释道,“不然我都趁机来找你玩了。”
  泠琅摆手赶他走:“知晓了,你好好休息准备比赛便成。”
  苏沉鹤迟疑道:“明日你还来吗?”
  泠琅反问:“为什么不来?”
  苏沉鹤低低一笑:“那我等你。”
  他轻巧地迈出座位,却像突然想起来了似的,瞧见旁边的江琮。
  青年清清淡淡地坐着,见他望过来,也抬眼看他,眼中没什么情绪。
  苏沉鹤行了一礼,颇为端正道:“方才扰了兄台清净,在下——”
  泠琅啧声道:“怎得突然这般客气?不必如此。”
  苏沉鹤顿住:“你们认识?”
  泠琅也顿住:“你瞧不出来?”
  苏沉鹤说:“天上下雨,只有这处看席有遮挡,我以为你们是为了争抢席位在动手——”
  泠琅无奈道:“你就不能问一问?”
  她张嘴便道:“他是我的——”
  话语卡在喉咙里,忽然难以说出口,苏沉鹤等不到下文,好奇地朝江琮望去——
  只见他执着杯茶,眉间红痕似丹朱一点,那双眼状如三月桃花,却偏偏有些凉薄意,凝视着正凝噎语塞的少女,似笑非笑。
  泠琅犹自挣扎:“我的,我的——”
  没等着她说出口,青年慢悠悠看向苏沉鹤,也拱手行礼,露出些温和笑意。
  他柔声补充了未尽之语:“夫婿。”
  第53章 芸豆糕
  直到重新回到温暖屋室中, 泠琅都还在为方才的尴尬不适而手足无措。
  江琮倒十分坦然,他不晓得又从哪里摸出本书卷在手里:“怎么这副表情?”
  泠琅转头瞪视他:“你还说!”
  “我说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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