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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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族之所以现在这么嚣张,也是深知这一点。
  黎隶在凌蔚这个外挂的加持下,收拢了盐和茶叶的交易,又填满了全国的粮仓,制造出新的武器,现在连最缺的金钱都堆满了国库,可谓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就算世族弄出什么乱子,国家也有足够的武力和财力去摆平。
  更别说凌蔚有意无意间,给皇帝、给太子拉拢了极其可怕的民心,民间已经把皇帝、太子等人神化,黎隶的支持度高的吓人。
  就算世族想做什么,只要黎隶振臂一呼,敌人们分分钟被民众们打成乱世妖孽。
  朝中羽翼被剪除,经济钱力被消弱,民心民意也彻底站在黎隶这一边,现在黎隶甚至可以随便捏个证据出来,就把这群人弄死。
  当然,黎隶想当一个完美的好皇帝,一个完美的好皇帝一定是个仁君,所以他还是要拿出足够的证据的。
  黎膺的审讯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也拿到了想要的证据,让黎隶可以为自己的忍耐划下完美的句号。
  这证据来的也算出乎意料,来自一个从未有人关注过的小透明。
  还记得当初被拿来陷害谢琼的那苦命女子吗?她并不是孤身上京,和她一同上京的,还有一个病怏怏的哥哥。
  那女子父母是客船遇上突发的极端天气沉没而遇难,当时女子待在家中,那家儿子却是陪同父母。那家儿子因为年轻力壮,再加上熟识水性,终于坚持到了获救。但是因为受寒和父母双亡的打击,虽被勉强救了回来,但是伤了身体根本,变得离不开汤药。
  原来上好的前程似乎也烟消云灭。
  后来他决定带上妹妹举家进京投靠本家,既能给妹妹找个稍好一些的婆家,也希望京中的名医多,能调养好自己的身体。
  他也明白,终归是不可能依靠别人的。
  只是他毕竟年轻,高估了人心,害得妹妹被当做棋子,名声尽毁,还被远嫁给完全不了解的人。
  因为那青年整日病怏怏的蜗居小院内养病,那家族的人一直没正视过他,即使把人家唯一的家人“卖”了,也没把人放在眼中。
  哪知道青年就能以家族小透明的身份,偷偷探得一些重要的信息,比如关于世族养的那群死士以及联络死士的暗号的讯息。
  青年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辗转联系到一进京备考的同门师兄,最后一次相信了人心,让他把消息找机会传给凌蔚。
  之所以是凌蔚,因为凌蔚是个大圣人的名声最大啊。而且凌蔚是文人魁首,作为一书生,想要去拜见凌蔚理所当然吧?
  巧的是,那同门师兄还真有联系到凌蔚的途径——他正是凌梧一下属家族子弟,凌梧那下属对这个子侄很看好,专门替他求来了凌韫的推荐信(即使是下属也知道凌梧在私生活方面不靠谱),让他有机会跟凌蔚求教。
  如此周折之后,凌蔚得到了这至关重要的讯息,并把其告诉主查此事的黎膺。黎膺有了这个线索,终于把那从前朝覆灭的时候建立的组织给一窝端了,并拿了圣旨直接带兵围了那家人,在那家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一切尘埃落定。
  不过那家人也不省油的灯,断尾求生,抛出旁支的人当替罪羊,保全了本家嫡系。并且黎膺也没查到这个死士团伙就是刺杀凌蔚的证据——这就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偏偏就是没证据。所以那家人只是违反国家律令,私自豢养超出规格的私人武装而已。
  当替罪羊的旁支被流放,本家被连坐,交了一大笔罚金,好歹把人都从牢中赎了出来,贬官的贬官,外放的外放,在朝中是彻底没了声音,只勉强的保持着末流官宦家族的位置。
  所谓世族杨家,已经不复存在。
  黎隶倒是想大开杀戒。反正只要抓住一个把柄,其他把柄就可以自己造出来嘛。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家人犯事了,他只要下旨说有罪就好了,难道还有人查不成?
  倒是凌蔚劝说道,除了杨家,还有其他世族。虽然有跟着杨家的,但大部分已经归顺皇帝陛下,并且努力让自己从不受控制的世族朝着皇帝手掌心里的勋贵转变,要么立军功,要么参加科举。皇帝陛下若是对着杨家太狠辣,恐怕其他世族会起唇亡齿寒之心,反而被吓出了异心。
  不如给人一种皇帝陛下还是很仁慈的感觉,让他们麻痹。
  反正最大的刺头子已经倒下了,剩下就是小喽啰,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对于他们,花钱、吵架、贬官、流放,就足以让他们从所谓世族的名单上被抹去名字,这比死还难受。皇帝陛下大不可杀人。杀人杀的太多了,反而会被人抓住把柄。
  皇帝陛下见被刺杀的苦主都这么说,也就罢了。
  反正他其实忍这么久,不就是不想落下一个暴君的名声吗?而且他也知道,对于那些把面子和家族看得比一切都重的世族而言,失去现有的地位,是比死更难受。
  等待他们的,要么是死守着面子过着别人都唾弃的生活,要么彻底背弃家族和历史投入皇帝陛下的怀抱。
  无论哪种,能左右朝政的世族已经不存在了,对皇权就没有威胁了。
  果然皇帝陛下看似仁慈的做法,赢得了朝堂内外一致好感。大家都高呼皇帝陛下仁慈公正。
  反正在他们看来,只要没满门抄斩什么的,没血流成河什么的,就没有吓坏他们的小心肝,那就是好的。
  皇帝陛下适时的放出这是凌蔚安抚了暴怒的他的结果,是凌蔚说怒气不应该左右理智,再生气也要保持微笑……呸呸,再生气也要按照法令律历公正行事。
  于是凌蔚又成了大善人。
  这次倒是没有冤枉凌蔚。
  凌蔚确实是圣人了一把。他毕竟是从现代社会法治社会穿越过来的,虽然自己被刺杀了,但看着那家老老小小无论无辜不无辜统统都会被杀,他还是做不到。
  他可以毫无忌惮的在战场上杀死敌人,但是对着这些残忍的连坐制,他还是做不到。
  其实他也没有真的想拯救什么人,只是虚伪的不想让良心不安,所以跑去跟皇帝陛下叽叽歪歪了几句。那心理大概就是,无论有没有用(其实凌蔚真以为没用的,历史上政治斗争哪次不是血流成河),反正自己做了,良心就过得去了。其他人结局如何,就和他没关系了,睡觉也能睡得安稳了。
  哪知道真的成功了。
  只能说碰巧和不想落下暴君名声,又自信自己已经掌握了朝政即使不杀那么多人也不怕再有人有异心的皇帝陛下的心思不谋而合了吧。
  不过虽然皇帝陛下没有判谁死刑,但流放的人中有好几个刚走出京城就“病逝”了,在京城中只是削官在家的几位本家有话语权的人也统统“暴毙”,这罪有应得的人,该被老天收走的还是收走了。
  民间都传着这些人是老天有眼,即使皇帝陛下仁慈,老天都不会放过这些作恶多端的人。
  但是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是什么回事。
  只是这种小小的流血,即使在明白人心中,也不会降低皇帝的仁慈评价而已。
  他们也觉得,这家人刺杀朝臣勾结外国罪该万死,别说满门抄斩,就是株连九族都是应该的——华夏人都对卖国贼深恶痛疾。虽然他们把证据抹销的很干净,让皇帝陛下没抓住小辫子,留下了性命。但是这该死的主谋还是得死啊,不然不足以平众怒啊。
  连其他已经归顺了皇帝陛下的世族都觉得这几个死得好。在他们看来,无论怎么内斗,但大家都是华夏人,这得多不要脸,才会去勾连外夷?
  通敌卖国,这就是国贼,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耻于与这种人为伍,这种家族也不配称之为世族。
  世族也是有自己的坚持和风骨的。
  所以这些人的死,也让他们觉得清扫门户,大快人心。
  杨家剩下的人,整日提心吊胆,即使还有些在京中做官,但都夹着尾巴做人了好一段时间,自不用说。
  所谓世族联合起来扳倒晏朝皇帝和太子,重振世族雄风的大计划,因为领头羊(杨)的垮台,算是彻底崩塌了。
  ……杨家出事之后,黎适终于聪明了一把,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在听到连其他世族都唾弃这被灭掉的杨家,说他们是卖国贼,不配称之为世族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失败了。
  他怎么就会想着连同世族去扳倒他们黎家?去连同倭国去扳倒他们晏朝?
  就算再怎么争夺皇位,都是他们黎家内部斗争,他怎么会想着连同外人把黎家的根都挖了?
  黎家的根都挖了,他当皇帝还有什么意思?当一个被世族操控的儿皇帝?那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向太子臣服,和自己三个弟弟一样,当一个实权王爷呢。
  看着三个被自己看不起的弟弟,如今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在朝中民间也都拥有了极大的声望,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乐见其成,并没有制止的意思,黎适也后悔了。
  但是后悔也晚了。
  这种已经失败才来的后悔,说是马后炮都抬举他了,不过是失败者的抱怨吧了。
  什么早知当初什么的。
  皇帝陛下惩处杨家之后,并没急着对大皇子、以及归附杨家的其他家族动手。
  他还是很仁慈的,等着那群人自己表态呢。
  这种态度,比直接处治人还让人胆战心惊。
  这就跟等待判决似的,谁也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
  一瞬间,之前无论是暗藏祸心还是高贵冷艳保持中立的世族们纷纷拿出行动,家中的老家伙纷纷告老告老还乡,并且以告老还乡为由向皇帝陛下“提要求”,希望能磨砺自家子侄,把朝中做官的子弟都外放出去“历练”一番。
  他们还广散家产,捐给国库,甚至把一些良田都捐给国家,说要作为义田,安置受伤致残的士兵等。
  这些措施,按照他们之前的态度的不同,所做的程度都不同。和杨家走的最近的家族简直是倾尽所有,就希望得到皇帝陛下一句“不追究”的话而已。
  只要皇帝陛下不追究,他们的子孙还有崛起的一天,财产也有再赚回来的一天。但只要被打成杨家同党,他们也都背上了卖国贼的锅,那就是祖祖辈辈都洗不掉的污点,除非彻底舍去历史。
  世族的底蕴就在于历史,没了历史,他们什么都不是。
  凌蔚也没想到,太子当时铺垫了那么久的伏笔,现在起作用了。
  当时太子只是想彻查此事,把凌蔚被刺杀之事从私人恩怨上升到国家大事,这样无论背后黑手是谁,都能下手报仇。
  没想到这伏笔影响这么大,成了世家的催命符。
  别说凌蔚,太子本人都瞠目结舌。
  “这可太可怕了。”太子道,“这就是瑾堂说的谋定而后动吧。”
  “不要乱用成语。”凌蔚更正道,“这叫瞎猫遇上死耗子。”
  太子被噎了一下:“瑾堂,瞎猫遇上死耗子不叫成语吧……”
  “太子殿下,你是福星啊。”凌蔚叹息,“真是傻人有傻福。”
  “是啊,我也觉得我是福星。”太子得意道,“真是傻……瑾堂你什么意思!”
  “哎呀不小心说漏嘴了。”凌蔚用袖子掩住嘴,特别无辜。
  太子气得跳脚:“我哪里傻了?你说我哪里傻了?!”
  “下官胡说的。”
  “你明明就是不小心说了心里话!”
  “下官真的是不小心乱说的,殿下你要自信啊。”
  “这和自信没关系!”
  ……
  “瑾堂又和启辰闹起来了。”解决了心头大石,黎隶心情爽啊,“两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黎膺点点头:“谢家现在想迎回谢荣回宗。”
  “当初陷害谢荣,现在出事了又想拉谢荣回去收拾烂摊子。”黎隶笑道,“谢荣该不会为了家族面子,真答应回去了吧?”
  “谢荣并没有答应。”黎膺道,“谢琼又来找瑾堂,抱怨说他们家早就没了面子,何必回去更没面子,要是谢家其他也沾了通敌卖国的事,岂不是连累自家名声。反正都是自家没问题,管别人死活。”
  “谢荣那老狐狸是想借儿子的口跟朕表忠心吧。”黎隶显然很满意,“算他清醒。”
  若是谢荣选择回去,黎隶的确不准备拿谢家开刀,但谢荣一家也别想有什么前途了。
  他相当于用一家子的前途,换世族谢家的面子。
  谢荣豁出去把自己面子踩在脚下之后,也终于没脸没皮的自私了一把。谢家什么的,既然已经对自家没有任何好处,何必用自己的小家庭去填补?自己好,自己的儿孙好,才是真的好。
  二皇子才给他指明了一条能让他两个傻儿子也有前途的正路,他哪有心思去管别人?还是趁着自己还在户部尚书位置没退下来,赶快给儿子们铺路吧。
  “黎适皇兄准备怎么处理。”也只有黎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问了。
  “朕本来想让他去守陵的。”黎隶虽然对黎适失望透顶,但他连朝臣都不“杀”,自然更不可能杀儿子,“不过黎瑚那孩子虽然被谢妃和黎适伤的那么深,还是为他们求情。罢了,就把黎适圈在京城里,让他当个闲王,不用上朝,也不准出京。谢妃,就去佛堂住着吧。”
  黎膺点头。他皇兄对儿子还是心软的。守皇陵条件艰苦,在京城好歹生活条件好些。虽然作为一个闲王不可能有多少收入,生活困窘了些,但有黎瑚救济,也能过得下去。
  而且,黎膺知道,黎隶还是放心不下黎适。虽然那勾结外国的事,太子都向黎隶秉明是自己乱扣的帽子,但是黎隶还是怀疑说不得杨家真的和外族或多或少有勾结。黎适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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