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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和哥哥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天后,我的内心奇迹般的平复了。一片黑暗中这个小小的被窝就像一个无人知晓的巢穴,躲在里面让我觉得非常安全:“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也不会嫉妒?”
  艾瑞克大约看出了我的放松,他不再如临大敌、精神紧绷,而是面容舒展,棕黄色的蜂蜜般的眼睛里涨满调侃和笑意——今夜终于有了点节日意味。说老实话,自从被架上‘掠夺者’的火堆,惶恐和不安就像两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我怀疑自己还没被火焰烧死,这两尾凶杀专家就会提前送我去见上帝。
  “如果我真的嫉妒了,你打算怎么办?”坏蛋沉吟片刻,咧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好像我的进退两难能给他带来什么切实的好处似的。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心绪平稳后智商回笼,我很快意识到自己刚才做错了……不,说错了话。向米歇拉指出他们对待哥哥的种种不公也许是出于好意,但是,就像去年圣诞节我没有资格介入他们父子之间‘男人的谈话’,这个问题由我指出来并不合适。
  我的身份和立场会把原本简单的事情变的复杂又麻烦。
  “我想我会偷偷补偿你,”思考时间结束,我拿出了一个简单幼稚但行之有效的方案,“比如从现在开始,每个月分你一半零花钱,然后跟你一起做兼职。”
  艾瑞克的神色变得有点古怪——眉毛轻抖,嘴角上扬,这显然是一个微笑的预备式,但我预想中的笑容却迟迟没有绽放开来,它被一个故作严肃的眼神生生搅散了。哥哥清清喉咙,不很满意的咕哝道:“就这样?”
  弄不懂他在不满什么,我很不客气的回说:“就这样!”
  “萨曼莎,嫉妒是一种负面情绪,与生气很像。”他循循善诱的样子像极了某个老奸巨猾的大反派,“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当我生气时你可以做些什么来使我消气?”
  控制中枢接收到关键词,迅速从储存记忆的脑区域中翻找出相关言论——‘亲我一口,我就会消气了’……老天,这家伙不要脸的程度简直再创新高,我不得不用手给自己扇了会儿风,你知道,防止脸红被看出来,然后十分无语的看向他:“现在我可亲不到你。”你远在伦敦呢。
  “我知道,你可以做点别的,说些我想听的话,”坏人一反常态的拘谨起来,他挠了挠鼻子,欲盖弥彰的遮住嘴唇,叫我无从分辨它们是在得意洋洋的微笑抑或是紧张不已的颤抖,“比如……说你爱我。”
  我必须感谢这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它们急促有力、饱含气势,仿若古代大将出战前的鼓声和号角。视频谈话被迫中断,那些绞尽脑汁……或者说出于本能的拒绝的话语可以不必说出口了,我抱着毛茸茸的史迪奇,不知是庆幸还是惆怅的呼出一口热气。
  “抱歉,我得睡觉了,明天还有很多事儿要做。”我撒谎了,明天的日程表上根本没有任何大过‘睡懒觉’的行程安排,但我还是给哥哥发了这样一条信息,只字不提他刚才开口要求的‘我爱你’。
  “嗯,那晚安。”那边默契十足,同样迅速的发来了回信。
  看着屏幕上短短一行、简洁冷漠的黑体字母,我忽然内疚起来。撒谎的罪恶感和做不出表白的负疚使我手脚冰凉,透过那些没有情绪的文字,我知道艾瑞克此刻并不高兴,而这不仅仅是因为视频通话中断了。
  也许这只是我的错觉,也许他根本没有不高兴呢?怀抱着史迪奇和某种鸵鸟心理,很快,我昏昏沉沉的陷入了睡眠。
  梦中春日晴朗,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羽毛艳丽的小鸟扑腾着翅膀,不断从这棵大树换到那棵,白色、粉色的小花丛丛蔟簇的点缀在树冠和街道上,阳光像一层厚实的面纱,又像一张金色的地毯,从父母卧室的床脚一直铺展到门前。
  我正满头热汗、竭尽所能的不断踮起脚尖,妄图够到梳妆台的最里侧——对十岁不到的小孩儿来说,那简直比大西洋对岸还要遥远——众多香水瓶中最靠后的一瓶。它棱角锋利,清灵如冰,安静的坐落在同类中间,散发出好闻的泠泠的香味。
  “非要那一瓶不可吗?”一道从没听过的的女声从斜后方突然冒了出来,吓得我一个激灵,差点跌倒在地。
  “她会生气的。”声音的主人是位非常年轻的女士,亚裔,不高,看上去二十五岁上下,她皮肤很白,白且细腻,从衣袖里伸出的、准备拉我一把的那只手上,我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微弱的跳动,“她很爱你,你不应该惹她生气。”
  尽管她没有点名,但我就是知道这个‘她’是在指谁,米歇拉·克拉克,这间卧室和香水的主人。
  “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妈妈的房间里?”冷不丁被一个陌生人评论说教,我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声气,而且我从不放弃还没得到的东西,小姑娘狐假虎威的补充道,“妈妈不会生我的气。”她最爱我了。
  陌生人没跟我计较,她可能有点恼怒,但是没有发火:“你非要那瓶不可吗?外面还有很多一样好闻、甚至更加好闻的香水,也许你得到之后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喜欢它。”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会很生气,这件事不一样,他们对你很好不是吗?我不希望你失去他们。”
  当我一头冷汗的弹开双眼,手机显示现在时间五点二十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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