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论道的太后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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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朝臣退出后。郑灿再接着陪皇帝用午膳,自然了,中间也是各种教诲和提问便是了。
  这厢,郑灿摘录完了折子恭恭敬敬的放在皇帝案头前等着皇帝检阅,皇帝瞧了瞧沙漏。
  今日迟了半刻。
  又皱着眉头翻了翻郑灿呈上来两张纸有些严肃道,江州折子上说的民间私学的事你怎么不录呢?
  父皇,儿臣以为江州的私学只是民间的几位富商募捐出来的学堂罢了,算不上紧要之事。郑灿有些惶恐。
  皇帝道,我朝为了培养读书优异的士子,才在各州县设立官学。如今江州私学盛行,势必会影响江州士子之间的风气,这怎么不叫紧要之事呢?
  反而像这一桩,热河官员奏报发放官兵钱粮,此乃报部之事,何须折奏?皇帝看的十分细致,一件一件的同他分析轻重利弊。
  郑灿垂手恭肃侍立在侧,一件一件听着。
  皇帝好不容易将郑灿的摘录指点了一遍,又皱起眉头训斥道,你习学了这几天怎么还是不曾进益呢,朕已同你母亲商量了,咱们在园子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如今是时候回去了。
  你也是不小了,回去以后便不要再往上书房去了,该跟着你皇兄们一道在听政才是。可是你看看你这毛躁的样子,到时候不是平白让大臣们笑话吗?
  郑灿听了心里一震,连问,父皇,这两日便要回宫了吗,为何突然要回宫呢,母亲不是说让儿臣过了年再进朝堂的么?
  皇帝又板起脸来训到,你是天家子孙,日日在这园子里贪图享乐算怎么回事,你别忘了,安庆和荆州的百姓正受苦受难呢。
  你入朝听政的事我已同你母亲商议过了,你如今不要想着别的,安心在这里习学才是!
  郑灿听了他父皇的话,心中突然担忧起来。等回了宫,他还怎么去见簌絨呢?
  上回还答应带着她出宫来着,等回了宫规矩森严的,他还怎么见她。
  自从来了父皇这里习学政事,他几乎没怎么见她了。
  只上一次父皇处理政事繁忙便让他独自回了晏春堂,他才在晏春堂外的竹林里见着了她。
  她虽说是去竹林里散心的,可是他明白,哪有女孩子傍晚去别人家门口散心的。
  可是还没说两句话呢,苏师傅便提着灯笼出来寻他了。
  看着簌絨匆忙离去的身影,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她跑了。
  他也想见她,哪怕不能说话只远远的看一看呢。
  他长这样大,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惦记过一个人。
  哪怕父皇的训斥也不能让他停止这样的胡思乱想。
  想见却不能见,原来是这样的痛苦。
  到底怎样才能见到簌絨呢?
  皇帝后半段说的什么郑灿也没认真听,直到皇帝说完了,他才叹了口气,小心取了卷宗又去偏殿的案上写心得策略。
  皇帝看着自己长身玉立的儿子此刻皱眉思索的样子,心中有一丝欣慰。
  他虽从不当着皇后明言,但却不得不说,郑灿的眉眼终究藏了早年贵妃的影子。
  尤其是这两年身量长成,他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同他记忆里的贵妃一模一样。
  即便如今朝政繁琐,皇后贤德。
  这几年间他也很少会想起当年的种种,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终究是眷恋那个女子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年,只觉得自己年少的爱情和遗憾,终于在郑灿身上有了交代。
  郑灿虽然长的像贵妃,举止作风却像皇后。
  尤其是说话的口气,思考问题的神态,简直同皇后如出一辙。
  有时他同郑灿谈论朝政,他甚至会觉得他在同皇后说话,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言传身教,比亲生母子之间更为深刻的一种传承。
  对于皇后,其实皇帝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
  那是他妻子,是替他孝敬母亲,抚养儿女,照应嫔妃的人。
  年轻的时候他不爱她。
  如今人到中年,她竟成了他唯一的安慰和倚仗,他在乎皇后,在乎她的康健在乎她的情绪甚至比自己的更为紧要。
  这厢,待郑灿写完了心得策略,又安安静静在皇帝身边聆听完了朝臣的教诲,便到了午膳时分。
  皇帝这厢正领着郑灿往偏殿走去,奈何郑灿在他身后磨磨蹭蹭的就不往前走。
  他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又训斥道,你杵在那里做什么呢?
  郑灿看着他父皇发火有些发怵,但还是鼓起勇气道,父…父皇,儿臣要告假半日,请您允准。
  告假,你告假去做什么?皇帝疑惑的看着他。
  儿臣……儿臣……
  郑灿嗫嚅着,说不出来。
  他已经想了一上午的由头了,奈何想不出来合适的。
  他能说什么呢,和榕哥儿他们去打马球?
  他父皇会骂死他的。
  去练习射御,父皇一定会找人跟他一起去。
  他到底该说什么父皇才能告给他假?
  皇帝看着郑灿吞吞吐吐的说不出,原本又要训斥一顿。
  但是转念一想,孩子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事也是正常的。
  况且等他以后入了朝堂,进了东宫,哪里还能有自己的事呢?
  便如他一般,这么些年了,他连一件自己的事也没有办过。
  如今郑灿还不曾入朝堂,跟着他辛苦了这几日,便予他半日自在又有何妨呢?
  皇帝思及此,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下来,叹了口气。
  去吧。
  郑灿听见这两个字真是如蒙特赦一般,他愿意拿往后所有的运道,来换他父皇这一刻的宽容。
  他惊喜至极,忙跪下向他父皇谢恩,多谢父皇!
  皇帝看着儿子青春焕发的笑脸,阴霾了多日的心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缓声对郑灿道,好好儿的去外头放放风吧,以后不会有这样松快了。
  郑灿看着皇帝眉眼弯弯的一笑,站起来便跑出去了。
  皇帝也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跑到院子外头的郑灿。
  回来!
  郑灿重又返回去带着疑惑道,啊?父皇还有何吩咐?
  皇帝想了想,你母亲许久没有见你了,先回晏春堂同你母亲用了午膳再去外头。
  得嘞,儿子谨遵父皇吩咐,这便同母亲用午膳去,请父皇放心!郑灿这会子简直欢快的不行。
  皇帝看着儿子恨不得一蹦三跳的身影慈爱的笑了。
  不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自从到园子里住着,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忙碌过了。
  昨日跟皇帝商量着要回銮,今日我这里就得把各项事宜都安排上,各种花销账目,人员车马什么的又是一个大工程。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段犯了懒,总之料理起来不如以前得心应手了。
  幸好苏泽还是一贯的能耐,这些琐事一上午便安排了个七七八八的。
  我这厢正靠在枕头上歇着呢,突然苏泽面带喜色的进来道,娘娘,咱们殿下回来了,说要陪着娘娘用午膳呢。
  我心中一喜忙对苏泽道,怎么回来了呢,你快去,让小膳房加两个菜,就是灿儿爱吃的那几样!
  诶!苏泽这才应声出去了。我透过琉璃窗子瞧见灿儿已进了院子,奔着我这里来了。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安康!灿儿满脸都是喜滋滋的。
  像他父皇赏了他一百两银子一般。
  我看着他笑到,快坐下来吧,好些时候都不见你了,你父皇那头不忙吗,怎么舍得放你回来?
  儿臣向父皇告假了的。他自顾着从桌上拿了个桃子坐到我身边来边吃边道。
  母后你不知道,儿臣这两日快累死了,父皇让我看折子,看的头晕眼花的,一言不合便训斥儿臣,快把儿臣训傻了。郑灿抱怨道。
  我笑着道,你这才几日啊,便受不住了,你父皇日日这般都快半辈子了,他又找谁说理去?
  咦?好端端的你告假做什么呢?我突然问道。
  郑灿想了想道,嗯也没什么要紧事,父皇让我来陪着母后用午膳呢!
  我一听稍微有些失望,用手朝他身上打了一下,好你个没良心的小子,你父皇不说让你来,你便不想着来看看你娘么?
  郑灿绕到我身后来给我捏着肩膀,一边哄道,怎么不惦记呢,我是母亲生的,母亲还不信我么?我日日惦记着您呢,只是父皇留给我的课业太多了,顾不上罢了。
  再说了,我娘可是这世上最贤惠宽厚的皇后娘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了,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怪我呢?
  我听了他的话心头一震,只觉得一股苦涩灌满了我心里的虚妄,让我此刻口不能言。
  心不能想。我只能庆幸,此刻灿儿看不见我的表情。
  见我不说话,他真的以为我生气了忙接着道,母亲,你真生气了吗,都怪父皇总是不让我闲着,以后我必定日日在母亲跟前孝敬!
  我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态,笑到,混说,怎么能怪你父皇呢?你一个大小伙子不去外头办差日日在我跟前算怎么回事儿,你且放心,母亲不怪你。
  嘿嘿,母亲对儿子真好!
  正说着呢,外头有宫人来回道可以用膳了,郑灿一听这才连忙过来扶着我往偏厅走去。
  本想着多日不见好好同他说说话儿啥的,但是这孩子狼吞虎咽的跟两天没吃过饭似的。
  慢点吃,你在你父皇那里连好好用膳也不能吗?我疑惑道。
  他想了想道,父皇早晨总是让人给儿臣做一碗热牛乳,在放一些糕饼,不到午间儿臣便觉得饿了。
  我听了不说话,心里有些怨怪皇帝。
  这是做什么呢?这么大个小伙子正长身体呢,皇帝真是太不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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