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尔新婚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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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慢贯穿整个手心的酥麻,和十指交握的牢固,让俞嫣安静地望着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慢慢弯了眼眸。
  直到俞嫣睡着,她的视线里都是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困倦袭来,她慢慢睡着了。跳舞的疲乏再次袭来,让她睡得很沉,连下半夜外面的惊雷暴雨也没能将她吵醒。
  当然了,正是因为俞嫣睡得这样沉,她身上宽松的长袍什么时候被解开,她也浑然不知。
  翌日清晨,她睡饱惬意地坐起身,才发现昨天夜里她身上的那件长袍早已不见了踪影。俞嫣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睡得不安分将那件本就宽松的衣袍弄掉了。可是当她掀开床幔望去,一眼看见那件长袍搭在黄梨木衣架上。
  俞嫣胸腔里的那颗心忽然快速地跳了两下,猜测是姜峥把她衣衫去了。面颊开始泛红的那一刹那,她心里生出一丝恼意。
  偏偏姜峥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
  俞嫣用床幔遮着自己,只露出半张脸来,她微瞪他:“你这人真可恶。我醒时不动我身上衣裳,等我睡着了才下手!”
  姜峥轻笑了一声,他立在俞嫣面前颔首道:“衣衫压皱,下次把你叫醒你自己换。”
  “你……”俞嫣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唬,他就将实情招了出来!果然是他干的……
  姜峥伸手,轻轻捏了捏俞嫣露在床幔外的脸颊,温声:“起来用早膳。”
  俞嫣这才看见姜峥手里拿着她的衣服。她轻哼一声,说:“把衣服给我。”
  姜峥点头,却并没有将手里的衣服放下,而是俯下身来,将侧脸送到俞嫣面前。
  俞嫣软绵绵地瞪他一眼,终究是凑过去,在他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姜峥这才将她的衣服放在床榻上,温声:“不急。慢慢收拾,我去花园走一圈,等你一起用早膳。”
  “知道啦。”俞嫣嘟囔着,一手扯着床幔,一手去床幔下面去拿衣裳。
  姜峥瞧着,无奈将放在床边的衣裳往里松了松,送进床幔里侧,笑着说:“我这就出去。”
  姜峥去了花园,昨夜后半夜落了大雨,花园里不少娇滴滴的花草遭了殃。一大清早,负责花园的家仆们手脚忙碌地处理着。如今花园里的一片狼藉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剩下的花卉被雨露清洗过,于晨风中飘摇,干净又鲜艳。
  他在石亭里坐下,盈着晨曦的微风欣赏着满园清洁过后的姹紫嫣红。
  府中五郎姜崎从远处经过,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
  姜峥瞥了一眼,不赞同地收回目光。他知道五哥一大早摘花又是送给他夫人的。
  虽然昨天晚上姜峥用姜崎夫妇的事情向俞嫣索吻,实则他并不欣赏五哥的行事作风。
  对自己的妻子纵容、宠爱和保护都是理所应当,可是像五哥这样一头栽进去,喜欢一个女人喜欢得不管不顾,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行为,实在不至于。
  女人嘛,就该降服她让她深爱自己。而自己当永远冷静、平静,不能沉溺于情情爱爱这种东西。
  觉得俞嫣收拾得差不多了,姜峥起身往回走。家仆推着木板车经过,木板车里装着的是打算移栽过来的花。鲜美的花卉根部却沾着脏兮兮的泥,实在煞风景。姜峥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回去见到俞嫣时,她身上穿的并非今晨姜峥拿给她的衣裳。她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对襟大衫,里面则是退红和窃蓝连夜给她裁好的柔软舞衣。
  “今日可别像昨日那样累。”姜峥温声关怀。
  “我只是很久没跳舞,昨天才觉得很累。今天不会了。”俞嫣咬了一口蒸饺,好吃得又咬一口。
  姜峥没再说什么,他并不是要管着她,而是为人夫,有些关切的话必须要说。
  俞嫣吃完蒸饺,视线落在姜峥面前的一碗酥玉饼。自从知道姜峥不喜欢和别人同食,俞嫣虽然每日和他一起进膳,不过一直都是各吃各的。她想吃什么东西吩咐一声下去,两个人每次吃的膳食时常不一样。
  俞嫣瞧着姜峥吃了一块酥玉饼,问:“好吃吗?”
  姜峥欠身,将面前的那一叠酥玉饼递放在俞嫣面前。俞嫣赶忙说:“我尝一块就好啦。”
  “你先吃,吃剩的给我。”姜峥道。
  立在一旁等着伺候的夏浮有些惊讶地望向姜峥,本是沉着冷静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她脸上还是不由浮现了惊愕。她真的特别想知道,六郎真的可以吃夫人吃剩的东西?
  俞嫣夹起一块小咬了一口,立刻皱了眉,说:“怎么是咸的?我以为是甜的呢!”
  姜峥没说什么,用筷子将俞嫣咬了一小口的酥玉饼拿过来,默默吃着。
  夏浮立刻低下头去,她怕脸上的震惊太过明显。
  忽然的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吹进一室雨后的清新甘甜气息。俞嫣不由微微眯起眼睛,惬意迎风望向窗外,去嗅雨后的清甘。
  她又转眸对姜峥笑:“窗台上要是摆一盆刚摘的花就好啦!”
  第38章
  若是以前, 俞嫣会带着侍女亲自去摘沾了雨露的花束。可是她忙着去练舞,便将摘花的事情交给退红和窃蓝。她自己则是早早赶去练舞室,跟着编舞的舞娘练舞。
  这支舞算不上多难, 俞嫣跟着舞娘跳了一遍就记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便是揪一些小的细节。比起头两天突然的训练, 接下来几日都会轻松许多。
  姜峥中午回来午休的时候,看见俞嫣居然也从练舞室回来了。她坐在软塌上, 眉眼间显出几分不高兴。
  “夫人怎么了?”姜峥侧首,询问身边的夏浮。
  夏浮禀话:“好像是对侍女摘回来的花不满意。”
  姜峥抬抬眼,视线落在窗台上的花瓶。很大的一个青蓝相伴的花瓶, 里面插满了各种花卉。艳丽的鲜花太多,就会显得没有主次, 落了俗套。摆在那里不仅不能添一抹风景,还破坏了幽窗原本的雅致。
  俞嫣望过来, 姜峥便对她微笑着走过去, 温声询问:“看来已经学会,今日不用那么累了。”
  俞嫣收了收脸上的失落, 点头说:“回来小歇一会儿。”
  可是俞嫣想要小睡一会儿的心愿没能达成。
  窃蓝脚步匆匆地进来禀话,怀荔公主到了。
  俞嫣微微惊讶。她可是公主,最近竟是一连三日每天都往宫外跑, 她这样, 宫里指不定有人指责。
  窃蓝又禀——不是怀荔公主自己,沈芝英也一起来了。
  俞嫣更意外了,自打沈芝英嫁人, 几乎没出过府门, 今日居然会和怀荔公主一起过来。她惊讶之余吩咐将人请去花厅, 也顾不得小憩, 她赶忙往花厅去。
  “芝英,我好久不见你!”俞嫣进了花厅,直接奔向沈芝英,亲昵地拉住她的手。
  “如今是有许多不方便。今日怀荔去了徐家,我才能和她一起过来。”沈芝英柔声说。
  “坐下说话。”俞嫣让怀荔和沈芝英坐下,她不由悄悄打量了一下沈芝英。
  最近天气刚热起来,洛阳城的女儿家个个穿得艳丽不说,还衣衫单薄。一旁的怀荔穿着水红齐胸裙,锁骨下露出一片雪色,尽显女儿家的娇美。可沈芝英却穿着层叠交领衫,领口紧贴脖侧,颜色也是厚重的藏青。三个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唯她过分端庄。
  俞嫣端起桃浆抿了一口,心里忽然有一点不是滋味。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她记忆里的沈芝英不是这样的。记忆里的沈芝英可以穿着轻纱裙跳舞,也可以穿着裤装骑马。就连俞嫣的马球都是沈芝英教的。
  那些三个人一起策马踏青摘花嬉笑的年岁仿佛遥远得像上辈子。
  怀荔询问:“那支舞练得怎么样啦?”
  “没问题。”俞嫣对她眨了下眼睛。
  沈芝英迟疑了一下,开口:“可是这样冒名顶替会不会不太好?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就发现。”俞嫣和怀荔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个人说完,又默契地相视而笑。
  沈芝英愣了一下,微笑着点点头。是她多担心了,这两个人——怀荔有公主身份,俞嫣有比怀荔还更多的宠爱。就算发现了,宫里人只会当成美谈。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沈芝英心里有羡慕,也只是羡慕罢了。这么多年的情分,倒也生不出别的不该有的捻酸。来的路上,她已经和怀荔说了好些话,此时只有更多话想问俞嫣。
  “在夫家过得怎么样?姜家人口多,关系走动会不会很麻烦?婆母待你如何?姜六郎又待你如何?”
  俞嫣点头:“都挺好的。”
  怀荔托腮,笑道:“酿酿的嘴巴可严实,我问了好些次,她根本不细说和姜六郎的事情!把咱们当外人呢!”
  俞嫣随口说:“我认识他没几天,不熟呢。”
  沈芝英笑起来,那张文静端庄的面容隐约有了几分以前的笑颜。她说:“成了亲洞了房,夫妻之间那是最紧密的人,你居然能说不熟。”
  俞嫣迟疑了一下。造假的喜帕骗了别人,可她并不想隐瞒怀荔和沈芝英,她吞吞吐吐:“没有,我们还没洞房。”
  沈芝英惊了:“这怎么可以?”
  怀荔也有些意外。
  俞嫣没说话,沈芝英急说:“这不合规矩。我知道你们婚前不认识,可是成了亲就该行大礼,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俞嫣蹙眉,她定定望着沈芝英的眼睛,反问:“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就一定是对的吗?”
  这话,俞嫣是说自己,也是对沈芝英说。
  沈芝英张了张嘴,半晌没接话。她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她们三个一起在学堂上捣蛋,给夫人的书册画王八蛋……
  三个人都听懂了俞嫣这问话的言下之意。怀荔望向沈芝英,心里有着和俞嫣一样的怅然。她终于问出来:“阿英,你在徐家好不好?”
  她笑笑,继续说:“我希望我们三个不管是在一起还是各自成家,都能日子好好的。”
  都是有分寸的人,话说到这里就该打住
  “走吧。”俞嫣提议,“咱们好久没一起出去逛逛啦。”
  沈芝英有一点犹豫。出门前婆母叮嘱要早些回去……犹豫之后,她还是与俞嫣和怀荔一起去了。
  俞嫣回去换了身衣裳再出发,怀荔和沈芝英先出府登上了马车。俞嫣刚迈出府门,遇到了自外归家的大太太。
  “母亲。”俞嫣喊了一声。
  “这是要干什么去?”大太太询问。
  “出去转转。”俞嫣微顿,“和怀荔公主和徐家二夫人。”
  大太太点点头,笑着说:“还以为你是一个人,那可得让青序陪着。既然有手帕交相伴,倒是不用臭男人作伴。去吧,散散心也好。”
  她打量了一下俞嫣身上的衣裳,关切问:“风寒刚好,不冷吧?”
  俞嫣摇头,她便笑着点点头,让俞嫣玩得尽兴些。
  怀荔的马车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刚好隐约能听见俞嫣和大太太的对话。沈芝英心里生出好些羡慕。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出嫁之后境遇完全不同。
  她怔怔望着登车的俞嫣,心里有了疑惑。难道这真的只是因为命数?
  当俞嫣坐好,沈芝英忽然问:“酿酿,如果姜家人对你不好你会怎么办?”
  “和离啊。”俞嫣脱口而出。
  “那……很麻烦呢?”沈芝英问。
  俞嫣知道沈芝英在问什么,她是在问俞嫣的选择吗?不,她是在求救。
  俞嫣转过脸来望着沈芝英,认真道:“别说对我不好,就算只是过得不舒心我也会和离。和离不了就义绝。娘家不同意就先和家里人断绝关系。路是死的人是活的,想走什么路都该自己做主。”
  好半晌,沈芝英笑笑,端正的坐姿稍微懒散些靠着车壁,感慨:“你还是这样眼里融不进一点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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