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马 第3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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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闯特地今天早上才发给她的,为的就是避免她昨天晚上看完资料又和他讨论,不去睡觉。
  乔以笙看完之后只觉得,不知该从哪儿和陆闯讨论起。
  资料太简单了。
  是陆清儒因为谈生意出差而在外地认识的,带回霖舟。
  没有她的具体出身,资料里记录的是陆家内部自己的说法:普通人家,父母早亡,早早出来社会谋生。
  据陆清儒自己给陆家人的说辞,陆奶奶在茶馆里工作,陆清儒和生意伙伴在茶馆里见面,无意间结缘的,然后两情相悦。
  但陆家人自己私底下有传闻,陆奶奶其实出身风月场所,不体面,所以陆清儒刻意隐瞒。
  无论如何,陆奶奶都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典型案例。
  乔以笙首先记起的便是宋红女曾经在提及陆奶奶时的那种瞧不起……
  资料里没有陆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只有陆奶奶作为遗照的图片,差不多是陆奶奶离世前两年拍的,和孩子一起在照相馆里拍的,专门截下来的她。
  而她离世的年纪,还不到四十岁。
  面貌间能瞧出和余亚蓉有几分像,但比起余亚蓉,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能勤俭持家的贤妻良母的样子。
  由于陆清儒的低调,导致直到陆家晟的出生,才有人知道陆清儒结婚了。但陆清儒保护得很好,外面几乎没人知道陆奶奶究竟是什么样的。
  资料里附有几则以前的新闻,大致意思是说陆清儒总是让人忘记他是个有家室的男人。
  而陆清儒又是个生意人,在陆氏集团掌控霖舟媒体的话语权之前,少不得流出过一些桃色花边。
  再有的内容,就是关于陆奶奶分别于哪一年生了陆家晟、余亚蓉、陆家坤。
  这个女人的一生,头尾是生卒年,中间被结婚日期和生育日期所代表,草率地概括完了。
  ……怪不得在陆家内部,都几乎没有存在感。
  像一个……工具人?——这是乔以笙脑子里冒出的一个词。
  浏览结束,她的心里特别堵得慌。
  -
  约莫十点钟,乔以笙收到聂季朗的消息,告诉她,警方到医院,向聂婧溪了解纵火案。
  因为救得及时,加之聂婧溪本身死的决心估计也不够大,没有下狠手,所以聂婧溪的伤情并不严重。
  交办警方这件事,也并未因为聂婧溪的割腕便搁置。聂季朗亲自向警方提交了账户的证据,于是本来已经随着保姆的口供而结束的纵火案重新被提上来。
  聂季朗主要通知她的是:【你是受害者,等警方问完婧溪的口供,应该是要找你的】
  乔以笙:【嗯,谢谢小叔叔】
  等反应过来时,乔以笙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又问了聂季朗一句话:【小叔叔,你觉得以前陆爷爷找到你妈妈的时候,你妈妈对陆爷爷还有感情吗?】
  这是一句乔以笙已经知道答案的问话,宋红女说过有的,宋红女应该没撒谎,而现在她又知道了佩佩曾经为陆清儒生过孩子……
  那么旁观者看得出来吗?聂家的其他人,乔以笙是问不到了,只有一个聂季朗能问。但不应该问。不仅对佩佩没礼貌,也可能引起聂季朗的注意,毕竟聂季朗是只老狐狸。
  她却不小心问了。
  趁着时间还没过,乔以笙赶忙撤回。
  然而聂季朗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乔以笙:“……”
  现在手头都没有紧急在忙的事情,不是不能接。但她不接为妙……
  ——结果乔以笙还是选择走出办公室,到外面,划过接听键:“……小叔叔。”
  第508章 偏
  聂季朗:“有没打扰到你工作?”
  乔以笙:“小叔叔都打过来了,才问,是不是虚伪了些?”
  聂季朗宽厚道:“嗯,是挺虚伪的。”
  乔以笙没接茬,等着听他接下来要讲什么。
  之前她猜测过,她履行和陆家的婚约对聂季朗应该也很重要,她直接她和陆闯的订婚,可能会让聂季朗露出一些端倪。
  但截止目前,乔以笙还没发现。
  聂季朗极力促成婚约的原因,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完成聂老爷子和聂奶奶的遗愿……?
  以及,宋红女知道她和陆清儒的真实关系,聂季朗呢?
  聂季朗如乔以笙所愿开口了:“为什么突然间发了那么个问题过来?”
  乔以笙完全可以撒谎回避这个问题。但电话既然都接了,她还是选择自不量力地试探他。
  “就是一直以来都想知道。”乔以笙索性更为直白地问,“想求证,在小叔叔你的眼里,老一辈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像宋妈妈说的那样,佩佩其实还是一直对陆爷爷有感情的,但同时,佩佩也爱上了她的丈夫。”
  临末了,乔以笙也很虚伪地补充一句:“冒犯到佩佩,我很抱歉。”
  聂季朗答非所问地说:“从相认都现在,你在我的面前,还一次都没称呼过她为‘奶奶’。”
  乔以笙并不尴尬:“小叔叔你能理解的。我不习惯。如果她还活着,像小叔叔这样经常跟我接触,也许我早就喊了。”
  “嗯,确实能理解。”聂季朗稍加顿挫,然后问乔以笙,“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对家里的亲人的态度其实差不多,并不是针对婧溪一个人不亲近?”
  “嗯,记得。”乔以笙猜测,“小叔叔的意思是,你对自己的母亲,也一样?”
  那么接下去是要说,因为不亲近,对佩佩的内心情感也不了解?
  ——乔以笙猜错了,聂季朗接下去说的是:“不亲近,不止有聂家家庭环境的原因,也是由于我从小就感觉得出来,我母亲对我不亲近。”
  “??”这是令乔以笙没想到的。
  聂季朗进一步道:“我的母亲对大哥,也就是婧溪的父亲,是偏爱的。”
  “不止我的母亲,小时候在我看来,我的父亲也一样,对待我大哥永远是宠着的,但我的父亲,对我就比较严厉。”
  “我羡慕过我大哥。在聂家的那种规矩多又压抑的环境下,好像我的父母为我大哥争取了最大的自由之后,就没能力再顾得上我了。无论我怎么努力,一直都得不到和我大哥所拥有的一样的疼爱。”
  “我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是我七八岁左右,和我父亲、大哥一起游泳。我和我大哥一样都是初学者。”
  “但我父亲教我的方式就是一次次强行把我丢进水里,让我自己扑腾,我要爬上去,我父亲还拿一根长竹竿将我推回水里。”
  “在我快溺死的时候,我大哥套着游泳圈,由我父亲耐心地一点点地教他,我大哥只是不小心喝了一点水,我父亲就担心地要他别再学了。”
  说着,聂季朗笑一下:“后来我就不奢望能从我父母那里分到和我大哥同等的感情了。只做一个被严格教育的儿子。”
  “……”乔以笙沉默数秒,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稍微长大点之后,有没有再思考过,为什么会这样?”
  年纪小的时候往往比较单纯,想不了太多事情,或许只能简单地归结为父母偏心。
  长大后就不一样了,越来越懂得人心的复杂和世间的无奈,考虑问题的角度必然也比小时候更多面。
  “想过。”聂季朗道,“当时有一种说法,说,因为我父亲要培育我当家,所以教育我的方式和我大哥不一样,对我严格,才是真正为我好,可以最快速让我的能力得到锻炼。我觉得那是一种自我安慰。”
  乔以笙猜测:“但是在你得知婧溪的父亲并非聂家亲生之后,这种说法算是被证实了吧?”
  聂季朗告诉她:“我父亲临终前把遗愿托付给我的时候,就是跟我这样说的,说我是以后要负责当家的人,解释了一直以来他对我严格的原因。”
  “我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我已经脱离了在意父母爱不爱我的年纪。我父亲给我的解释,我没有任何触动。”
  “‘相敬如宾’这个词,我一直认为,不仅仅可以用来形容夫妻之间的相处,也适用于子女和父母之间的关系。”
  “……”乔以笙无法感同身受聂季朗,只能做一个旁听者,毕竟她和她的父母,关系特别亲近。
  聂季朗又说:“这是我父亲的解释,也确实是我亲身感受到的严格。我母亲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乔以笙好奇。
  聂季朗组织措辞道:“稍微长大一点,我对周围的情绪把握比小时候更敏锐些,能感觉到,我母亲有点刻意疏离我的意思。”
  刻意疏离……乔以笙觉得些许微妙。
  “只是一种感觉,我没跟我的母亲求证过。在我母亲病重的那段时间,我还感觉到,我母亲知道我感受到了她的克制,仿佛和我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聂季朗形容。
  乔以笙问:“你现在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吗?”
  聂季朗回答得很有意味:“最近,可能知道了,可能还是不知道。”
  乔以笙:“……”
  聂季朗笑一下:“我的回答让你无语了?”
  乔以笙呵呵哒:“能不无语?”
  聂季朗说:“以笙,我之前告诉过你,有些事情,我也还在摸着石头过河。”
  乔以笙想翻白眼了:“行了,知道小叔叔你的意思了。我去工作了,不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
  聂季朗却又问出一句话:“知道婧溪的父亲,是怎么过世的吗?”
  他并没有等乔以笙说话,自问自答:“溺死。”
  第509章 悚
  乔以笙失语,结合前面聂季朗刚刚讲过的那些事情,脑子里刹那间闪过无数念头。
  最终汇聚成一个结论:聂婧溪父亲的英年早逝,仿佛是命中注定的。
  聂季朗的下一句话恰恰是:“我最近在想,婧溪她父亲的死,也许是一种叫‘宿命’的东西。”
  乔以笙非常在意他口中三番两次提及的“最近”二字,忍不住又试探:“小叔叔‘最近’的感受有点多。不知道这个‘最近’具体是怎么个‘近’?小叔叔了解到了什么事情,所以才多了不少感受?”
  聂季朗承认:“确实如此。”
  但乔以笙并没有等来他告诉她是什么事,她觉得聂季朗跟逗猴子好玩似的,故意吊她的胃口。
  乔以笙蹙眉:“下次小叔叔如果仍然是不想告诉我的事情,你干脆否认好了。”
  聂季朗笑了笑,笑得好似坦然承认他在故意吊她的胃口。
  乔以笙准备挂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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