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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犹清穿着一身黑灰,提前半日到了信阳陵。云很淡,风很大,吹起夏犹清的黑袍烈烈作响。
  她眯着眼瞅散落树叶间的太阳光,似乎看到了五彩的颜色,像极了春雨的朝日剑,春雨性子傲,向来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唯独嫉妒楼主偏心她,时常来翻她的东西,看看楼主有没有私下里给她什么好东西。
  她当然找不到,楼主给的好吃的都要她当场就吃了,唯一一个今年给的如意丸,可春雨早死在了去年早春。
  春雨,死在了刚发嫩芽的春天,从此再没有人争强好胜的要来和她决斗了。
  而冬雪,四人里最文静的姑娘,也是走的最早的,她那天早上还捧着自己做的桂花糕让她尝味,晚上就成了一具被扔在乱葬岗的尸首。
  夏犹清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记起最后那天早上冬雪和她说了什么,只要一想,脑袋就疼的厉害。
  可现下似乎已经麻木了,她稍稍回忆,就记起那天早上冬雪乖巧的蹲在她旁边,声音小小的:“姐姐,段大人真的很凶呢,可他是个好官,我不想杀他。”
  夏犹清说了什么,不对,那时是夏花。
  夏花知道冬雪这个刺杀目标很难接近,身边豢养了无数暗卫,无奈之下,楼主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冬雪成功混入了刺杀目标的身边。
  可冬雪日渐接触下来,她不舍得下手了。
  夏花有些严厉的说:“冬雪,我们都要听楼主的话。”
  冬雪沉默的低下头,她还想说什么,可终究只是嗯了一声。
  她那时是想说什么呢,夏犹清真后悔啊,要是她再和冬雪说些话,冬雪是不是就不会犯傻自曝身份,最后沦落被暗卫乱箭射死的地步。
  再然后呢,就是秋竹,秋竹为了成俊明明已经洗手作羹汤了,可是仇家没有放过她,秋竹挺着大肚子和成俊一起被砍了头,宣儿是棺材子。
  夏犹清被阳光刺的闭了眼,一行清泪到底没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或许让她们几个一出生被冻死,饿死,打死也好,也好过被深许楼的人带回去打小培养成一个杀手。
  秋风萧瑟,卷起落叶堆在一起,又散开来到处都是。
  成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只因和秋竹误识一场,就满心满眼里都是秋竹了,两人死后,成俊的老母亲百里奔丧,要不是宣儿还吊着她一口气,估计也跟着一起去了。
  宣儿如今被拐,也不知道可怜的老婆婆现今怎么样。
  一直等到鸟儿归巢,夕阳西下,一位同样身着黑衣的男子抱剑而来。
  他蒙着面,看着夏犹清净白的一张脸:“你们杀了我陈江孟氏上下四十九口人,你认也不认!”
  夏犹清张口,才发现喉咙干涩极了,她哑着声音:“认。”独独一个字,似乎说尽了千言万语。
  男人一把扯下面罩,露出被大火燎烧过的丑陋疤痕:“我孟氏自认从不招惹是非,本分经商做人,你们深许楼做的哪门子买卖,杀了我父亲母亲,我才刚刚满月的一双幼弟幼妹……你叫我如何不恨!”
  对,她们杀了这许多人,这只单单是这么多年来其中一桩,所以秋竹才会不反抗任由他砍了头,只是可怜成俊也非要跟着一起死。
  所以如今夏花一身黑衣,也准备束手就擒,凭他要杀要剐,都是欠他们的。
  “你杀我吧,随你把我的尸首砍成几段,喂狗也好喂狼也好,我罪孽深重都是应该的。”
  黑衣男人啐了一声:“这世上想杀你们的人可不少,我是要一刀结果了你,再将你碎尸万段,但这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他从怀里扔出一个白色纸包,“把它吃了,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晚霞渐渐褪了颜色,昏暗和死寂笼罩着世间,纸包滚落在沙土上,沾满了灰尘,夏花看着那纸包,就像十二岁第一次出任务那年,楼主给她们四人一人吃了一颗生死渡。
  生死渡,世间最毒的药,生死皆在楼主一念间,这药没有解药,每年只能吃特制的药抑制,而叁十必死,从无意外,如意丸也仅仅只能让中了生死渡的人续命十年。
  夏花缓缓走过去,捡起纸包打开,她一眼认出这是五毒散。
  怕什么,她本也活不了几年了。
  她一口吞了下去,五毒散立刻呛得她喉咙发疼发肿。
  她呃紧喉咙,额角青筋暴起,踉跄的后退一步,她盯着那男人:“我们罪该万死,求你,放过孩子。”
  男人重新带起面罩,他道:“我们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只不知为何有你们这些将人当做猪猡的人,你是畜生,我不是。”
  男人转身离开。
  “孩子还活着,和他阿婆一起。”
  他淡淡留下最后一句话,离开的背影快和天色融在一起,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逝。
  父母亲人皆亡,他活着的信念可能就是报仇了,如今仇已报,深许楼为天下所不容,这么多年全天下有志之士集结,筹谋了数年,终于在一月前一举攻破深许楼。
  夏花顿时泪如雨下,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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