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2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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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时说完,抬手一甩,三颗石子甩了出去,只听得砰砰砰的三声响,三个光着膀子喝酒的壮汉应声倒地,连人影都没有看清楚。
  柳荣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是说,他们少东家是个小白脸仵作么?
  这哪里是仵作,这分明就是凶残的江湖大侠。
  “你怎么知道是三个人,所以捡了三颗石头子儿?”柳荣又问道,他打小就爱刨根问底,问到爹娘受不住了,没有让他去阳春面摊子上帮忙,硬是让他去跟着人做了学徒。
  池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没有堵上,听得见。”
  她说着,弯下腰去,如法炮制地将这三个人的四肢也卸掉了,然后随手抽起了一把大刀,提溜着便朝上走去。
  柳荣看了地上完全不动了的三人,又问道,“为什么要把他们的手脚卸掉?”
  池时皱了皱眉头,瞥了他一眼,“不然呢?等我们去打那个大小姐的时候,让他们追上来,把我们当饺子馅包了么?”
  杀掉虽然省心,但她是个仵作,喜欢验看死人,可并不喜欢把人变成死人。
  “我的独门手法,就算有人给他们接上了,一时半会儿的,便是战神来了,也得疼成废物。”
  天已经彻底的黑透了,密密麻麻的繁星预示着明日是个极好的天气。
  一上到地面上来,池时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那种憋闷之感,在晚风之中,全都散了去。今日下午还落了雨,空气都好像有了凉意。
  再过不了多久,便要入秋了。
  池时想着,拖着那把大刀,毫不犹豫的朝着庄子里的那座绿色小楼行去。
  柳荣没有扯谎,这山庄里头的确是有一座格外鹤立鸡群的小楼。它并不是擦了绿漆,而是密密麻麻的生满了爬山虎,连那窗子,都给封住了。
  “庄子里有巡逻的人,咱们怎么过去?”柳荣说着,有些心惊,他伸出手来,想要揪住池时的衣角,手伸到了半空中,却又被吓得缩了回去。
  这么凶狠的大侠,万一他一伸手把他的手给砍掉了呢?
  “杀过去么?”柳荣有些兴奋。
  池时摇了摇头,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拧了柳荣,脚轻点地,直奔那绿色的小楼飞去。
  柳荣瞪大了双眼,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怕自己忍不住要喊救命。
  呼呼地风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三五不时擦过的树枝树叶打得他的脸生生的疼,周围的灯光,拉出了长长的残影。
  幸亏他穿的是粗布麻衣,要是换了不结实的绫罗绸缎,只怕是咔嚓一下,池时手中剩个领子,而他吧唧一声,摔成了泥。
  等天地不再变幻,双脚踏上了结实的大树枝丫的时候,柳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祖宗保佑,劫后余生!
  池时倒是没有再理会于他,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绿色小楼前头的场景给吸引走了。
  这是一片漆黑的土地,便是不通农事的小公子来看,都能够肉眼感受到它的肥沃。
  泥土像是刚刚翻过的,雨水积在凹下去的泥窝窝里,那不是昏黄的水,而是猩红猩红的,带着刺鼻的不祥气息。
  在这土地中央,种着一株不知道是什么的诡异植物,上头生出了一朵黑红黑红的花骨朵儿。
  在那花的前头,跪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裙的长发女子,她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长睫毛高鼻梁,樱桃小嘴,一看便是个美人胚子。
  只可惜头发眉毛雪白,面色发红,看上去与常人大异。
  池时挑了挑眉,她算是知晓,先前那个壮汉所言的,要寻头发乌黑的人来做花肥,是怎么回事了。如今的人不知晓,可她一看便知,这位大小姐,生的是白化病。
  “是谁?”突然那大小姐眼中精光一闪,从袖中落出两支梅花镖,嗖嗖地一下,朝着柳荣所在的地方飞了过去。
  柳荣一惊,往后一仰,从树上落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心中暗道不好,这下子,他同池时当真要被人包饺子了。
  柳荣想着,万念俱灰,却瞧见蹲在一旁的池时,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来,一把扯住了他的腰带。
  他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感觉那只手一个用力,他整个人像一颗巨石一般被甩飞了出去。
  那大小姐梅花镖刚一出手,抬眼一看,躲在那里的人,竟然朝着她扑了过来,等她看清人已经到了跟前,直接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眼瞅着就要朝着那株黑色的花朵压去。
  大小姐大吼一声,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险险避开,刚想要拔出匕首来捅柳荣,便感觉一个脚丫子从天而降,好不怜香惜玉的将她的脑袋,踩进了泥里。
  那搀杂着腐烂血肉的泥土,就着血水,漫进了她的嘴中。
  大小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柳荣被摔得晕头转向的,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池仵作,你为何要扔我?”
  池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捡石头,不想打脏东西,脏了我的钱,之前已经脏了一文钱了。”
  柳荣一梗,深吸了一口气。
  不等他想明白什么,周围的架势,已经让他胆寒起来。
  这边的动静,已经将山庄里所有的护卫,全都吸引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一个个的,都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
  手中举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大刀,另外一只手,则是拿着火把。
  这么多人,便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同池时给淹死。
  这样一想,柳荣便焦急起来,他忍不住了看了池时一眼,却见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脚踩在人家脸上,那把随手捡来的大刀,直接插在了泥土里。
  “放……”其中一个壮汉,刚说了一个字,便感觉脑门一阵腥风袭来,不等他闪避,一把大刀从上而下的拍了下来,直接将他拍晕在地!
  “放……”第二个人一张口,又同样的背池时用大刀拍得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靠!好厉害!我阿娘杀鱼的时候,也是这样用刀拍的!一拍一个,一拍一个!”人群中传来一个壮汉惊呼出声。
  见所有的同伴都看他,他讪讪一笑,举了自己手中的大刀,喊道,“一起上!”
  第四一四章 妖怪妖怪
  池时微微蹙眉。
  柳荣是个不会武功的小孩子,她必须要速战速决。
  “一群蝼蚁”,池时说着,拿起那把厚重的大刀,对着冲上来人横扫了过去。
  明明拿着是同样的武器,那池时手中的那一把,仿佛在一瞬间,便成了一把神兵似的。刀风所到之处,宛若雷神之锤重击……
  一个个的人,全都被震退开来。
  不等他们回过神来,那把大刀又仿佛变成了板砖,但凡伸过来的头,都遭受了猛烈一击。
  风吹动了柳荣的衣角,他有些晃神,几乎在顷刻之间,先前还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人,已经全部都躺倒在地,在着绿房子前,还站着的人,只有二人了。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池时到底有没有动过,更加不知道,她在拍晕那些人的时候,脚有没有从地上躺着的这个女子脸上挪开过。
  一个是凶残得不像人的池仵作,一个是沾了池仵作的光的他。
  “早知道他们这么没有用,我就不费那个劲装晕了”,池时看了一下衣衫上的泥点儿,心生悔意,“浪费了我一套好衣衫”。
  柳荣咽了咽口水,“你是少东家,少东家还差钱么?”
  池时摇了摇头,“不差钱,但想要越多越好。”
  池时说着,将脚挪开,松开了那个大小姐。
  一直闭着眼睛的她,猛地睁开了眼,手中的匕首朝着池时刺了过去。
  那匕首离池时还有一指距离的时候,她感觉手腕一个剧痛,匕首被池时夺了下来。
  “是谁告诉你,这么一株破花,能够治好你的病的?很可惜,你这个病,是治不好的,你为了一个治不好的病,杀死了四个无辜的孩子。”
  池时说着,当着那大小姐的面,直接将那株花,连根拔了起来,扔在了一旁。
  那白发大小姐一瞧,抱着自己的脑袋,尖叫出声。
  正在这个时候,小楼里噔噔噔地跑出来了一位穿着紫色裙衫的妇人,她一把抱住了白发女,哭了起来,“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没事啊……啊!你看,你看,缨儿你看,花开了花开了!”
  池时低头一看,忍不住抽抽嘴角,那花本来就有些含苞待放的样子。
  她力气大,又不是个斯文的,扯的时候一抖,便把花给抖开了。
  那妇人说着,擦了擦脸上的泪,快速地将那朵花从地上捡了起来,直接塞到了白发缨儿的手中。
  那缨儿双目放光,像是疯了一样,直接将一整朵花塞进了自己嘴中,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那缨儿又哭又笑地叫了起来,“阿娘,你看啊!没有用!我的头发还是白的!又没有用!阿娘……”
  妇人泪如雨下,一把抱住了她,轻拍她的背,“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吃人肉喝人血的人还苦命,那死去的人,岂不是更加苦命?”
  池时听着,不耐烦的打断了这母女二人的谈话。
  那缨儿听到池时的声音,擦了擦眼泪,一下子变得愤怒了起来,“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我阿娘本来是大家闺秀,嫁给我阿爹做了当家主母。”
  “她逢庙必拜,逢灾必赈,做尽了好事,上得公婆喜爱,下得弟妹尊敬。可就是因为生下了我这么一个见不得光的怪物,便被人赶到了这座庄子上来。”
  “人人都是黑发黑眸,凭什么我一生下来,就要白头,像一个妖怪一样。他们要将我架在火上烧死,是我阿娘用所有的体面,换来了我的命。”
  “连猫猫狗狗都喜欢晒太阳,可偏生我不能,那太阳晒在我身上,像是要把我灼烧化了一样。小时候我不懂,我以为我勤奋好学,乖巧懂事,心地善良,大家便能够接纳我了。”
  “我比家中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要出色,可有什么用?父亲从未来看过我,甚至齐家的人,都不知道府上还有我这么一位大小姐。”
  那妇人听着,又轻轻地拍了齐缨的背来,“我的儿,你不是妖怪,你不是妖怪!”
  “白头发红脸,当然不是妖怪。但是吃人的人,那是妖怪都不如”,池时说着,憎恶的看向了那母女二人,“那四个失踪的孩子,都被你们杀了么?是谁告诉你,用初五黑头发的人的血肉来蕴养这株花,会治好你的病的?”
  “是谁在大梁的人海中,精准的找到蠢到连这种事情都会相信的你们?”
  那齐缨一听,怒吼起来,见到她母亲惶恐的脸,猛地将她一推,“阿娘,你后悔了是不是?你也跟别人一样,觉得我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妖怪是不是!”
  她的力气极大,妇人被她一推,在地上滚了一圈儿,方才捂着额头停了下来,她哭丧着脸,“缨儿缨儿!”
  池时看得不耐烦,直接一脚过去,又将那齐缨踩在了泥地里。
  齐夫人抬了抬手,到底没有说什么,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说道,“缨儿犯下了大错,我心中知晓,这孩子走投无路,已经疯魔了。”
  “我家中姓黎,父亲在漕运上头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我十六岁的时候,嫁入名门齐家。齐家是读书人,都走仕途的,最是注重名声。我怀的头胎,便是缨儿。”
  “缨儿一出生便有异,为齐家不容。我带着她来了这里,一住便又是十六年。这些壮士,是我兄长怕我们孤儿寡母的被人为难,送过来的看家护院。”
  “这些年,我一直带着缨儿到处求医,什么样的方子都用了。甚至用墨染过头发……都没有作用。本来我们已经放弃了。可是今年春日的时候,一群公子小姐来郊外踏青。”
  “不小心误闯了我们庄子,其中有一位公子,名叫顾炎。”
  齐夫人说着,眼神黯淡了几分,“说起来也是孽缘。那顾炎同齐家大小姐有婚约在身。缨儿出生之后,为了避免外界猜忌,齐家对外说的是,我生孩子之时,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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