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击天下 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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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北方士族幸灾乐祸,他倒是可以预见,他近来一直跟南方士族亲近,北方士族自然不服。
  他见司马无忌一脸的忧心忡忡和焦急,哈哈一笑,宽慰道:“些许小事,我自会处理,王叔不必担心。”
  司马无忌望着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道:“中央兵权,左将军切切不可放之,最多可接受削官降爵……”
  司马珂依旧一脸的淡然,宽慰司马无忌道:“天下没有不过去的坎,昔日我手中只掌数百羽林骑,尚能率众以少击多,大破三万穷凶极恶的胡虏,此终究是小事,不足王叔如此挂怀。”
  司马无忌依旧是满脸的悲凉之色,缓声说道:“自衣冠南渡以来,宗室手无兵权,便任世家宰割,我等名为天潢贵胄,其实是仰人鼻息度日,幸得左将军少年神勇,战功赫赫,今又得掌中央之兵,我等宗室才可稍稍抬起头行路。若左将军丢了兵权,则宗室便又将成为世家刀俎下的鱼肉……”
  他叹了一口气,脸色更加悲愤起来:“我自幼丧父,不知父仇,直到一月之前,左将军都督中央军事,母亲才告诉我,先君乃被王廙所害。此一月来,我每每思之,便欲手执利刃,屠尽王廙之后人!”
  当年王敦叛乱,司马无忌之父司马承奉命起兵平叛,被困于湘州长沙县,城陷被擒,被荆州刺史王廙所害。
  《世说新语·仇隙篇》及《晋书》分别记载了一则司马无忌为报王廙杀害父亲之仇,而意图杀死王廙之子王胡之及王耆之的事,甚至因此被御史中丞弹劾。
  司马珂宽慰道:“往事已矣,王廙及王敦皆已死,王叔不必悲伤。今日之事,还请王叔宽心便是。”
  两人聊了一会,司马珂便纵马奔向南苑之内,找到周琦,吩咐道:“速选精骑二十人,一人双马,明日一早,便随我前往京口!”
  周琦见司马珂神情极其严肃,不敢多问,当即应诺。
  司马珂出了南苑,又纵马回到长干寺左将军署,令人去找荀蕤、纪睦、甘苗、桓温、谢尚、褚裒、卞诞、沈劲、周抚、郭逸、虞洪和周谟等各军统领前来议事。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诸将陆陆续续的到了长干寺的正殿之内,依次跪坐于两边,听候司马珂的吩咐。
  司马珂望了众将一眼,见得大部分将领似乎已得知消息,一个个满脸忧色,也有小部分尚不知情,满脸疑惑,唯有射声校尉郭逸,嘴角却挂着一丝诡笑,眼中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心中不禁一阵冷笑。
  看来射声校尉郭逸这官职是做到头了,待得从京口回来,便要将其撤换。
  司马珂见众人已到齐,沉声说道:“本将明日将赴京口一趟,诸位皆各军之统领,务必约束好自己的部曲,但有生乱者,格杀勿论!”
  众人神情一凛:“喏!”
  众将皆声音洪亮,唯有郭逸有气无力的应诺,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让司马珂眼中冷色又增加了一分。
  接下来司马珂又过问了一番各军的情况,正要让众人退下,却听桓温朗声道:“末将愿随明公一同前往京口。”
  话音未落,沈劲、谢尚两人也齐声道:“末将亦愿同往!”
  司马珂心中一暖,摇了摇头,淡淡的笑道:“本将自去便是,北府之地,就算是龙潭虎穴又何妨?诸位只需给本将守好京师,切莫让宵小借机生事即可,若有人想趁机作乱,以叛乱诛之!”
  三人见司马珂神情坚决,只得应诺。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司马珂神情微怒,正要发问,却见门口的侍卫急匆匆的跑进来,急声道:“门口诸位军司马求见!”
  司马珂一愣,当即大步而出,众将鱼贯而随。
  大殿门口,陆纳、朱能、张澄、顾会和虞啸父五人,全身披甲,腰悬长剑,正神情激动的站在门口,见到司马珂出来,齐齐弯腰下拜:“参见明公!”
  司马珂摆了摆手,疑惑的问道:“你等为何在此喧闹?”
  只听陆纳呛啷一声拔剑而出,激声道:“末将听闻那群北方伧子意欲弹劾明公,特此来求见。我等江东士族,皆愿誓死跟随明公左右,若是彼等伧子意欲以重兵威吓,但得明公一声令下,我等愿举族之力,兴义兵,共襄明公,与彼等伧子决一死战!”
  话音未落,其余四人,也纷纷拔剑而出,高声喊道:“我等愿举族之力,兴义兵,共襄明公,与彼等伧子决一死战!”
  司马珂心头不禁舒服的暗暗赞叹了一声,少年热血就是好啊……这番话恐怕都是这些少年郎君自己的想法,他们的家主一个个老狐狸似的,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做出如此鲁莽之举。
  不过,他们五个人,倒是没说瞎话,以他们五人所在家族之力,真要兴义兵,随随便便搞个五六万大军不再话下。
  司马珂沉声道:“诸位心意已领,切莫激动。但为大晋忠良,不分南北,北方亦有本将之心腹,朝廷之忠良。弹劾之事,本将自会处理,诸位勿忧,且先各自回营,整顿兵马,避免生乱,切勿激动,反而生乱。”
  这几个南方士族少年子弟,一口一个“伧子”,倒是把卞诞、桓温、褚裒、周抚、谢尚和周谟等人搞得尴尬了,也不好发怒,只能一脸的无语。
  第153章 奔赴京口
  华灯初上,建康不夜城的风流繁华也即将开启。
  司马珂将朴刀挂在得胜钩上,沿着秦淮河南岸,策马缓缓而行,眯着眼睛,一路观赏着两岸的繁华。
  两岸的客栈酒楼,一座接着一座,那一盏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暧昧而明亮;从河面上传来的女子歌声,那一缕缕轻音带着江南女子的清甜和娇美,悠悠悦耳;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五彩缤纷的画舫来来往往,在江面上缓缓行进着,宛若一座座游走着的玲珑宫殿;灯光倒映在水中,使得那水也变得五彩缤纷起来,风姿绰约;一眼望过去,那一河的桨声灯影,俨如仙境。
  算算穿越恰好八个月整,司马珂望着这一城的灯火辉煌,只觉得如同做了一场梦……梦里不知身是主还是客,似梦,非梦。
  一路上,司马珂就这样缓缓策马而行,任思绪随着夜风漫无边际的游荡着。
  终于,到了东篱门附近,自己的府邸便在前面,远远的望过去,“历阳县公府”五个金色的大字,在门口大红灯笼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辉。
  突然,他看到一辆装饰华美的牛车,沐浴着淡淡的月色,缓缓而来,车轮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隆隆的响声。
  那车走的极慢,极慢……
  眼看即将奔近与他擦肩而过,那车轮突然戛然而止。
  对面的车帘也被掀开,露出一张秀气的俏脸,一双清澈若秋水般的含情目,似喜非喜,似嗔非嗔。
  是王曦!
  司马珂愣住了。
  两人相视无言,只是目光交融。
  许久,王曦才道:“兄长欲赴京口?”
  他微微笑道:“慧君的消息好快。”
  王曦紧紧的望着他的脸庞,缓缓的说道:“兄长不必担心,郗太尉一向以朝廷大局为重,绝非徇私之人。且太尉数日前曾致书于我阿父,询问兄长之事,阿父的回书我是亲眼看着回复的,句句都为兄长说话,未有半点诋毁。故我料太尉必另有用意,兄长此去京口,还须好生与太尉详谈之,莫要剑拔弩张,伤了和气。”
  司马珂又是一愣,琢磨着王曦的话,脑海里想起往日谢安对郗鉴的评价,心中一动,对于明天的京口之行,又有了新的认识。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便是要对郗鉴先是晓以大义,动之以情,若是再行不通,便是要掀桌子了。
  他原本以为郗鉴纯粹为了个人家族利益,听王曦这般说,隐隐似乎又不对,具体还是要当面谈了再说。
  他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对王曦道:“多谢贤妹美意,我心领了,明日奔赴京口,我自会与太尉好生详谈一番,尽量化干戈为玉帛。”
  月光如水,司马珂那满脸暖暖的笑容在月色的照耀下,如同沐浴了一层光辉,竟然将王曦看呆了,一双妙目紧紧的盯着他的脸,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心中一阵怦怦乱跳。
  司马珂被她这么花痴般的盯着,不觉有点尴尬,微微笑道:“贤妹……”
  王曦这才回过神来,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娇羞不已,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锦匣,递给司马珂道:“因郗家阿嫂对我颇为疼爱,故此太尉亦甚喜我。此乃当年我满月时,太尉送给我的玉如意,因为我乃兔年出生,故此玉如意之头为兔头。若兄长与太尉争执不下,必要之时,可将此玉如意呈之,太尉便知此乃王家之意,必不为难兄长。”
  王曦说的郗家阿嫂指的是郗鉴的女儿,王羲之的妻子郗璿。王曦比司马珂小一岁,出生于319年,正是兔年。
  十二生肖之说,东汉时便已有之。东汉王充的名著《论衡·物势》载:“寅,木也,其禽,虎也。戌,土也,其禽,犬也。……午,马也。子,鼠也……”便记录了十二生肖之说。
  司马珂原本是要拒绝的,但是见得王曦眼巴巴的看着他,心头一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收下了锦匣,笑道:“如此,我便却之不恭,多谢贤妹!”
  王曦见他收下了自己的兔头玉如意,顿时笑靥如花,开心得眼中都冒小星星了。
  直到王曦道别而去,司马珂才惊觉一件事情。两人不过数面之缘,这次更是第一次单独会面,但是王曦就像认识自己很久似的,居然见面没有施礼,说起话来的语气也如同亲人一般,而自己居然也没有觉得违和感。
  …………
  次日天刚蒙蒙亮,司马珂便早早起来,用了早膳,吃了个十成饱。
  小翠知道他要出远门,担心他路上饿着,还特意多准备了一个食盒的肉食。而陈金也准备了一匹驮马,备好了路上的干粮、水囊,还有马嚼的黄豆等。
  司马珂头戴武弁大冠,身穿防矢甲,腰悬长剑,大步走出府门,陈金和僮仆牵着两匹马紧随其后,一同走出府门。
  出门一看,门口立着四十余匹战马,马背上也是鼓囊囊的,正是周琦率二十名羽林骑精锐早早在等候着,见到司马珂齐齐施礼喊道:“参见明公!”
  司马珂点了点头,接过陈金递来的西极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一提缰绳,高声喊道:“走罢!”
  众将士齐齐响应声,銮铃声动,便要启程,突然传来一阵娇脆的喊声:“兄长,等等我!”
  司马珂回头一看,不禁傻了眼,只见纪敏和纪笙两人,齐齐催马而来。
  那纪笙居然一身戎装,头戴赤帻,披着一副看起来像特制的轻甲,跨骑骏马,看起来既俊俏,又英姿飒爽。
  司马珂不禁眉头一皱,这小丫头还真会胡闹。
  眼见得两人已策马奔到近前,司马珂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问道:“你等来做甚?”
  纪敏哭丧着脸道:“舍妹不知如何得知明公要前往京口,一大早便催着末将起身,欲与明公同往京口。”
  纪笙奔到司马珂近前,可怜兮兮的喊道:“贤兄……”
  司马珂脸上顿时露出怒色:“我此去京口,说不定便要厮杀一番,你此去是要连累我否?”
  纪笙见司马珂一通呵斥,顿时眼泪啪啦啪啦的往下掉,低着头不说话。
  司马珂轻轻的叹了口气,用鞭杆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生待在府上,愚兄去去便回,莫要耍小性子。”
  纪笙只得点点头,却依旧泪如雨下。
  司马珂不再多啰嗦,一催胯下骏马,率众滚滚而去,没有回头。
  背后,纪笙眼巴巴的望着他的背影,已经双眼微红。
  …………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从建康到京口,一路快马加鞭,不到两天便达。
  京口大营便在长江边,与传说中的瓜洲古渡头隔江相望。
  大江之上,江风猎猎,白帆点点,大浪滔滔,滚滚东去。
  司马珂一行人,四十多匹马,一路响着清脆的銮铃声,沿着江边的大道,滚滚往京口而去。
  京口重镇,在江南也算是繁华之地,远远的一路看过去,大道两旁,店铺林立,既有临江的茶楼酒肆,也有卖果脯、肉脯和鱼干的店铺,甚至还有卖胭脂的铺子,看起来极其热闹。
  江上的渡船来来往往,不少旅客背着大包小包,从渡口下来,一副繁华热闹的景象。
  看起来,郗鉴果然将京口经营的不错,司马珂心中暗暗赞道。
  除了旅客,也还有不少辫发左衽、穿着皮袍的北面的流人,满脸哀伤之色从渡船上下来,有的甚至嚎啕大哭。
  正宗的汉人的衣襟右掩,叫右衽,而北人的衣服,前襟向左掩,这叫左衽,跟汉人穿衣完全相反。且汉人都是梳发髻,但胡人却是把头发编成一个个的小辫子,看着象是绳索,所以北方胡人又叫索虏。
  北面的汉人百姓为了避免被北方的胡人所欺压,也只能辫发左衽。所谓衣冠南渡,便是在南面的东晋,才会有正宗的汉人发髻和右衽着装。
  这一点,只有在北面的士人和平民身上,才能看得真真切切,当初司马珂在历阳与赵军大战时,毕竟赵军都穿戴甲胄,外观差异倒是没这么大。
  司马珂望着那些南渡的北面流人,心中不觉又生出一阵感慨来,继续往前走,便远远的看到坐落在京口的晋陵郡城了。
  晋陵郡治京口,郡城也极其高大巍峨,比起历阳郡城要雄伟得多,而且城门口人流熙熙攘攘,又不知繁华过历阳郡多少倍。
  司马珂率众随着众人入城,前头便见得有守卫盘查,周琦遣一名羽林骑什长策马向前,递过符传,那守卫见那符传,顿时露出惊讶之色,急忙让出一条道来,放司马珂一行人入城。
  进得城来,司马珂看了看天色,见得已过了中天,便道:“今日先去驿站休憩罢,来日再去太尉府拜见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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