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鞍白马度春风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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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璃虽有些莽撞,可性子天真烂漫,可能父皇便是因此才格外偏爱她几分把。”萧杰不急不徐,接过了侍女手里捧着的首饰盒子,低头翻看。
  范贵妃闻言目光闪了闪,复又叹了口气,说:“已经及笄了却还是这般不懂事,也不知你舅舅为何想要为阿烨求娶萧璃。”
  萧杰选出一支羊脂白玉簪,递给范贵妃,“母妃试试这个,清贵雅致。”
  范贵妃接过萧杰手中的羊脂白玉簪,看了看,说:“你父皇并不喜这般素净的。”之后随手放在了妆台之上,又继续说:“阿烨是我显国公府的世子,要承我范氏的门楣的,婚事怎可那般随便。”说着,还撅了撅嘴,面上一派少女般的娇俏,“叫二郎娶还差不多。”
  “范炟?”萧杰失笑,“范炟被阿璃教训的,如今不带二十个随从不会出门,舅舅想结亲,不想结仇,更不想堂弟有朝一日被他妻子活活打死。”
  更何况把他们大周唯一的公主嫁给一个既不承嗣,又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公子哥……父皇还不想被朝臣戳破脊梁骨。
  “也是。”范贵妃叹了口气,“她小时候跟阿烈打架时就已经不相上下了,阿炟确实不是对手。”
  “时候不早了,母妃。”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萧杰说:“我午后还需去府衙一趟。”
  “快去忙你的吧。”范贵妃笑着说:“好好替你父皇分忧。”
  “是,母妃。”
  “若得了空闲,也捡一捡骑射武艺,你知道你父皇最喜弓马娴熟的儿郎。”
  萧杰顿了顿,笑着称是,然后便转身走出春华殿。
  只是辅一转身,那温雅的笑容就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
  大理寺。
  “少卿,京兆府少尹着人来报,永阳坊又在沟渠中发现了一个无名女尸!”大理寺主簿急匆匆地走进大理寺府衙,如今明明还有些倒春寒,可主簿面颊上却全是细汗。
  王放闻言,放下越州呈上的卷宗,看向主簿,见他面露焦色,明白了什么。
  “永阳坊,无名女尸。”这两个词分开看,对于京兆府和大理寺来说都不算什么,可合在一起却另有含义。
  “那女尸可是同之前在永阳坊发现的女尸类似?”王放从书桌前绕过,来到主簿面前,一把拿过他手中的信件,迅速打开。
  “类似,哎,类似!被水泡过,面目不清,身上一丝衣物也无,根本就无从辨认身份!”主簿抹了把汗,语气颓丧,心想前面的还没解决,这又要多一个悬案了“京兆府少尹说,按着仵作的验尸格目来看,便是伤痕都极为类似!少卿,少尹把验尸格目也誊写了一份送来。”
  听见有验尸格目,王放立刻翻到最后一页,细细看起来。
  果然,死者尸身上遍布瘀痕,不可言说之处更是伤痕遍布,若非血水被沟渠中流水洗去大半,伤处很可能血肉模糊,目不忍视。
  “这可怎生是好,之前那两具尸体连身份都还没查明,这又出来一具,这可怎生是好啊!”主簿低声唠唠叨叨,还不时看向府衙大门,盼着大理寺卿早些回来,他们好一同商议。
  他估摸着,京兆府尹和少尹他们,也是愁得直掉头发。府尹也就罢了,早过了不惑之年,儿孙都有了。那少尹可还是个未娶亲的,若没了头发,怕是亲都说不到。
  那边王放还在看验尸格目,这边主簿已开始想写有的没的。也没法子,他这一紧张,就只能靠这些胡思乱想来释放压力,这么多年了,也改不掉。
  “待大人回来,我们走一趟京兆府,我想再亲自看一看尸体。”王放捏着手中书信,眉心紧蹙,说道。
  这时,霍毕正在大护国寺里,将其父霍老将军的牌位供奉于佛前。
  “霍将军?”清亮而熟悉的声音自身后想起。
  霍毕回头看去。
  日光尽头站着的,是萧璃。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不会主破案,只会有这一个谋杀案,推动剧情用的。
  主破案的会是下一部小说,公主之尊同系列文,文案下个月放出来~
  主破连环杀手案件,算是沧海五刷犯罪心理后的手痒之作?
  *
  蠢作者算错了时差orz
  没算错的话下一更周四凌晨零点10分?
  谢谢~
  第20章
  “公主殿下?”霍毕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可以再次见到萧璃。
  “霍将军。”萧璃点点头,抬步跨进这间禅堂,她的脸上本就不带什么笑意,目光越过霍毕见到他身后灵位上时,神情愈发庄重。
  “可否,容我祭拜一番?”萧璃在霍毕身前站定,不见半点往日轻佻之色,认真问道。
  “殿下怎会在此?”霍毕未置可否,反倒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萧璃不以为忤,只平静说,“又长了一岁,我来与父亲说说话,续长明灯。”
  霍毕这才注意到萧璃今日着練色素服,既无精美绣工,也无环佩玉饰。
  “大护国寺最深处有一间禅堂,供奉着大周历代帝后灵位画像,霍将军不会不知道吧?”萧璃看到霍毕目光中的狐疑,有点儿好笑。
  大护国寺的历史并不长,大周开国不久之后才有了大护国寺。
  之所以其地位超然,一是因为它是唯一供奉着周朝历代帝后灵位的佛寺,二,是因着大护国寺第一任住持落发出家之前,与开国护国长公主的种种传闻。
  护国长公主是他们大周第一战神,即便是到了现在,大周已传了六个皇帝,早已世事更迭,长公主却仍是说书先生最为钟爱的那一个。书市里长公主的野史外传层出不穷,就跟韭菜一般,一茬之后又一茬,割来割去无穷尽也。兵器行则更离谱,若是能同长公主贴上点儿边边角角,那价钱就高到了,连萧璃看了都要扼腕的程度。
  霍毕儿时在长安大街小巷地窜,长公主的传奇和桃花轶事自然没少听,此时他也想起来了,抿抿嘴,说:“我已十年不曾回长安。”
  “所以,可否容我祭拜一番?”萧璃将刚刚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霍毕侧过身子,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萧璃低低道了声谢,接着,目光落在了眼前的排位之上。
  想起故人音容笑貌,鼻子一酸,眼眶不由得红了。
  她记事极早,这些年又总是会回想,故而幼年时很多事记得都很清楚。
  她还记得最初霍统领是被父皇押到她面前教她武功帮她打基础的。被押过来时霍统领嘴里还唠唠叨叨嘀嘀咕咕个没完,跟父皇喋喋不休,“你知不知道我是大周第一高手,让我教个三岁小孩儿?她能听明白人话吗?再说,习武,男娃还行,女娃?能吃苦吗?哭了怎么办?老子……臣只会吼不会哄。”
  “本宫一岁半就已经不哭了,二岁已经不尿床,现在已经三岁,可以吃苦!”小小的萧璃努力站的笔直,让自己显得高达一点,但再挺直,她也就比小马扎高那么一点儿。
  萧璃忽然出声,让才瞧见她的霍统领瞬间收声,他看着萧璃,好半晌才对永淳帝说:“我的天,小娃娃都这么好看的吗?为何我家那个一天天像个泥猴子?”
  当时萧璃就觉得,他能当上大统领,定然是因为他武功很高,弥补了不太好用的脑子。而且父皇喜欢他,八成因为他跟父皇一样,都喜欢唠唠叨叨个没完。
  “你先给她看看根骨。”永淳帝温和的笑了笑,说:“可达到你收徒的标准?”
  “我收徒的标准可高呢,这一般的根骨我根本就……”霍统领嘴上喋喋不休,手上也没闲着,还是认真给萧璃摸骨,话说到一半,手和嘴一起停住了。
  “怎样?”永淳帝看到霍统领的表情,也不意外,只是继续笑着问:“这徒弟你收不收?”
  “收!收收收!”霍统领忙不迭点头,一个激动,他直接把萧璃抱起来,往高一扔!向来老成持重无论遇到什么都面不改色的紫宸殿内侍都被吓得惊呼起来。
  萧璃倒是没觉得怕,反倒觉得好玩。她也看出这个霍统领应该是很喜欢她,于是也不再板着小脸,咯咯笑起来。
  “好徒弟,好好练武,等你长大了,师父带你去江湖上踢馆,啊不,比武!叫那帮老不死的羡慕死我,哈哈哈哈,老子就是又当了大官,又收到了天赋异禀的徒弟!”这一激动,也不‘臣’啊‘臣’的了。
  “老霍,你先等等。”永淳帝无奈笑了笑,连忙打断霍统领的幻想。
  “怎么了?”霍统领瞪圆了眼睛,手里抱紧了萧璃,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他的主君,而是个即将拆散他和他好徒儿的恶霸。
  “父皇的意思是,我还没好好拜师。”萧璃叹了口气,整个人被夹在霍统领胳膊底下,觉得这个师父确实是有点儿笨笨的。
  “还需找个好日子,让阿璃好好行个拜师礼。”永淳帝说,“就循你师门之礼来。”
  “这……不太好吧。”霍统领搔了搔头发,说:“毕竟阿璃是公主来着。”
  嘴上虽说着不太好,可萧璃见他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很高兴的样子。
  所以,最终萧璃是穿着她整齐的公主冠服,端端正正的跪下磕头,敬茶,最后恭恭敬敬送上拜师礼来拜师的。
  萧璃到现在还还记得,第一次扎马步,她是咬着牙硬生生得挺下来的。计时的香烧完了以后,她直接向前一扑,扑腾了半天都爬不起来。那时霍师父一把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脖子上,大笑着说:“我们小阿璃果然是最棒的,走,师父去带你飞飞!”
  旁边候着的宫娥内侍阻拦不及,只能伸着一只手,徒劳的看着霍统领驮着大明宫唯一的小主人,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
  那一天傍晚,霍统领带着她从这个屋檐飞到那个房顶,过程中她似乎听见了父皇的喊声,又或许是她听错了。
  最后他们落到了一个塔楼之上,那时日头马上就要落下了。整个大明宫,整个长安都笼罩在金红的光辉之下。
  她看着长安一百零八坊,愣愣出神。
  那是萧璃第一次知道,大明宫,长安,原来可以这样的美。
  “好看吗?”霍统领蹲在她身边,笑着问她。
  “嗯!”萧璃重重点头。
  “这就是你父皇守护着的。”刚才飞得太快,此刻霍统领虬髯凌乱,可他的声音和笑容却让萧璃觉得莫名温柔又郑重,“这也是以后你要守护着的。”
  “嗯!”
  *
  萧璃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神色已恢复了冷静。那一瞬的失态,快的仿若幻觉,也并未引起霍毕的注意。
  萧璃点燃了供香,走回牌位之前,缓缓跪下。
  霍毕瞳孔一缩。
  再重来一百次,他也不会想到这个嚣张跋扈,即便是在荣景帝面前都敢呛声的公主,竟然会他父亲的灵位前跪下。
  那一瞬间,霍毕是真的感到震惊了。
  实话实说,前日,裴晏近乎于明示地告诉他,当年增援北境之事上,有长乐公主的影子,他是不太信的。
  他尚且不知裴晏这般毫无顾忌地告知他当年之事是否存有什么私心,他自然不能尽信于他。单说当年他们离京之时,长乐公主还不足六岁。十岁之前之事他都记不太清,一个六岁的孩子又能记得什么?
  可萧璃如今举动,又让他不那么确定了。
  要么,她确实记得他父亲,要么,作此情态,她所图更大。
  想到这儿,霍毕微微冷了脸色。
  礼毕,此时萧璃该是起身了,可她却只是偏过头,看向霍毕,“可否请你回避一二?”
  “我?回避?”有那么一瞬间,霍毕不确定他是否听懂了萧璃的意思。
  “殿下,你该知道的吧,即便我走到外间院落,以我的耳力,依旧能听见你的声音。”霍毕向萧璃确认,是不是真的要他出去。
  “无妨,我只想要说几句话而已,也不是什么秘密。”此刻的萧璃仿佛格外的好脾气,解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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