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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怎么在这里?」
  倪无恙调整了气息,拍去身上尘灰,整顿了整个仪容,慢步走至那个人面前。
  她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视线仍然停在同一处熟悉。
  「你⋯⋯」
  「我来找李不凡。」
  倪无恙仍然没有抬头,视线依然没有离开过先前之处。
  「他在吗?」
  本没怎么的,但话一出口,眼泪就不受控地掉下,她感受到内心犹如被推倒的积木,正在一块块分崩瓦解。
  李不凡在这的,他在,就在她面前;她看着,却看不见他。
  这是不是就是他不回答的那个答案?
  他选择隐瞒的那个答案。
  倪无恙把头抬了起来,眼角顺势滑下一滴馀泪,盘旋在下顎,眼前的人盯着那滴水珠,最后跟着下坠。
  她能想像自己此刻有多么令人讨厌,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在这评判什么,但她就是移不开脚步。
  她比自己想像的,要在意李不凡。
  「他动过心思,要跟我说这件事吗?」倪无恙抽噎着嚶语,看着那对不肯对上她视线的双眸,没忍住发怒,「动没动过?」
  眼前的人,并不是李不凡。
  「他⋯⋯」
  「你是谁?你让李不凡出来和我说话!」
  只是与李不凡长得不分寸度的人罢了。
  眼前的人露出为难的神情,脸上亦出现淡淡的忧色,但那与李不凡的不一样,两个人,两种感觉。
  明明生着同一张脸。
  「⋯⋯他没有消失吧?」
  「没有。」
  眼前的人终于回上一句话,她迫切的盼着回应,真正收到时,却没缓上多少,依然难受。她亲眼见着他的眼底闪烁微光,然后渐渐涌出星光。
  就像流星一样。
  「他只是暂时去了一个房间,等我回去,他就会从那个房间走出来。」
  他没有消失。
  ༆
  倪无恙并没有留在六楼太久,很快就走了,几乎是对方开口之后就走。
  她只是确认,李不凡没有因此消失,从一楼摇摇晃晃的奔走,到达那层有他在的地方,就只是为了确认这个。
  惊奇的是,对方的一字一句就如同一手大掌和煦地替她顺毛,好像留存于腹的浮躁思绪都逐一缓和,她以为自己会生气的,可随之而来,侵入心脾的却是诺大的无能为力。
  还可以怎么样?
  从以前至今最大的差别,仅仅在于她发现了这件事,但是这件事并不会因为她的发现而有所改变,抑或趋缓。
  所以她走了,头也不回地走。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待在人面前,也找不到理由去说明自己介入,只好让自己消失,得以给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今天提早收工,大家早点回去吃晚饭!」
  棚内灯材一盏盏暗灭,从远方接力到近处。倪无恙是在最后一盏灯熄灭以后才抬头的,视线一晃,没看清,便是一声熟悉稚声:「yancy姐,你今天是身体不舒服吗?」
  倪无恙没反应过来,吱呜了一两声,小孩以为是,小脸一绷,勾着她的臂膀就往保母车走。「师傅,麻烦载我们到附近诊所。」
  刚坐上位置的经纪人才渐渐醒神,脑袋接上线以后,着急在发车前又给师傅改口:「不用了师傅,照原路。」
  随后往边上人腿上一拍,没好气念叨:「就你还敢往诊所跑?不知道现在敏感时期?现在露脸不要命了?」
  平时她多嘱咐几句都会被嫌嘮叨,可此刻的孩子却乖张看着窗外风景,样子像听进去了,可倪无恙藉着窗上倒影注视那张小脸,撇上一眼就知道,这小孩生气了。
  「怎么了,不想理我啦?」倪无恙凑近了些,哄意明显,「觉得你yancy姐很讨厌?」
  小孩不说话,她便拍了一掌,不怎么大力。「说话!」
  「⋯⋯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车内漆黑,倪无恙眼前那张小脸若隐若现的,只能透过窗外闪逝的路灯看她片刻的明面。此话一出,恰见那张小脸的嘴上微嘟,其实不大明显的,可就是太熟悉了,一眼便能洞悉。
  「姐不提,身体的不适就会消失吗?」小脸的表情逐渐转为委屈,气忿与不解渐渐显摆,「消除问题的办法就是解决,而不是隐藏而逃避,难道没有正视,问题就不会存在了吗?」
  倪无恙被说住了,一时竟没法吭声。
  然而她的不吱声给小孩多了胆子,身子转了过来,面朝着面继续:「我希望我身边的人都好好的,尤其是姐。」
  其实能明白为什么小孩会这般在意,因为心切。
  经歷过奶奶生病以后,她便牵掛着身边人的健康,爱使人要紧,在爱底下,延伸出了更多情绪。
  没有爱,便没有牵绊。
  「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倪无恙拍着她的手,话声不自觉温和,「但是我真的没有身体不舒服,刚刚只是在想事情,没回神而已。」
  「是什么事情?」
  倪无恙一顿,思绪翻腾了会。她伸手顺顺对方发丝,果然又软又细,开口笑言:「大人的事情,小孩不需要知道。」
  「yancy姐,小孩难道就不会有喜怒哀乐吗?」
  眼前的人渐渐变得不解,脸上有不可遏的气忿,才缓和过来的气氛,又开始慢慢凝结,见状,她连忙反驳:「不是⋯⋯」
  但是来不及。
  「yancy姐,你不能先入为主,这世上没有区分那么多东西,情感都是主观的,并不会因为年龄大小而异,成熟是不分年纪的。」
  这一席话,竟让她无以反驳。
  一句都反抗不了。
  「我是没有看过多大的世界,但我和姐看过好几个不一样的天空、待过很多不同色彩的地,就算我没办法解决,我也想帮忙分担,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努力吗?」
  醍醐灌顶般的思绪一下清明,好像化了她一脑子的浑沌。
  剎那间,倪无恙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二十初头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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