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难止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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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确实不太清楚,自从周二游泳课过后,陆赫扬能明显感觉到许则在躲他。他们偶然在校园里碰见过两次,许则远远地看见他后就换了方向走。
  以及某次放学,去停车场的路上,许则正从车棚里往外拖自行车,贺蔚跟他打了个招呼,许则嗯了声后紧接着就匆匆说了句‘我先走了’,从始至终低着头没有看陆赫扬。
  贺蔚当时看着许则的背影,很奇怪地问陆赫扬:“你对许则做了什么?”
  吃过晚饭,陆赫扬和顾昀迟先去了城西,在车上等了大概十多分钟,贺蔚到了,还带了另一个alpha来。
  “贺予,我堂哥。”贺蔚关上车门,介绍道,“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贺予问,“是在说你自己吗?”
  贺蔚嘻嘻一笑,勾着他的肩一起进了大楼。
  四人到场时正好是中场娱乐赛,17号仍然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平静上场,从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伤势初愈的痕迹,隐藏伤痛大概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17号这次没有朝观众席看,全程专注在八角笼的范围内。对手的量级依旧在他之上,17号今晚丝毫没有要挑动观众情绪的意思,他出手很快,稳准且狠,在四十五秒内就干脆地结束了比赛。
  又接连看了三场,在对比过其他拳手之后,贺蔚问:“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正规训练之后肯定能再上几个台阶,这里就他最合适。”贺予说,“其他人戾气太重了,打职业赛,要的是野心不是杀心,我开的是正规俱乐部,照他们这种打法,没打两场就要被查封了。”
  “那跟17号聊聊看。”贺蔚转头问陆赫扬,“你有他电话吗?”
  “我去后台找他。”陆赫扬站起来,往观众通道里走。
  小风又靠在门边嗑瓜子,见陆赫扬来了,他立刻站直:“17号不在后台。”
  “他走了?”
  “没有,在搬饮料。”小风说,“今天打娱乐赛没有钱拿,所以赚点小费,虽然少,但也是顿晚饭钱嘛。”
  陆赫扬便根据小风说的去了下电梯后会经过的大厅,粉色灯光迷离致幻,目光穿过人群,陆赫扬看见一架饮料机旁,戴鸭舌帽的alpha正朝里面放置饮料,身边还站着一个穿吊带和热裤的omega服务生,在笑着跟他说什么。
  将饮料码放好后,许则直起身,关门,拧锁,拔出钥匙。omega朝前走了一步,抱住许则的手臂,整个人贴上去,仰起头,下巴搭在许则肩上,很近地凑到他耳边,笑盈盈地说了几句悄悄话。
  许则微微侧头看着omega,并不排斥的样子,只是轻轻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
  omega从包包里拿出一瓶东西递给许则,然后朝他挥挥手,蹦跶着回了自己的柜台。
  许则把地上的塑料筐收拾好叠在一起,抱起来,他在转身那刻看见了不远处的陆赫扬,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接着,许则低下头,往左边的另一条通道里走。
  陆赫扬不疾不徐地跟上去,这条通道很窄,没什么人来往。进去之后走了几步,陆赫扬叫住他:“许则。”
  他看见许则的脚步停了一下,随后站住,转过身来。通道里很暗,许则拿着塑料筐站在那里,隐约又沉默的一道身影。
  “你忙完了吗?”陆赫扬朝他走过去,一边问。
  他其实有别的事想问,但贺蔚他们还等着,所以只能挑最急的说。
  “有什么事吗?”许则低声问。
  “贺蔚的堂哥不久前开了一个拳击俱乐部,打职业赛,今天贺予来看你的比赛,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许则把头抬起来一些。
  “贺予想培养一些新的拳手。”
  许则帽檐压得很低,陆赫扬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一小会儿,许则才回答:“好的。”
  一点都没有惊讶或开心的样子。
  “刚刚那个omega给了你什么?”陆赫扬往许则的裤袋看了眼,问。
  “卸妆水。”许则说,“卸脸上的颜料。”
  很久之前许则卸颜料是直接用肥皂洗的,偶然的一次,被omega看见了,对方立即给了他一瓶卸妆水,甚至还教他用化妆棉。可惜许则不讲究这些,最多只把卸妆水倒在手心里往脸上抹。
  后来omega便开始定期送他卸妆水,许则多次拒绝无果。
  陆赫扬说:“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还可以。”许则不太清楚‘关系好’的定义是怎样的,但既然陆赫扬这么评价了,那他就承认,应该是没有错的。
  陆赫扬伸出手,将许则的帽子轻轻往上抬了点,露出他的眼睛。陆赫扬说:“我还以为你不是很擅长交朋友。”
  许则同意他的说法,但这里大多数人都很放得开,所以即便他不擅长交际,也有人愿意主动跟他说话。许则说:“他们人很好。”
  “嗯。”陆赫扬淡淡应了声。
  之后他跟许则一起回了后台,将塑料筐放好。贺蔚他们已经在俱乐部酒吧的卡座里坐着了,时间还早,酒吧里人不算多,反倒比其他地方显得清净一些。
  “原来长这样。”贺予上下打量了一遍许则,笑着说,“靠脸吃饭都够了,打什么黑拳。”
  陆赫扬跟许则并排坐下来,贺予顺手就拿了酒倒给许则:“会喝吗?”
  许则点点头,陆赫扬看了他一眼。
  “晚饭吃过没有?”在许则喝第一口酒之前,陆赫扬侧过头问。
  “吃过了。”许则垂着眼,没有看他。
  几杯酒闲聊过后,贺予进入正题,问:“有想过换个地方打吗?尝试一下职业赛,说不定更适合你。”
  “……抱歉。”许则双手握着酒杯,声音很低,“可能不行。”
  他说了‘可能’,但其实能听出没有余地的意思,贺予看向贺蔚,贺蔚去看陆赫扬,陆赫扬则是看着许则——许则拒绝之后就端起酒杯,不知怎的手有些不稳,酒洒在了手背上。
  许则盯着洒出来的酒看,陆赫扬以为他是不知所措或心不在焉,但许则很平静地低头将手背上的那片酒舔干净,然后唇搭在杯沿,把剩下的喝干净。
  “没事,你再考虑一下,有什么想法随时跟我说。”贺予并不多问,将名片推到许则面前,“我知道这里情况比较复杂,可能不是很容易脱身,但如果你真的有意向离开,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许则将名片拿起来,点了一下头,说:“谢谢。”
  之后便没人再提这件事,聊起别的话题,许则一直沉默不言,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他几乎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看陆赫扬,不是刻意无视,而是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要看。
  越喝,许则的脑袋垂得越低,陆赫扬朝旁边的顾昀迟伸出手:“车钥匙给我,你坐贺蔚的车。”
  顾昀迟从手机游戏里抬起头,看了许则一眼,没说什么,把车钥匙递给陆赫扬。
  “别喝了。”陆赫扬按住许则的手腕,“我们出去一下。”
  许则的目光落在陆赫扬按着自己手腕的五指上,几秒后,他放下酒杯。陆赫扬收回手,与贺蔚和贺予打了个招呼,然后站起来,许则跟着也站起来,他喝太多了,有些站不稳,陆赫扬扶了一下他的肩,防止他往前栽下去。
  帽子被许则落在沙发里,陆赫扬替他拿上。
  酒吧里此时已经非常热闹,许则踉踉跄跄的,不断地被人撞到肩膀或手臂,陆赫扬快走了一步上前,将鸭舌帽戴到许则头上,压低帽沿,接着揽住许则的腰,穿过拥挤的人群,带他往之前那条窄小的通道走。
  许则没什么意识,整个人思绪放空,被陆赫扬带着走。一路到了后台,在其他人路过时的打量中,陆赫扬推开尽头更衣室的门,走进去,关上门反锁。
  手一直扣在许则的腰上,隔着t恤,陆赫扬能感到许则身上很烫。许则的腰摸起来比想象中手感更柔韧一些,也许因为现在他是放松状态,不像比赛时那样紧绷。两人都出了点汗,陆赫扬一手揽着许则,一手将那张旧桌上的水瓶和杂物扫到一边。
  许则不知道陆赫扬要做什么,但已经很晚了,他想提醒陆赫扬回家,不然不安全。可才刚要张嘴,许则就感觉脚下一轻——陆赫扬单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抱上了桌上,另一只手同时摘掉了他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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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子:干甚么这是?干甚么!
  第29章
  帽子被摘下的一瞬间,许则下意识眯起眼,但更衣室里的光线暗,并不刺目。许则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喝醉后只会更加迟钝,可他本能地从陆赫扬身上察觉到压迫感,即便陆赫扬的信息素被手环控制得很好 。
  不等他细想,陆赫扬的指尖划过他的锁骨,按在他胸口,力道有点重,手指隔着t恤微微陷进许则肌肉里几毫米。
  “伤好了吗,今天看你比赛结束得很快。”
  陆赫扬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没看许则,声音也低,给人一种意味不明的感觉。
  许则谨慎地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回答:“已经好了。”
  “抱歉。”陆赫扬忽然说。
  许则一下子茫然起来,不懂他为什么要道歉。
  “没有提前和你说一声就带贺予来跟你聊这件事,是我考虑得不周到。”陆赫扬抬起头,面色恢复一贯的平静,是许则熟悉的样子。他的手落下去,随意地搭在许则腰侧。
  “不会。”许则立刻摇了一下头,“没关系的。”
  反正不管贺予什么时候来问,答案都是一样的。陆赫扬作为好心施舍的一方,无论怎样都不应该为此道歉,没有这样的道理。
  “能告诉我原因吗?”陆赫扬站在许则腿间,双手撑在桌沿,抬眼看着他。
  许则有些不自然地侧过头躲避对视:“我签了合同,一年半,还剩半年多,毁约的话会很麻烦。”
  不管是违约金还是唐非绎,都麻烦至极。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陆赫扬说。
  许则沉默片刻,还是不肯看陆赫扬,回答:“我要待在这里。”
  “许则。”陆赫扬抬手在许则的大腿外侧轻拍了一下,提醒他,“看着我。”
  这一秒许则的呼吸都停住,他慢慢转动目光看向陆赫扬,视线近距离交汇的时候,酒劲裹着一股热量涌上大脑,让他有点透不过气。
  他知道自己错了,陆赫扬出于好心帮他一把,自己不但拒绝,还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如果他是陆赫扬,也会不悦的。
  “我只想挣快钱,每星期打完一场就能拿到钱。”许则艰难地开口,“打职业赛需要训练,需要积累,我没有时间。我只适合在这种地方,这里的观众不在乎拳技,他们看到血就会兴奋,很简单。”
  “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不喜欢打拳,我只是为了赚钱。”
  对着陆赫扬承认这些,让许则倍感不堪,但最终还是说出来了。他希望陆赫扬看清,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值得可怜。
  “我没有把你想象成怎样。”陆赫扬看着他,“选择权在你手上。”
  他越是这样说,许则越觉得不能过意。
  “对不起。”许则低下头,“其实你不用管我的,也别——”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才继续说:“也别可怜我。”
  这句话平常他未必——是一定,一定不会说出口,但今天喝了很多酒,所以勉强能说了。
  许则不认为自己有多惨,不是每个人都有好命和好运气,恰巧他没有得到而已,世界上多的是跟他一样的人。对陆赫扬,许则不报任何期待,他能够接受永远听不见回响,甚至被漠视、忽略,总之好过被同情。
  如果陆赫扬的确是在可怜他,那他才是真的可怜。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陆赫扬没有说话。许则闭上眼睛,脑袋往后仰,抵在墙上。
  头很晕,安静的每一秒都被拉长,感觉已经过去很久,许则说:“很晚了,你该回去了,这里真的不安全。”
  “留个电话给我。”陆赫扬拿出手机,解锁后切到拨号界面,递给许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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