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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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水楞在原地,瞬地脸上佯装的怒气刹那散去,嘴角一扬,赔笑说道:“真是对不住,并非我有意跟姑娘为难,偏巧我今儿心情不大顺畅,没控制住自己,跟姑娘出了一番闲气。这样吧,为了赔礼道歉,我把这发簪送给姑娘吧。”
  秋水说着便将发髻上的珍珠簪子摘下来往小玉手中递过去。小玉一看那颗晶莹圆润的珍珠便晓得这发簪贵重,只怕她花一年的积蓄才够买得起。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又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又逢着遇到心上人,自然是更喜欢打扮自己的。
  小玉的眼神里透露出了喜爱之情,但随即摇头拒绝,对于秋水前后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还反应不过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不不不,我跟小姐萍水相逢,绝不能无缘无故地收下你如此贵重的礼物。”
  秋水还要往小玉手中推,解释道:“反正这发簪我家里还有好多支,又不差这支。你收下吧,不然我心里对方才的举止很是过意不去。”
  小玉坚决摇头,心下微有些心酸,在她眼中如此名贵,是万不敢奢求的装饰之物,在人家口中不过像区区一件玩物罢了,人与人的命真是不同。许是自尊心的缘故,小玉反倒对秋水的盛情有些厌烦,眉头皱了皱,语气不觉硬了几分,说:“小姐,你的好意我很是感激。只是,我一个贫家女并不需要如此宝气的东西,我一身衣裤干净整洁,不需要也不适合戴这支发簪。你还是收起来吧,实在想把这发簪送出去,便送给别人吧。小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
  秋水再次愣怔在原地,对她渐渐产生了一丝敬意,可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一丝不服气。当下把发簪收了起来,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一些,像是无意中跟人闲聊,说道:“想不到姑娘真是贫贱不能屈,我很是佩服。姑娘这样的人品,你的意中人必然而是欢喜的很。”
  秋水这天确乎是有硬聊的嫌隙,但看对方神色一顿,两颊突然绯红的样子,倒也觉得这硬聊的话题还是提得值。
  小玉许是心中这又喜又忧的情愫无人可诉,一听到意中人三个字,自是马上联想到了守齐,一颗心倏地柔和下来,满心的情意似乎能掐出水来,不觉低语道:“他是欢喜我的。”
  秋水趁热打铁问道:“不知姑娘的意中人可是这金陵城的?是个怎么样的男子呢?”
  小玉抬眸看了看秋水,见她眼眸清澈,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并没有什么歹意,犹犹豫豫地倾吐道:“他就住在金陵城那家很是有名的酒楼里。他身形健硕有力,又会做事又会念书,很有男子汉的气概。他叫守齐。”
  小玉说到后面,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声音越发柔和,竟不觉自己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吐露心声。
  秋水也能感受到小玉一颗真诚的心,然而她有任务在身,当下秀眉一蹙,若有所思地说道:“守齐?哎呀,难不成是生意上欠了大笔的债,如今正被追债的人在街头殴打的那个吗?我今儿早上从许氏豆腐铺那儿路过,正好看到那人被打得很惨。”
  小玉手中的竹篮瞬地掉到地上,吓得面如土色,僵硬地低语道:“怎么会?齐哥,齐哥现在怎么样了?”小玉突然抓住秋水的手,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声音里似乎也带着一丝哭腔,无助地说道:“怎么会?我、我要去找齐哥。”
  秋水被小玉的举止吓了一跳,当下也慌了神,晓得自己的玩笑话这次严重了,慌忙解释道:“你方才说你的齐哥是住金陵城有名的酒楼里,该不是火凤楼吧?我听说火凤楼里也有个叫守齐的人,是他们小老板娘的哥哥。你说的该是那个守齐吧,我听说被打的这位是姓田,叫寿齐。”
  小玉一听,这才渐渐平静下来,但心里又十分挂念着守齐的安危,一时也不知道秋水话中的破绽。当下慌慌张张地从地上捡起掉落的竹篮,也不及和秋水告别,口中低语道:“我、我要去看看齐哥。”
  秋水见她脚步匆忙地离去了,大大松了一口气,对躲在墙角后头的宁桐说道:“她走了,出来吧。”
  宁桐拉着秋水在一家茶楼里喝茶,脸上笑意盈盈,对秋水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小水,好样的,简直看不出破绽来。”
  秋水抿了一口茶,蹙眉道:“这茶不及你们火凤楼的花茶。”把茶盏放下,接口继续说道:“我看是她心中太担心你哥的安危了才一时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然多问两句我就真的不晓得该怎么编派下去了。”
  宁桐严肃了神情,说道:“我方才也都看在眼里了。这事我做得不地道,但通过这事,我们都放心接纳她成为家中一员。你刻意与她堵路的时候,我瞧她明知你故意为难,倒也沉得住气,不去争那一口闲气。你把自己的发簪送给她的当儿,我分明瞧到她的犹豫,足见她很是喜欢你的簪子,但还是拒绝了,可见到底是个经手得住诱惑的人。特别是你说到我哥出事的时候,她完全是乱了手脚,那神情举止确是担忧的很。”
  秋水认同宁桐的话,嘴上却说道:“桐姐姐,你说的前面两点,我觉得有道理。只是这最后一点嘛,我的想法却与你有些不同。”
  宁桐嘻嘻一笑,好奇地看着秋水,催促道:“郑大小姐,那你倒是说说你的高见啊,我洗耳恭听。”
  秋水白了一眼宁桐,知道她的打趣的话,便振振有词地说道:“你说她得知你哥出事是出于真心的担忧,难道就没有为了她自己的将来担忧吗?我跟她说你哥欠下一大笔债,被人追打,暗示了你哥现在就是个穷光蛋,不但一无所有,还无容身之地。她若是真的嫁过去了,日子必然不好过啊。她心里一合计,果真是如此,便感到万分忧虑了。”
  宁桐呵呵一笑,说道:“如果她真的是为这个担心,她第一个反应该是向你打听我们火凤楼和豆腐铺怎么处置了?但你解释说这只是一个误会的时候,她虽然定了心神,但还是挂念我哥的安危。你说,她怎么不是发自真心地欢喜着我哥哥呢?”
  秋水无话可反驳了,嘻嘻一笑,轻快地说道:“好啦好啦,我才不管人家是不是发自内心地欢喜着别人,我心心念念的倒是我家的冰块脸有一天能欢喜着我。”说到这里,秋水的小脸一凝,眉目微微蹙着,一手托着腮边叹息。
  宁桐问道:“小水啊,那冰块脸冷冰冰得不近人情,你怎么会看上他啊?”
  “桐姐姐,你可晓得这人不可貌相的啊。虽然黑羽冷冰冰的,但是他也是一颗人心啊,我就不信人心一暖,怎么还会不动情?如他这般男人,不动情便不动情,若是动情必是死心塌地。再者,他能在傅公子身边呆那么多年,必然是有真本事的。从我认识他的那一年开始,我就认定他了。”
  宁桐看着秋水花痴的模样,只觉得可人又可爱,当下也不忍泼冷水,宽慰道:“希望那冰块脸有天能被你这柔情水融化了,我便可讨一杯酒喝了。”
  057 守齐成婚 (上)
  八月夏末的吉日,正是池守齐成亲的日子。这日开始,火凤楼歇业三天来筹备以及庆贺守齐的婚礼。
  宁桐和池守齐在写请帖,池源夫妇在包喜糖,无双在准备菜单,大家各自分工配合,说说笑笑间不知不觉都把自己手头的活儿做好了,只待着每日再添砖加瓦地补充。
  池源说:“既然齐儿的喜宴没有在田螺村办,那么先把大哥他们请到火凤楼里,等得空了再回去设宴请乡里乡亲吃酒。”
  许氏点头,应道:“那是自然,柍儿一家和我娘家的人自也是一块儿请到的。”
  守齐突然抬头问自己的妹妹,“小桐,你的朋友必我们都多,且很多也是贵客,可打算邀请哪几位?咱们好准备腾出几间雅房来。”
  宁桐将手头的笔搁下,略一思索,说道:“子雷和秋水必然是要请的,且不谈我与他们的交情颇深,就是人家对我的帮助也是一直铭记在心的。怡红楼的徐妈妈自然也是自己人看待,少不了她。素日里那些和豆腐铺往来的老主顾,哥哥现在也都熟悉了,便以哥哥的名义邀请吧。再有的就是怡红楼里几位和我相熟的姑娘了。”
  无双正埋头写着菜单,听宁桐一说,抬起头来问道:“那傅公子?小桐,傅公子毕竟才是那次借银子给咱们的恩人,也时常光顾火凤楼,该是算有交情的吧。”
  守齐听罢接口说道:“傅公子确实算对我们颇有照顾了,若是能与他有结交,日后对我们的生意自是好处多多。不过,他毕竟与咱们不同,只是不晓得递请帖子是否妥当?”
  宁桐喝了一口花茶,淡淡地说道:“我确实是欠他一个人情,日后我自是会还的。我与他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只是我们都认识子雷兄罢了,他未必卖我这个面子呢。”
  大家听宁桐如此说便都点头默然,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八月廿八,是个宜嫁娶的日子。火凤楼里里外外一片喜庆,大家皆是笑脸相迎,店里的伙计也都乐得来帮忙。池源夫妇和宁桐兄妹在外头忙着迎接客人。
  先来的是池海一家子,他的后头跟着池江、池治、守孝、守忠和守礼一众男丁,再后头是柳氏、周氏、王氏以及宁榕。池源见人群里没有池治家的两个儿子,便问道:“老四,守仁和守信怎地没来?”
  池治经过上次的教训,如今对火凤楼心有忌惮,当下嬉皮赖脸地说道:“那两崽子不在家。”
  池海见池治一双贼眼上下打量着火凤楼,这答话又是断头断尾的,满心的厌恶,便替他重新回答道:“守仁和守信这两娃子比他爹有能耐得多,这两年外出做工,上回来信说忙于四处做活,实在不得空回来。”
  池源点头,热情地将大哥一家子迎进去。许氏见女眷里少了蒋氏,问道:“大嫂,守孝家的媳妇怎么没见到她?”
  柳氏结结巴巴地回答不出来,宁榕在一边口直心快地说道:“大嫂被留在家里带二嫂家的小胖和小燕呢。”
  柳氏瞪了一眼宁榕,笑了两声就跟着走进火凤楼的门槛里了。周氏见她进去了,悄悄附在许氏耳边说道:“大嫂待守孝媳妇实在太不厚道了,就因为她那肚子不争气,这些年没少遭罪,大嫂那张嘴就跟把刀子似的日日在她大儿媳的心口上戳着,连带着守忠的媳妇也不把那个可怜的人放在眼里。”
  许氏无比同情蒋氏,皱眉问道:“怎么不把孩子一块儿带过来?”
  周氏冷笑一声,应道:“小燕一岁半倒还好,小胖才刚满月不久,全家都疼是个男娃,哪里舍得那那娃儿出来受惊。偏生做娘又在家呆不住,想来这一饱口福,只好逼着守孝的媳妇在家带着。她那个软泥一样的性子哪还敢不从,也只能憋着委屈替人家看孩子了。”
  许氏无言以对,这一贯是柳氏做得出来的事情。当下叹息一声,就把周氏让进去,收拾了脸上怜悯的神色又迎接下一波客人了。
  不大一会儿,池兰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也过来了。许氏慌忙接过池兰肩膀上的一对花旦,热情地让进楼去,笑说道:“大姑子,快里面去。今儿得劳你多受累了。”
  池兰爽快地笑应道:“守齐是我侄子,今儿是他的大喜日子,我这个当姑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什么受累不受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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