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屿 第1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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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极静中坚持片刻,堪堪感受到一种极为幽微的感受,她便从入定中弹出来,竟已经耗光了灵池内灵气,不得不重新打坐。
  不过这次打坐时,她倒觉得心中空灵,前所未有的轻松安宁,甚至能听到几尺之外,荷塘落雨脆脆响,一只蟾蜍,在叶下拂草而过。
  徐千屿双目闭着。
  一瞬间竟附身蟾蜍,有水露沾身的潮湿,草叶清香扑鼻的感受。
  登时所有声、色、气旋转倒转,将她围在中间,仰头看天广地宽,万物渺小。
  昭月殿晚风习习,徐千屿仍是汗湿衣襟。她睁开眼,耳边有蚊虫嗡嘤,半晌才回神。徐千屿刚要赶它,蚊子晃了晃,说话了:“是我!”
  原来是可云啊。
  徐千屿便要拍另一只。
  系统:“别打!这个也是我。”
  徐千屿疑惑:“你在干什么?”
  系统道:“我看你如此认真,我也要努力修炼了!”
  从花境中出来时,它把自己一分为二,化蝉抢镇魂锁,结果因为太不协调失手了,叫它耿耿于怀。
  反正它闲着无聊,就练习把自己分在两个蚊子身上,让自己变得更加有用。
  徐千屿闻言,深受鼓舞,又爬起来去给陶罐浇了一次水。
  深夜二人交流各自的心得。
  系统化身三只蚊子,在空中排着队横着、竖着、斜着飞:“怎么样?”
  “还不错。”徐千屿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转头看向圈界内的小虫们。
  她心念稍动,蝉便齐齐发出了鸣声:“房契房契房契房契——”
  瓢虫也振翅,发出颤响:“地契、地契、地契。”
  系统:!!!你把虫子炼得会说话了!
  这是人干的事吗?
  徐千屿十分满意,将它们全捡起来,兜着送出了窗外:“去吧。”
  是夜徐冰来双目微睁,从榻上一坐而起,侧耳凝神,面露疑惑。
  是他疯了?
  自徐千屿走后,那声音萦绕不去,怎么感觉树上的虫子都在喊房契和地契。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睡好了。
  他听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何必为这点小事庸人自扰。
  他闭目以神识塑了一道屏障,将夏夜虫鸣挡在阁子之外,继续歇下了。
  徐冰来躺在床上,须臾,他又坐了起来。
  若说没有房契,徐千屿恐怕不依不饶。他忽然想到,反正徐千屿也不知房契是真是假,他画一份给她不就是了么?
  反正她就是要这张纸,有了便安生。
  如此一想,立刻捻诀点灯,把睡眼惺忪的童子招来:“来来,给我找一份人间的房契。”
  童子:“……”
  半夜,徐冰来满意地对照两份房契。
  左右真假,不过是以法术将上面的文字略加修改。以徐千屿的修为,不可能看出端倪。
  吹干墨迹,徐冰来眼中笑意忽然一凝。
  他到底在什么?徐千屿不过一个筑基弟子,撒泼吵闹,是她没有规矩。他堂堂仙宗掌门,遇事竟然开始想着如何安抚她,难道怕了她不成?
  他半夜竟然行此事,无聊,且荒唐。
  徐冰来面色倨傲,手一捏便将那份抄绘的房契化为齑粉,一撩外袍,矜然躺下。
  ……
  翌日,徐千屿莫名被叫到掌门阁子内。
  她跪在帘外,看着手上的房契。
  “这就是昭月殿的房契么?”徐千屿平日里很少接触房契,其实看不出来。不过在徐冰来听来,这质疑显得相当刺耳。
  “房契都给你了,你还有何不满意的?”徐冰来在帘内大发脾气。实则是头一次做这种伪造哄骗之事,用以掩盖自己的心虚气短。
  可不发脾气么?
  垂手而立的小童心道,半夜里点灯折腾人两次。这百年来,掌门少有这么纠结的时候。
  徐千屿将房契收了起来:“谢谢师尊。”
  徐冰来刚松一口气,徐千屿又叫道:“师尊。有没有什么法子,倘我不在,可以在旁人擅闯我的阁子时候,替我挡住她?”
  徐冰来道:“都是内门有名有姓的人了,谁会擅闯你的阁子?啊?谁敢?”
  徐千屿道:“万一呢?”
  “你胡搅蛮缠。”
  徐千屿不做声了。她也就是试着问问,不答应便算了,有房契她已经很满意了。
  徐冰来却招招手叫她过去。
  他原本对徐千屿很不满,但转念一想,她这般在乎阁子,好像生怕谁踏入她的住所一般,可是同他一样,怕吵?
  他便是一听到敲门声都会太阳穴狂跳。
  毕竟是他的血脉,遗传了这般敏感的听觉也是正常。他自身饱受折磨,便很能感同身受。
  徐冰来言语缓和,给了她一道符纸,语气难得怜惜:“拿去,把这个贴窗内就不会了。”
  徐千屿不知此符何用,回去便贴在了昭月殿里。
  沈溯微每日天明之时,原本会用纸鹤敲窗叫徐千屿起床。
  谁知今日纸鹤不断飞扑而去,猛啄窗框百下,里面的人就是没有一丝动静。
  沈溯微起手捻诀,纸鹤撞窗数下,昭月殿外流转光芒,似有圆融之气将阁子包裹,连窗也推不开。
  沈溯微以为发生意外,持剑推门进屋。
  他直接掀起床帐,却见徐千屿在里面睡得正熟,微微一怔。半晌,他弯腰,手指轻轻碰她的肩,有些不自然道:“起来了。”
  第86章 内门弟子(四)
  徐千屿昨夜点了徐冰来送的香, 从没睡得这么沉过,面对这点动静,自是毫无反应。
  沈溯微瞧了她一会儿。
  徐千屿睡着时极为安静, 卷长的睫毛覆下, 两颊泛着淡淡红晕, 看上去很温暖。
  沈溯微叫了两声不醒,住了口,静默地将手贴在她脸颊上。
  因修冰雪道,他的手比旁人凉一些, 徐千屿果然不满地蹙眉,向后闪脸。
  “该起了。”他趁机轻声道。
  “……”徐千屿抱着被子不动。
  沈溯微每日同她拉锯,倒也不觉得烦。
  他本就善于忍耐, 已经习惯了徐千屿的娇气, 还在斗智斗勇中觉出些鲜活的滋味。只是, 这样鲜活的一个人, 他是如何下得了手,一剑将她杀了?
  他这般想着, 徐千屿已适应了他掌心的温度,因为怕热,两手握住他手腕,主动将脸贴过来。沈溯微手心忽觉到热而软的一片, 却有些不自在, 将手抽回。
  二人相互较劲, 徐千屿抓握不住, 很是焦躁, 竟在他挣脱之前, 伸过嘴狠咬了一口。
  沈溯微立刻抽回手, 惊而看着手背上一处牙印。这点痛对他算不了什么,但不知为何,有心惊肉跳之感。
  再一看更漏,这一折腾,却已晚了。
  他身上冰冷的剑气侵入被子,徐千屿总算睡不成了,烦躁地蹬掉被子坐起来。见沈溯微立在她床畔,显然叫她有一会儿了,忍住没发脾气,不大高兴地拿过床角的弟子服。
  沈溯微替她放下帘子,忽而觉察到她身上似有其他修士大能的气息,动作一顿。
  徐千屿身上幻影筒骨碌一动,藏到她腰后。他再去探查,却已然感知不到了。
  梳头时,沈溯微余光瞥见徐千屿打盹,没有点破,单是将她头发握紧了些。
  强行参加这次簪花大会,确实太过紧急。但既做修士,修为是安身立命之本,没有人不想变得更强,徐千屿也一样,这件事情便有益无害。
  徐千屿睁开眼睛,看到今日的发髻是两个辫子弯成,宛如垂下的一对蝶翅。师兄帮她系了红绫,系得极结实,蝴蝶结松松垂下来,肩上还搭着两个小辫子,漂亮灵动,眼睛便是一亮。
  她心想,师兄面上没有表情,也不知这些发式是什么时候构想的呢?
  这么一想,便觉得有些奇特。
  沈溯微见她偷瞄过来,面色不变,垂睫淡道:“出来练剑。”
  徐千屿对于和沈溯微练剑这事,很有畏怯之心。因为沈溯微有自己的剑道,唯独持剑时锋芒毕露,极具压迫感和距离感,令人不敢糊弄敷衍。故而她拿起自己的木剑迈出门槛时,已是严阵以待。
  一息之间,二人过了百招。
  沈溯微出剑如疾风骤雨,毫无空隙。徐千屿初始时还能想出应对之策,后来便是乱砍乱挡,将能用上的统统用上,还是节节败退。
  “太慢。”沈溯微简洁评价她的表现,还剑入鞘。
  徐千屿自地上爬起来,面如火烧,瞧着他的眼神如炽,写满不甘。
  满脸都写着:那你倒是给我想个办法啊。
  沈溯微便给她想个办法:“每日练万次挥剑,我看着你练。”
  徐千屿便站在那里挥剑。
  七十八,七十九……一千零八……
  也不知挥到多少下,挥得她如老僧入定,差点睡着,沈溯微卒然出手,一剑若电光,朝她膝盖刺来。
  徐千屿大惊,一跃躲开,下落时狼狈倒退,沈溯微不喊停,她手上却不敢放松,还在挥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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