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夕成灰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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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做大事?”
  “怎么可能不做!”展抒怀睁大眼睛,“你名字都被划了,还一点儿也不着急,肯定是心里早就有打算了!”
  “其实我没有。”
  展抒怀:“……那你这是?”
  霍皖衣十分无辜:“如果不能做官,那我就回去做谢相夫人,难道不好?”
  展抒怀:“……”
  作者有话说:
  张大人:你左脚先迈进门,我觉得不行。
  考生:?
  霍皖衣:长得好看是我的错?
  谢相:不是。
  展某: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吃软饭却要搞事业。(流泪)
  第58章 不敬
  “杨大人?”
  “……是孟大人啊!”
  被唤作杨大人的官员一惊,匆惶回头,怀中捧着的卷宗险些落在地上。
  “杨大人不是该将卷宗送给谢相么?”孟大人含笑发问,“怎么杨大人站在这儿动也不动?”
  那官员道:“卷宗确实该是我送去……”
  话语说到此处,杨大人面露难色:“但我心里,总觉得有些害怕。”
  “害怕?”孟大人不明所以,宽慰道:“在谢相面前说话,任谁都会觉得紧张,这不算什么,杨大人也是个‘熟手’了,不过是送上卷宗,答一两句话罢了,想来也难不倒杨大人。”
  杨大人道:“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今日,我手里捧着这卷宗,心底老不踏实,总怕自己得罪了谢相。”
  “莫非今日的卷宗有什么不对?”
  “……此事也不必瞒着孟大人,”他将声音放轻,低语道,“张其然被人给弹劾了。”
  “张大人?”孟大人面露惊色,“他不是都快告老还乡了么?陛下怜他多年来都在边陲之地任职,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特意恩准他回京来主考科举,也算了却张大人一番心愿……难道?”
  “嘘——”
  眼见着同僚就要将话说出口来,杨大人急忙道:“可别再说……此事古怪得很。张大人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不知道为什么,此次大试,他居然划去了半数学子……就连、就连本次小试的头名……”
  他那声音放得更轻:“也被他划去了名字——”
  天一放晴,明鹭殿的窗户便被支了起来,好让滚烫的阳光洒进屋中,除一除湿气。
  谢紫殷依旧倒坐在桌前,腰间还特意枕了个靠枕,姿态随性悠然。
  送来卷宗的官员大气也不敢出,躬身站在一边。
  他懒懒翻开奏折,一眼扫过,难辨神情地按下印章,随手扔开了,再去翻阅下一本。
  杨大人提心吊胆地等了许久。
  直到谢紫殷取出那本眼熟的奏折,杨大人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
  谁知谢紫殷却没有翻开,反而问:“杨大人为何如此紧张?”
  杨大人一惊。
  他结结巴巴道:“下、下官……并未紧张,只、只是,只是……”
  谢紫殷道:“这本奏折里写了什么?”
  杨大人声音一顿。
  随着谢紫殷将奏折翻开的动作,杨大人的心彻底提了起来。
  不过是短短片刻,他的心里已经想好了无数个下跪的姿势,唯恐自己一会儿的表现不够真诚。
  古怪的是,杨大人自己也不知道紧张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那日,他送来卷宗的时候,谢相大人当着他的面,特意问询了关于那位小试头名的事情。
  杨大人想,哪怕此霍皖衣非彼霍皖衣,以谢相大人的性子来讲,怕也不乐见同名同姓的人就这般落了榜。
  杨大人的心提得高高的,一晃荡都觉得头晕眼花,呼吸困难。
  更何况谢紫殷读阅这本奏折的时间最长。
  从右至左,怕是每个字都被看尽。
  谢紫殷最后合上奏折,沉吟片刻,手指摩挲着纸页道:“还有多少人弹劾了张大人?”
  杨大人诚惶诚恐:“除去与张大人共审大试的四位大人以外,还有十三人。”
  “哦?”年轻的丞相神情似笑非笑,“张大人的人缘,倒比我想象中差上不少。”
  杨大人道:“张、张大人……是有些清高。”
  说完这句话,杨大人飞快瞥了眼谢紫殷的脸庞,垂下眼帘的时候,正巧听到谢紫殷说话:“清高也好,不过一个人若是太清高,又需得知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话语好似意有所指。
  杨大人拿捏不定,试探道:“……谢相的意思是?”
  “既然张大人是个清高的人,那自然清者自清。”
  言罢,在杨大人吃惊的目光注视下,谢紫殷堂而皇之地将奏折收了起来。
  杨大人错愕不已:“相爷……”
  “如此大事,自然还是由本相直接呈给陛下更快。免得夜长梦多,坏了陛下的大事。”
  入了夜,张其然小心翼翼离开府邸,乘轿去了另外的地方。
  他来得匆忙,也不要仆人搀扶,一条不短的小路,竟被他很快就走完。
  站在屋前,张其然理了理衣摆,躬身施礼:“张其然求见王爷。”
  “进来。”屋中有人沉声应答。
  张其然心神一松,拾步而入,在见到站在窗前的那道人影时,他险些克制不住地又要跪下。
  “张大人不必多礼,”那道人影声音带笑,“您是本王的肱股之臣,何必次次都行此大礼?”
  他不过说上这么一句,张其然却动容不已:“老臣、老臣惭愧……老臣年迈之躯,却能得王爷信服,为王爷图谋大业,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此刻烛灯更亮,那人影从阴影中走出,露出一双纯澈带笑的眼睛。
  若是霍皖衣在这里,必然能认出此人。
  ——此人与先帝同姓,皆是高家的子孙,流淌着相同的血脉,本应有问鼎天下的可能。
  然而因为新帝的出现,高家的江山就这般换了主人。
  忠定这个封号,是先帝当初赐封给高瑜的。
  晚年的时候,先帝也曾想过撤下这个封号——可当时先帝杀的人已经太多,有着亲缘的,几乎快要被先帝杀得一干二净。
  先帝再任性,也不想用这种小事去挑战世家大族、皇亲国戚的底线。
  是以忠定王的封号一直保留到了现在。哪怕是新帝登基,也没有立时清算这个王爷。
  原因也很简单。
  忠定王自从得到这个封号之后,便人如其号般忠心,安定,从不让帝王担忧,更不曾被人抓住任何营私结党、心怀不轨的把柄,新帝登基时,他更是心悦诚服地跪拜。
  只是此时此刻,忠定王高瑜站在这屋中,面前着的,差点对他行跪拜大礼的人,是朝廷大臣,是新帝的臣子——
  高瑜道:“张大人言重了。”
  张其然却更为惭愧:“先帝在时,老臣被外放去边陲小城,一直不能为王爷做事,老臣心痛不已。现下得以回到盛京,都是凭着王爷的东风……可老臣已然年迈,所能做成之事,不及旁人为王爷所做的万分之一……老臣实在惭愧。”
  高瑜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耐,但他依旧眉眼带笑道:“张大人不必见外。说来……张大人可曾将事情办妥?”
  张其然立时道:“办妥了,王爷放心,臣划去这群学子的理由,听起来虽说荒诞可笑,但臣也有由头为自己辩解,且不说叶征会不会直接开罪于臣,单说此事,朝堂上定然会有许多人不满此次科考,到时候,王爷可趁机多拉拢一些官员。”
  提起新帝,张其然直呼名姓,可见心中毫无新帝的位置。
  高瑜满意道:“张大人办事,本王自是放心。这位新帝喜欢推翻先朝皇帝的传统,办一些闻所未闻,稀奇古怪的事,早就该栽个跟头,吃吃亏,才好让大家知晓,他不是真正的天子。”
  “君权神授么,”高瑜漫不经心,“本王出生那日,不也是天降异象?真要说,难道本王不该也是个天子?呵……那龙椅可不好坐,今次张大人帮忙,搅乱了此次科举,朝堂上必然乱作一团。我倒要看看,这位新帝要怎样拨乱反正。”
  高瑜的话语里无形间透露出强大的自信,张其然激动不已,连声道:“好、好!王爷与先帝同宗同源,合该做这天下之主!叶征一黄口小儿,不过是耍了些阴谋诡计才得以坐上皇位。只要让那群官员见过王爷,他们便会知晓,谁才是真正的皇帝!”
  “待大事成,本王登基那日,张大人功绩累累,定能得封丞相。”
  “王爷,老臣不在乎当不当这个丞相,”张其然感动得老泪纵横,“臣只愿王爷得偿所愿,能一展宏图抱负……如同臣当初所读的文章,王爷之才,经天纬地,臣能辅佐王爷,便已是幸事。”
  高瑜也动容不已,他双手伸出,握住张其然的手掌:“张大人为本王做的事情,本王绝不会忘,定然铭记在心。”
  张其然哽咽道:“有王爷这句话,老臣万死不辞。”
  两人一派君臣相得的模样,又讲了一会儿话,高瑜道:“夜深了,张大人也该回府,莫要让多事的人发现。”
  张其然颔首,临行前,忽而道:“王爷……老臣此次,还划去了小试头名的名字。”
  高瑜脸上依依不舍的神情立时凝滞。
  他紧皱眉头,语气不善地发问:“你怎么划走了小试头名的名字?”
  张其然道:“此人与霍皖衣同名同姓,臣深觉不喜……想着将事情闹大一些,便干脆把他的名字也一并划去了。”
  高瑜脸色微沉:“张大人,你糊涂!你若是只对那些无权无势,无甚名声的学子做此事,那新帝过问于你,你还有所推脱的理由,你现在连小试头名的名字也敢划去,难道是想告诉天下人,你心有怨怼,不服小试的诸位考官么?!”
  他话音刚落,夜空里忽而划去一道闪电,滚滚雷声炸响。
  作者有话说:
  出现了,朝堂文不能没有的大反派!
  先帝:朕无语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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