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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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多宝的法宝……
  多宝为何叫多宝,自然也无需多言。
  然后就为了去西方,这些东西,多宝说不要就不要了?
  还有……
  “大师伯……”唐僧寒声道,“竟然下的了如此辣手么?”
  “我自请前往,全在自愿,为的是捣乱西方教,将气运再归玄门,明明是我对玄门的一片忠贞之心。”多宝声音幽冷,“既非他为人长辈却不慈于下,也非他见我截教败落至此,非要落井下石赶尽杀绝,他留不下半点坏名声,若是我成功了,我不过是他手底下一枚棋子,世人夸的不会是我,而是太清圣人深谋远虑,竟有了个化胡为佛的法子破掉西方气运。而若我失败了……不过是少了桃园之内一囚徒而已,谁又会在乎,谁会知道原来太清圣人还失败过?这种有利无害之事,他哪里会不答应?”
  唐僧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突然就想到了截教那“截取一线生机”的教义。
  死中求活的本事,多宝真的掌握的炉火纯青。
  大师兄就是大师兄。
  后续的事儿,其实就简单的很了——
  太清圣人废了多宝的法力,特地请托了后土娘娘免了多宝的孟婆汤,这才投生去了做了释迦摩尼,自出生下来,指天誓日,出言“八荒六合,唯我独尊”,逐渐走向了夺权西方圣人,改立佛教的路线。
  ——截教能万仙来朝,通天教义吸引人是一个原因,多宝擅长经营是另一个原因,真的说起来,手把手带起截教的多宝的手腕,岂是西方两个传教几百万年依旧半点不成,最后强行在万仙阵下抢人的西方圣人可比?
  哦对了,西方还有本来属于阐教,后来还是叛了的几个原玉虚十二仙。
  玄奘自然少不得问一句,他们算什么?
  玄奘既然这么一提,多宝自然也不吝于解释:“放我投胎之后得了自由,那是大师伯的主意,而二师伯的主意,就是放他们几个归西方了。二师伯的具体打算……大概是以他多年的教导之恩,请托那几位做一件事吧。”
  说到这,多宝倒是相当调皮地笑了笑:“玄奘……唔,我不知道你之前是个什么名儿,现下还是接着叫玄奘吧,你不妨猜猜,我是怎么揣测的?”
  若是截教兴盛时候一心修炼不知半点算计的玄奘,固然是想不明白的。
  但既然有了法明……唐僧想猜出来,确实也不难。
  他只说:“好一点的猜测,或许是派来帮您的,若是您解决不了,至少他们能放您一条生路让您回玄门,给您一条后路,至少不至于魂飞魄散。”
  佛祖笑着,等着唐僧说坏一点的揣测。
  “至于坏一点……”唐僧寒声道,“他可能是怀疑您是以言辞之利骗了太清圣人,求的不过是自己的自由,乃至于今后复仇玄门……若是如此,则不得不防。”
  “然后?”
  “彼时您法宝全失,法力被废,完全羽翼未丰,若是您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要背叛的兆头……他们会立刻。”唐僧闭上眼睛,“将您,当场格杀,打到魂飞魄散。”
  佛祖笑得很是诡秘:“果然,从万仙阵下挣一条命出来,便再也不是金鳌岛上无忧无虑的逍遥仙人了。”
  玄奘垂下眉眼,一语不发。
  都活不下来了,做什么逍遥仙。
  怼了那个指谁谁死瞪谁谁亡的天道,才应该是工作重点,才应该是法明师父口中所言,当下社会的主要矛盾。
  第25章 前尘已尽忘
  “至于……二位师伯为何非得逼我看着万仙覆灭,我自己死中求活之后又如何在西方夺权,如何利用封神之后圣人不出的道祖意旨,架空那两位曾经趁火打劫的圣人,最后索性改名佛教,如何推出我自己的众生平等教义……”佛祖笑眯眯看着唐玄奘,“怎么?想听?”
  唐僧还没做出个什么反应呢,佛祖已经是摆出了一个拈花一笑的造型:“想听我也不想说。能琢磨就自己琢磨,琢磨不出来也没什么关系。”
  我也不想说?
  唐僧看着笑的很是轻松的佛祖,后面那一串手段还没来得及想,只琢磨了一下第一句“为何逼我看万仙覆灭”,就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双目骇然地看着佛祖。
  个中原因,好猜得很。
  ——两位圣人不可能杀了多宝,毕竟碍于天道对自己的弟弟下手,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突破底线的不要脸了,做了之后虽然不至于会后悔,但到底也算是于心有愧,要再断了上清一脉的传承,终究良心不安。
  但是他们显然也不想等着多宝今后找机会给截教翻盘,毕竟如今他们已经和通天闹翻了,通天若是能归来,他们那也绝对不是老脸一红就能够迷糊过去的事情,与其大打出手,兄弟之间还撕起来大家腹中丹药一起发作一了百了,还不如就让通天在紫霄宫待着——反正鸿钧老师对通天向来偏心,他在紫霄宫最多就是寂寞了一点,绝不会真的受太大的折磨的。
  所以……
  唐僧骇然道:“他们要逼疯您!”
  ——逼多宝眼睁睁看着截教覆灭,把他囚禁在桃园里面谁都不能见,法力被禁了甚至连入定都不能,就是想用曾经的同门情谊,用桃园之中看不到边也无法修炼的囚徒生活,逼他崩溃,或者至少认清现实,老老实实从此做一个代表着上清一脉传承的吉祥物。
  简单讲,一个能让他们内心的愧疚没有那么深重的物件。
  同时那个物件并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并不能随时随地想着复仇,也不要作死。
  法力深厚法宝众多的多宝道人不合适,所以法宝收走,法力封禁,但是多宝还有能把截教经营得万仙来朝的能力,这也不安全,所以……
  疯了最好。
  想到这,玄奘是真的觉得心寒。
  天道之下,机缘巧合,大家都打红了眼引狼入室,老子元始与西方圣人联手怼自己亲弟弟通天,这件事说起来也算不上太大的问题,毕竟这么些年来还没有谁能逃脱天道的控制,是不太光彩,但是丢脸确实也不至于。
  但既然量劫过去了,承认自己对弟弟下手下的内心不安,怼弟弟怼的并没有那么厚道,然后对他门下大弟子略加照拂不至于防范如此,很难吗?
  你们对上了封神榜已经没有反抗能力,半点恩泽便会感念在心的那些倒霉孩子施恩,对同样修炼了上清道法的猴子放水,却对有能力反抗或许可以复仇的多宝……如此狠辣?
  就因为一个不能反抗一个还有希望?
  何其令人齿冷啊……
  听了玄奘这句话,多宝倒是露出了个意料之外的表情:“你真的是碧游门人?”
  ——我的师弟师妹不可能懂这些!
  他们要懂,当年就不会被算计的那么惨!
  唐僧苦笑:“师兄,人总是会变的,我……这些猜测人心,谋划勾陈的手段,是我这一世的师父教的。”
  佛祖:“你这一世的师父不是个凡人么?”
  “虽然是个实打实的凡人,却是一个颇有些意思的和尚,这些手段算一桩,他会的一些小手段,也算一桩。”唐僧手上划了两个法诀,水属性法术一出,直接捏出了一个冰碗来,又化了不少水到冰碗之中,找张纸切过去,冰碗倒扣,水不留出。
  大气压嘛。
  唐僧只道:“看起来其实是个没什么用的小手段,但其中也不是没有大道至理,还有像什么测不准原理,斐波拉契函数都颇有意思。而他的学问见识,确实非凡。”
  “成。”佛祖也来了兴趣,“我寻个合适的时候去见见他。”
  #远在大唐的法明忽然感觉后背一寒#
  #被佛祖惦记上了就问你怕不怕#
  “不说你师父了。”佛祖看向唐僧,“你呢?我是从万仙阵下捡回来不少骗过了地府,不肯入轮回的残魂,能养下来的也都在养着,这么多年,除了无当带着的几百个散仙,你是第一个自主从万仙阵下活下来的,你,到底是谁?”
  唐僧脸上的笑容一僵。
  然后就撩袍跪下了。
  “不瞒师兄,我其实……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佛祖:?
  “听我这一世的师父说过,有些事疼到了极致,记忆便会错乱,选择性的忘掉一些东西。”
  唐僧苦笑着:“我记得碧游宫内那些逍遥的日子,我记得老师给我们讲道的内容,我记得您曾经手把手教我们运用术法,但……我就是不记得我是谁了,我只知道万仙阵下大家死的死伤的伤,一战之后截教覆灭,但具体都发生了什么,我记得的却不多。”
  唐僧这话说的心酸,而听这话的佛祖,突然有那么点点心疼。
  有点心疼唐僧。
  也心疼自己。
  讲道理,唐僧其实算是幸运的,至少他忘了。
  但是他自己却……记忆力该死的好。
  师弟师妹们是怎么去死然后封神的,他记得。
  刚刚到了西方之后看到寂灭大道之下已经有些麻木,面无表情得让人心疼的三千红尘客,他们认出他的时候眼角本来是满满的寂灭和冷漠之中突然燃气的那半点温暖,他记得。
  就连天庭昊天以紫霄宫中的通天威胁他去解决大闹天宫,也是在修截教道法的悟空时候,他一到天庭,师弟师妹们是怎么拉着他的衣角哭诉的,金灵是怎么抽空质问他“你怎么就去了西方做了佛祖,你是不要教门也不管老师了么”,他也记得。
  历历在目。
  处处是血。
  “那也不至于……”佛祖忍着眼角的湿润,要把唐僧扶起来,“不至于跪下啊?起来好好说。”
  唐僧闭上眼睛,一个头磕下去,沉声道:“之所以能活下来,是那时候不懂事,曾经偷听老师给您连带金灵无当龟灵三位师姐讲解诛仙剑的时候,说的……诛仙剑对仙人无往不利,但若是自废法力形同凡人,或许能躲得一命,诛仙剑入体的瞬间……我先行一步,碎了自己的金丹废了自己的法力,虽是重伤神魂受损,但到底也没死,后来迷迷蒙蒙自行修补残魂,这才到了金蝉子身上。”
  “原来……是这样啊……”佛祖苦笑,“果然是小时候不懂事。”
  他慢慢放开了扶着唐僧的手,站了起来。
  不可偷听这确实是截教的规矩。
  事实上禁止偷学也是所有师门的规矩。
  毕竟截教有万妖,讲解大道的时候大家一起听着倒是也没什么,只是具体的修炼办法那必须单独教授的,通天忙不过来可以有四大弟子代劳,但绝对不会公开说。
  道不轻传是一回事,听了你不该听,不符合你身体结构的修炼办法最后麻烦重重,也是一回事。
  看看悟能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了。
  妖人和人妖有哪个词儿是好的么?
  菩提祖师非得折腾悟空,打那三戒尺之后还让人家没法好好睡觉,确实是只能深更半夜告诉悟空到底应该如何修炼。
  ——道不轻传是其一,其二,也是根本不能当着那些人族弟子,告诉悟空妖族的修炼办法。
  要是学岔了,毁了的可是他们自己。
  半晌,佛祖轻声道:“你还是起来吧,你偷听了坏了规矩再该罚,也得是等老师出了紫霄宫,再罚。”
  唐僧霍然抬头,眼底全是不信之色:“师兄?!老师还有能出来的一天?”
  佛祖默默坐了回去,慢慢端起冷茶。
  抿了一口。
  长长叹息一声。
  “不然呢?”
  “你以为我这多年筹谋,到底是在算计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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