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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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靖宜闻言有些惊讶,不过事情凑巧倒也无话可说。
  赵靖宇今年十三,过了年便十四,这个年纪的皇子,如梁王和蜀王,早就开始议亲了,甚至皇帝有意让他们接触朝政,朝臣的目光也是使劲地往他们身上瞄。
  赵靖宇当然也不差,就这三年书读得也是像模像样,而且待人更加平和一些,是个不错的孩子。
  不过差就差在出身上,他娘敏妃曾经也是宠惯一时,刚生下他的那段日子,就是老牌的贵妃和贤妃都得靠边站。
  然而敏妃娘娘却忽然牵扯进被明令禁止的前朝“冷梅”之毒里,听说一个刚得皇帝宠爱的美人就因此凄惨死去,还搭上另一位小皇子。
  至此,失了皇帝宠爱又没有后台的敏妃一落千丈,最终一条白绫让其香消玉殒,而九皇子赵靖宇的位子就变得尴尬无比。
  幸得从小默默无闻,夹缝中生存才有了今日。
  这是赵靖宜第一次正眼看九皇子,即使赵元荣做了他的伴读,也没把他当回事。若不是皇帝神来一笔,赵靖宜不会注意到他的。
  “见过睿王兄。”
  皇帝既是让他过来走动走动,赵靖宇自是以兄弟之礼相见。
  抽条的少年,看起来有些消瘦,只有一双眼睛极亮,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倒是让赵靖宜另眼相看。
  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赵靖宇直接走到了林曦跟前,恭敬地唤道:“林叔。”
  林曦含笑地点了点头,温和地说:“荣儿回王府后,你出宫的日子就少了,不知道功课可有拉下,之前探讨的方子可是辨认出来了?”
  赵靖宇回道:“今日就带在身上,还请林叔过目。”
  赵靖宜面无表情地看向林曦,除了九皇子的身世,他发现似乎还有其他未尽之事林曦没有交代。
  “待会儿给我看看,有些草药我也辩不出来,或许我们可以请教王老大人,医术之事,你我皆是初学者。”林曦说着便看向赵靖宜,忽略后者眼中疑问,直接道,“王爷若有要事,不妨先去忙吧。”
  如今赵靖宜可没什么要紧事忙,倒是这俩人的关系,他很感兴趣。
  只是他毕竟身份不同,一言一行意义深重,不管夏景帝让九皇子登门是何意思,赵靖宜不多接触总是无错。
  所以他便从善如流地起身,“也好,军中还有些事需要安排,九弟若有需要,直接找你……”说到这里,赵靖宜发现有些不对,他是兄长,林曦怎么成了叔叔,平白长了自己一辈。不过他毕竟冷静自持,皱了些许眉,又若无其事继续道,“找林曦即可,王府之中不必拘礼。”
  林曦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眼中不禁带着一丝揶揄之笑。
  赵靖宜暗中挠了挠手心,抚平心中被勾起的一簇火苗,接着大步而去。
  虽九皇子在赵靖宜面前一直举止得体,张弛有度,可这位堂兄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对待。
  当赵靖宜一走,他整个人明显就松懈下来。
  这不禁让林曦想到自己最初见到赵靖宜的时候,也是这般能不见就不见,一见就得绷紧神经的模样。
  于是很感同身受拍了拍他的脑袋,“走吧,荣儿这会儿刚扎完马步,怕是摊在床上动弹不得,我们就不劳世子爷大动干戈,直接过去便是。”
  赵靖宇很是享受林曦这般亲切,于是便点了头。
  赵靖宇比荣儿大了五岁,然而在宫中却一向由荣儿护着他,是以叔侄两人倒是极为亲密。
  林曦带着赵靖宇到栖云轩的时候,赵元荣正好在丫鬟的按摩下解了酸疼,沐浴更衣后,坐在书案前作业。
  “虽在王府,不过我们三也同往常一样吧,靖宇随我学医,荣儿照旧功课。”
  这自是没什么意见,两个半大的孩子都不是贪玩的人,为了安全横竖也出不了王府上不了街。
  对于九皇子来说,能跟着林曦学医已是一件放松的事了,宫里毕竟都是眼睛。
  荣儿年纪不大,但因身份使然,身上的课业却是极重。
  武艺先不说,现阶段是早晚半个时辰。接下来便是文学经史,崇文馆的师傅不太敢给睿亲王世子压力,然而到了林曦这边,赵元荣便体会到了唯一继承人的辛苦。
  家庭作业每日一练那是基础,平日讲课涉猎广泛不说,还时不时来一篇时事整治的个人见解,国情民生、国际关系、经济建设……之前还有顾虑,待某一日赵元荣发现他父王与表舅似乎心有灵犀,无声胜有声之后,林曦便再无顾虑,连边防商贸,海运交易都零零碎碎地告知与他。
  有时候他父王坐于一旁陪同,听到开海禁,设边关,降农税,提商税之时,也不禁大吃一惊。
  有些话犯了忌讳,然而前程却似锦。
  赵元荣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望向他表舅的目光,隐隐中带着崇拜和敬意,那些超现代的知识虽不容易理解,然而潜意识中明白这是未来大势所趋。
  他父王说:“终有一日,这个愿景定会实现,若是我来不及办到,那就由荣儿继续完成吧。”
  再看九皇子,龙子之尊,草芥之身。
  他读书如何,无人关心,因从未有人对他有所期待。
  学医,更无人置喙,因众人漠不关心。
  林曦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想起闽大夫对他的关怀,舍命对他的救助,他觉得该做些什么。
  用了午膳,午休后赵靖宇便回了宫。
  “谨之,你若是想要争上一争,这便是一个机会。”待赵靖宜回了王府,林曦冷静地提议道。
  如今夏景帝身体康泰,即使再坐十年的帝位想必也不是什么问题,可两位皇子的智慧和气度却不会随着年岁增长而增加,反而越发焦躁而显平庸,按此以往得到圣心的机会不大。
  而这个时候赵靖宇已经长大了,一匹黑马若是有伯乐相中才能杀出重围。
  “蜀王和梁王根基深厚,必定发难,那么你才有可能。”此刻林曦的表情极为平静,俊秀的眉眼温和之中透着一股凌厉,淡然的声音酝酿着杀伐。
  赵靖宜突然之间感觉此刻不温不火中带着犀利的林曦才是他自己,忍不住正襟危坐,低声询问:“你让我扶持九皇子?”
  林曦闻言,弯唇低低一笑,“睿王府一向中立,说什么扶持,岂不违背你的初衷?”
  赵靖宜隐约中似乎知道林曦要说什么,于是他沉默地等着。
  “九皇子较那两位什么都不差,只差在母亲上,只是敏妃真的有罪吗?”
  后宫之中的碾压本就无情,只论结果不看过程。敏妃在宫中除了皇帝宠爱什么都没有,前朝之毒何从而来,本就是个疑问。
  赵靖宜较林曦更懂得这些,于是他说:“敏妃死后,贵妃和贤妃重获帝宠,梁王蜀王分得户部吏部之权。”
  林曦闻言便冰冷地笑了,“以结果推论过程,这便显而易见的事,不过就是谁都不愿招惹是非罢了,看看如今的太子之争,真是报应。”
  赵靖宜皱眉,“你想为敏妃正名?”
  林曦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后者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只听到林曦说:“敏妃正名,九皇子出身便无可挑剔,因无外家支持,皇上会更怜惜一些,对于皇子来说,任何外在的势力都不及帝心来的重要。当经皇上还算圣明,他是看不上现在的两位的。”
  最终的结果便是三兄弟之间的混战,而谁胜出,看睿王府。
  赵靖宜已经知道林曦所想,不过他还是要提醒一句,“这罪名是由皇上亲自定夺,若要推翻并不容易”
  林曦横了他一眼道:“谨之,你我相遇因为荣儿之毒,这毒源你该早就寻到了,那么睿王府适时要个公道总是无人怪罪吧?”
  赵靖宜自然只能点头,看得有些咄咄逼人的林曦足足有半晌,接着忽然散开惊讶的神色,锋利的眉微动,他低声地笑了。
  “那日之语显然是我错了,曦儿,王妃可不适合你。”
  林曦闻言嗤笑了一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凉凉地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管你后院的莺莺燕燕,不过是看在你识相地上交金库的面上才答应罢了。现在想想,可不皆是煽情之语,做不的真。”
  赵靖宜只能无奈道:“且看以后。”
  林曦哼了一声,男人的话当面听感动,转眼一想不过是糖衣炮弹,“言归正传,既然你我一条船上,那么我便明说了。闽大夫与我有恩,如今敏妃已逝,我自是要照顾到靖宇。”
  闻言赵靖宜不满道:“就算九弟得势,你不怕将来我与他相争?”
  说到这里林曦好笑地睨了赵靖宜一眼,缓缓凑近,低声说:“那便各凭本事了,与国而言,你们谁得势都有益处。不过我喜欢你,自是看好你,最后且留他一命吧。”
  就目前夏景帝的作为,赵靖宇即使没有睿王府暗中帮助,他依旧会推到众人之前,只是过程太艰苦。
  林曦觉得赵靖宜,这个老谋深算又沉着冷静的男人,根本早就已经想到,不然那冷梅之事不会一直藏着掖着到现在。
  且蜀王梁王皆不是良善之辈,夏景帝越是关注九皇子,他们的屠刀亮地越快。
  皇子间的厮杀越激烈于赵靖宜才越有利,所以林曦一点也不担心他会不同意。
  赵靖宜顺手搂住林曦,借此机会亲了半天,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也罢,曦儿的要求,我怎会不同意。”
  林曦直接踹了他一脚。
  第115章 太后乱点鸳鸯谱
  离新年罢朝已没了几日,夏景帝不退不允不理睬姿态,让朝臣看到了他的决心。
  只是年后再议,那么南巡就真成了定局,他们再如何反对又有何意义?
  今年最后一次的大朝会,争论的尤为激烈,朝臣一改往次谦逊迂回姿态,纷纷神情激昂出列请求皇上册立太子监国,不然坚决反对皇上南巡,言辞之犀利,饶是向来以明君自称的夏景帝也不禁恼羞成怒。
  然而剑拔弩张之时,内阁之首白阁老突然摘冠伏地请辞,夏景帝没有作任何挽留,一句“准奏”瞬间让如菜市场般的朝堂鸦雀无声。
  自奏请以来,夏景帝一直未有罢官定罪等过激之举,这仿佛给朝臣一个信号,让他们无所顾忌逼迫君主,然而一旦开了先例,文官之首摘下朝冠,再看当今皇上九朝冕珠之后那冰冷的眼睛,过热的头脑似瞬间被冰冻了一下,齐齐噤了声。
  掂量一下自己的地位,如何比得上三朝元老?
  最终来公公的长唱 “退朝——”画下了今年大朝的终止。
  君臣较量,君权为上。
  凤慈宫
  “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夏景帝明黄的身影已经进了内殿。
  “母后唤儿臣前来,可是有要事?”
  夏景帝今日心情不坏,白老头识相地自动请辞,直接震慑了一帮下臣,叽歪了半个多月终于都闭上了嘴巴。
  太后瞧了瞧皇帝的脸色,多日阴雨终于放了晴,可见事情顺利,于是便放下了心,侧目看了身后的女子一眼。
  那女子端庄而出,身着素雅,朝皇帝道了万福,“静安拜见皇上。”
  夏景帝愣了愣,忽然想起来,笑道:“是镇西王家的姑娘啊,免礼。”
  太后嗔了皇帝一眼,“皇帝也该数数,已有几日不曾踏入这凤慈宫一步了?多亏了有静安陪哀家说说话,解解闷。”
  夏景帝顿时面上微红,神情讪讪,他一向孝顺,此次被臣下吵得心烦意乱,便懒得进后宫面对莺莺燕燕,多数歇在养心殿之中。
  于是便对静安郡主道:“好孩子,多亏了有你,如何,宫中住得可还顺心?”
  静安垂目微笑,“能与太后娘娘相伴,哪有不顺心的,是太后心疼怕臣女想家,才时常找臣女说话,比臣女的祖母还亲切呢。”
  太后笑着拍了拍静安郡主的手,满脸疼爱,“你这孩子,哀家是越看越喜欢。好孩子,去吧,哀家和皇帝说说话。”
  静安郡主于是便矮身福了福,离去。
  宫女和内侍也静静避了出去。
  夏景帝坐于太后身边,抬手执起一杯茶试了试温度后,便恭敬地递于太后,歉意道:“是儿臣不孝,多日不曾探望,请母后莫生气。只是贵妃和贤妃她们呢,也没有陪您说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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