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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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嘉用毛巾擦着头发,错愕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男人。叶镜之更是一点点地瞪大双眼,从上到下、再从上到下,看了两遍之后,他猛地转过身,背对奚嘉。
  奚嘉:“……?”
  俊秀的黑发年轻人用毛巾擦着头发,穿色白色的浴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浴袍的领口开得极大,大方地露出了一片白色的皮肤。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期不做户外运动,这皮肤白如美玉,白得剔透,朦胧间还能看到两点粉色在浴袍的阴影里若隐若现。
  奚嘉擦着头发,看着叶镜之的背影,第一反应就是:“叶大师,你怎么进来的?”他记得明明锁门了啊,还锁了三层!
  叶镜之满脸通红,耳朵更是红得滴血,害羞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奚嘉奇怪地走到他面前,叶镜之就赶紧再往旁边转。
  奚嘉更感莫名其妙。
  叶镜之这时已经稍微缓过神了,除了仍旧通红的脸色外,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再酝酿了会儿,才蚊子哼一样地小声说道:“我……我开门进来的。我以为你出事了,一直敲门没人应,所以就进来看看。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在……”
  接下来的话叶镜之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奚嘉在洗澡!
  对啊,今天奚嘉要去拍戏,回来得可能确实会晚一点,那这个时间洗澡也正常。
  可是,他在洗澡……
  而且……他的未婚夫,里面根本没穿衣服,只披了一件浴袍,站在他的眼前!
  天生拥有阴阳眼、可见阴气的叶大师,第一次庆幸自己拥有的只是阴阳眼,不是透视眼。否则他应该不只是用意念感应到奚嘉只穿了浴袍、没穿内裤,而是会亲眼看到他家未婚夫什么都不穿,就站在他的面前。
  没穿内裤的奚嘉还不知道,自己光溜溜的事实已经被叶大师用意念发现。
  当着叶镜之的面,奚嘉转过身,去摸放在抽屉里的吹风机。
  叶镜之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工作,终于用法力把脸上的燥红逼了下去,他一转身,却见奚嘉背对着自己弯下腰,不知在干什么。
  叶镜之:“!!!”
  白色浴袍的衣摆很长,就算奚嘉弯腰,也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但是那幽暗的黑色影子里,叶大师清楚地知道……
  什么都没穿……
  什么都没穿……
  什么……
  都没……
  穿……
  轰!
  一股热量从鼻腔往下直流,叶镜之立即转过头,一把捂住鼻子。
  奚嘉找到吹风机,转身又看见叶大师不知道为什么又背对自己而站。
  他仔细想了想:难道他今天有什么地方不对?
  看看镜子,嗯,脸上没东西,衣服也穿得好好的。叶大师总不可能有透视眼,发现他没穿内裤吧哈哈……不对,就算没穿内裤那又怎么了,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别扭的……
  应该没什么别扭的……吧……
  奚嘉越想越别扭,还是先回了浴室,找出内裤穿上。这一次他再回来时,叶镜之神色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异常。奚嘉多看了他两眼,忍不住提醒道:“叶大师……你的嘴唇上面,有点血?”
  叶镜之赶紧把没擦干净的鼻血抹去:“路……路上见到了一只厉鬼,可能是打它的时候沾上的。”
  奚嘉诧异道:“厉鬼不是只有阴气,没有实体的吗?竟然还会流血?”
  叶镜之:“那……那是一只奇特的厉鬼,有血。”
  奚嘉:“……”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一边吹头,奚嘉一边询问秦始皇陵今天的情况,叶镜之耐心地回答。等到最后,奚嘉将头发吹干,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咦,既然那些大师都在秦始皇陵守着,叶大师,你怎么先回来了?”
  叶镜之正要给舍利念今天的咒语,他缓缓拉起奚嘉的手,仿佛对待一个珍宝,一个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唯一真的可以拥有、可以珍惜的宝物,温柔地放在掌心。
  “我要回来给你念咒,我想知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镜子:乖巧等媳妇开门.jpg
  第二十二章
  掌心紧紧相贴,叶镜之的话落下, 奚嘉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目光正好落入他眼里的那颗黑痣。
  从第一次见面,奚嘉就觉得这颗痣很奇怪。
  眼睛里长痣并不是没有, 但很少见,长在眼珠里就更加奇怪。他记得那天给叶大师开门, 乍一眼看到这颗痣,便觉得脚底发寒, 一股阴森森的凉气从地底往心头爬。如果这颗痣封住的是一种煞气, 那也确实能解释奚嘉感受到的寒意。
  这种特殊的体质让叶镜之成了今天的叶阎王,即使师父早早去世, 他也能自学成才,以年轻一代的身份,超越诸多前辈,站在玄学界的顶峰。
  但也正是这种体质,让他进步得太快,成为了同龄人中恐怖的存在。
  有得必有失,想要获得什么,就必然会失去什么。
  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 奚嘉垂了眸子,不再说话。
  叶镜之哪里知道短短几分钟, 奚嘉居然想了这么多东西,他看奚嘉不说话,问道:“今天难道出了什么事?”
  奚嘉摇首:“剧组的情况挺好的, 李导也挺照顾我的。”顿了顿,又道:“叶大师,我在这边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对我这么好。”最重要的是……咳,你这么关心,总觉得怪怪的,咱们非亲非故,好像总有哪里不对劲……
  叶镜之没听明白:“?”
  奚嘉咳嗽了两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捉鬼就已经挺辛苦了,不用再来关心我的事情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叶镜之一呆。
  可是师父不是这么说的啊!
  前年“鬼知道”发布了一期关于易凌子的八卦特刊,当天晚上,整整四篇文章,讲的都是易凌子年轻时候是怎么拐|骗天真无知的女性道友,又是怎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裴玉说,那次特刊一发布,叶镜之为了维护自家师父的名誉,带着无相青黎冲进“鬼知道”总部,杀了个三进三出,硬生生让“鬼知道”把那次的四篇文章全部删了。但很多前辈在和自家小辈说起这件事时,都哈哈大笑:“这也就是易凌子不在了,他要是在,肯定不会要求删文章,还会要求‘鬼知道’连续发几次他的特刊,把他的英勇事迹传遍天下!”
  易凌子其人,是当真奇特。说他是花花公子,那绝对没有冤枉他,甚至还委屈他了。
  想当年,易凌子年轻傲气,风流倜傥,又是墨斗榜第一。长得帅、实力强,还有一张会哄女孩子的巧嘴,多少年轻的女道友对他是芳心暗许。易凌子捉鬼捉到哪个城市,哪个城市就有他的红颜知己,真是玄学界第一情圣。
  后来人到晚年,易凌子毫不介意自己花心的过去,反而在年幼的徒弟面前大吹特吹。
  “镜之,知道要怎么对女孩子么?你要对她好,她要一百年的厉鬼你就给她捉一百年的厉鬼,她要五百年的飞尸炼宝你就给她买五百年的飞尸。她要啥,你就给啥,就算她要星星,你也得给她摘星星,这样女孩子就会对你死心塌地。”
  当时叶镜之才四五岁,听了这话,只懂点头,但也会思考:“师父,镜之摘不了星星。”
  情圣易凌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蠢!为师当然知道你摘不了星星,连为师也摘不了星星。女人要你摘星星,那是真的想要星星么?那是想要你为她做任何事。只要你把能想到的所有事都给她做了,她绝对不会和你要星星,懂不懂?”
  小叶镜之才四五岁,哪里会懂这些,只能认认真真地用小本本把师父的这些教诲全部记下,与每天要背诵的功法咒语一起,好好牢记。
  要说易凌子风流了一辈子,潇洒了一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当年他的那些红颜知己,现在都嫁为人妇,大家很少来往,只有他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因此,易凌子引以为戒,在教育弟子的时候常常如是说道:“没媳妇的时候,什么都好,你可以学学为师的本领,好好享受大好青春。等以后结婚有媳妇了,就赶紧收心,外面的都是妖艳贱货,媳妇才清纯不做作,才是最重要的人。你要记住,媳妇比你自己更重要,媳妇吃肉,你就喝汤;媳妇睡觉,你就打扇。知道了吗?”
  小叶镜之认真地记下来。
  『要对媳妇好,要给媳妇捉一百年的厉鬼,买五百年的飞尸,摘天上的星星。我只喝汤,媳妇吃肉;我扇扇子,媳妇睡觉。』
  直到六岁那年,小叶镜之正在家里打扫屋子,拿着比自己身高还要高的扫帚认认真真地扫地。易凌子突然破门而入,将一块白色的泰山石扔给他,笑哈哈道:“徒弟,为师给你找了个未婚妻,你从此以后就有媳妇了!为师先和岐山他们去探寻一处古木,传闻里面有只六百多年的厉鬼,等为师回来,再和你说说你的媳妇。”
  小叶镜之抓紧泰山石,眨巴眼睛,目送师父离开。
  之后,易凌子再没回来过。那处古墓里有的不是六百年的厉鬼,而是一只千年旱魃。一行四人,只有岐山道人侥幸逃脱,易凌子最后与那只旱魃同归于尽。岐山道人回来给叶镜之报信的时候,小叶镜之打扫好屋子,煮好了热腾腾的饭菜,正坐在沙发上小心仔细地擦拭那块泰山石,眼巴巴地等师父回家。
  然后,他的师父没了,只剩下媳妇。
  再然后,十九年了,他的媳妇也没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再再然后,媳妇回来了,可是媳妇说:“你别关心我。”
  叶大师十分委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才说道:“我给你念咒。”
  奚嘉点点头,心中暗自想到:叶大师人真是太好了,这要是玄学界允许,真想给他颁一个“感动玄学界十大人物”奖。
  念完咒后,奚嘉打算睡了,叶镜之也老老实实地离开房间,不敢在媳妇的房间里多待一会儿。一切也来自于情圣易凌子的谆谆教诲:“闹矛盾的时候,一切听媳妇指挥。媳妇要你留下,必须留下;媳妇要你走,你也别死皮赖脸呆着,反正以后来日方长,嘿嘿嘿”。
  临走时,叶镜之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虽然目前还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危险,但长安如今并不安全。你……你要小心,舍利可以遮蔽你大部分的阴气,让普通人不受你的阴气影响,但如果是玄学界的人,依旧能够发现你身上微弱的阴气。”
  奚嘉微微一笑:“谢谢叶大师。”
  两人就此分别,刚躺上床,奚嘉就收到了一条微信提示。
  以往只在零点推送文章的“鬼知道”,今天居然临时发了一则公告。奚嘉打开一看:“嬴子婴?”
  仔细回忆了很久,奚嘉才从记忆里揪出初中历史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秦朝是有三世的,但第三个皇帝在位时间太短,后来又自称为王,考点没有,你们背秦二世就行。』
  看来玄学界还是有靠谱的人的,这不,居然连当事人是谁都查出来了,看来捉住那位秦三世应该也不在话下。
  奚嘉安安心心地睡了,他并不知道,叶镜之刚回房,也收到了这条消息,立刻动身再次前往秦始皇陵。
  到了始皇陵,站在地上的天师们还在掐指算卦,飞在云端的大师们也和刚才没两样。
  叶镜之微微皱眉:怎么好像根本没变化?
  想了想,叶镜之问道:“没捉到他?”
  岐山道人此时无聊至极,站在阵眼上正掰手指玩,听了这话,没精打采地回答:“人在哪儿还没找到呢,到哪儿去捉?叶小友,你带手机了没,咱们开局黑。老夫又不擅长掐算卜筮,站在这儿无聊透顶!”
  叶镜之根本没听懂什么叫“开局黑”,摇头拒绝。
  岐山道人又道:“那老夫的手机快没电了,叶小友,借手机玩一玩呗,快无聊死老夫了!”
  叶镜之轻轻点头,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岐山道人顿时双眼一亮,还没接到手机,突然叶镜之又把手机收了回去。
  岐山道人:“……叶小友?”
  叶镜之正色道:“岐山前辈,把手机给你,晚辈不好联系别人。”
  岐山道人想都没想:“用墨斗传音啊!叶小友,谁要有事找你,用墨斗传音不就好了?”
  叶镜之道:“他不会用墨斗传音。”
  岐山道人:“……?”喵喵喵?这年头还有不会用墨斗传音的天师?!
  不是岐山道人太强人所难,是因为他和叶镜之见了好几次面,从没见过对方玩手机,好像手机对叶镜之来说只是一个摆设,而且他也是第一次被叶镜之拒绝。
  作为玄学界的道德标兵,叶镜之的脾气之好,令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彻底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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