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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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昨天已经回答过你了,吃完晚饭我就回房睡了。”姑小姐道。
  太太就坐在姑小姐身边,她跟着说:“晚饭后,我去了小客厅,我在那里看绣样。梅琳快结婚了,我让几个师傅分别送了绣样过来,秀梅在那里服侍过我。”
  秀梅忙点头,“我在小客厅给太太铺纸磨墨,后来太太又让我给她送来了参茶。”
  “我在书房打电话。有一笔生意要谈,耽搁不了。”老爷接着道。
  “二太太,你呢?”警察问银娣。
  银娣正在大口吃猪蹄,“我?”她放下猪蹄,满嘴都是油,想了一会儿道,“刘妈做了鱼丸汤,让我去尝个鲜,哎呦,那个鱼丸,做得真有嚼劲啊,老爷,那可是刚做出来的,跟后来吃就是不一样。刘妈人真好!”
  “吃完晚饭,你又吃啊!你快成猪了!”夏太太笑道。
  死了。
  “我是为孩子着想,我希望孩子长得壮实些。”银娣拍拍肚子。
  “也就是说,你吃完晚饭直接去了厨房?”唐震云问。
  “那倒没有。”银娣又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先在客厅里待着,在给宝宝织毛衣,不知怎么的,人有点困,就睡了会儿,醒了之后就觉得嘴馋,我就跑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可吃的,正好刘妈刚做好鱼丸汤。”
  “然后呢?”警察又问。
  “我吃完鱼丸汤,接着回客厅织毛衣,后来,就看见你背着叔叔,从园子那边过来你不是也看见我了吗?那时候汪妈也在。”
  汪妈站在梅琳的后面,说道:“那时候,还是我给开的门。哎呦,真是把我吓”汪妈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那你呢?梅琳小姐?”警察又朝他对面的梅琳看过去。
  “我吗?吃完晚饭我就回房了,我看了会儿书,觉得困得很,后来听到下面有响动,就跑了下来,对了,昨晚有一阵子鸟叫声很大,你们有没有听见?”梅琳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明显在躲避什么,竺芳想,连我都能看出来,别说是警察了。有时候,她真不知该怎么说这位大小姐。太太那么聪明,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又丑又笨又自以为是的丫头呢?
  警察果然皱起了眉头。
  “吃完晚饭,我看到你走到园子去了。”他道。
  这下子,梅琳的脸红了。
  “我去拿信!”她大声道。
  “拿信?”
  “邮差送信来!我去拿信。你不信去问老李!”梅琳有点生气了,竺芳真担心警察继续问下去,这位大小姐会一怒之下把碗摔了,到时候又得收拾了。
  “邮差一般几点到你家?”警察朝竺芳看过来。
  这个问题除了她,还真的没别的人能回答。她忙道:“一般是上午十点多。每天都是这个时候。但如果有加急信,晚上也会来。”
  “你有加急信?”警察又问梅琳。“是张小姐给我的信,要你管?”
  张小姐是梅琳之前的家庭教师。两人关系一直很好。但在周子安出事的前一天,张小姐突然辞职,原因不得而知。
  “张小姐都跟你说了什么?”太太问梅琳。
  梅琳耸耸肩。
  “没什么,她说等她安排好了,就回来看我。”
  太太没再问下去,只是快速跟竺芳对视了一眼。她知道太太过后一定会单独找梅琳问话。
  “可以把那封信给我看看吗?”警察问。
  “你要看我的信?”
  “如果不看到那封信,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在晚饭后的行踪这件事上已经说了谎。”
  “我偏不给你看!随你怎么说!”梅琳脸色铁青,眼看着就要爆发,竺芳立刻朝秀梅使了眼色,秀梅心领神会,马上跑到梅琳的身后站着,这样可以随时预防梅琳砸东西。
  “对了,梅琳,”这时,刚刚一直没说话的阿泰插了进来,“你不是说要调查谁放条子在你包里的吗?你查到了吗?”
  这个问题把梅琳从发怒边缘拉了回来。
  “我昨天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我觉得只有一个人能干这件事,可是我要是说了,你们肯定不信。”梅琳道。
  “是谁啊?你说说看。”阿泰少爷道。
  梅琳回头看着她身边的希云。
  “你爹。”
  希云一口粥差点噎在喉咙里,一阵狂咳嗽。竺芳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她连忙走到希云身后为她拍背。她有时候觉得梅琳是在诚心跟希云作对。就因为希云长得漂亮吗?这种事能乱说吗?子安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我想来想去只能是他。前一天晚上,我回来后,把包丢在客厅里,那时候正好二妈来叫我吃东西,我想都没想,把包往沙发上一丢就去了餐厅。当时,你爹正好从外面回来,客厅里没有其他人。当然,”梅琳看着饭桌上的人,“我是没亲眼看见他干这事,就跟上次一样,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你回到客厅的时候,客厅里有其他人吗?”警察问。
  阿泰举手。
  “那为什么不是你哥哥?”警察问梅琳。
  梅琳看看阿泰少爷,笑了。
  “是你干的吗?哥?”
  阿泰夸张地摇头。
  “我哥才不会干这种事。”
  “你说跟上次一样,是什么事?”
  “半年前,我的钢琴坏了。当然,我也没那么爱弹钢琴,但是,我也不喜欢别人作弄我。我妈找人来修,修琴师傅说是有人在钢琴的琴键里面夹了木片,这不是有人故意的,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那次,我想了想,发现钢琴被弄坏的前一天,只有他一个人有机会干这事!当然啦,没人相信我。”
  “你根本没看到,完全是在臆测。”希云道。
  “就是他!”梅琳断然道,“那次我在饭桌上质问他,他根本没拿出什么有利的证据来证明我是错的。”
  “你说我爹为什么要干这事?”希云也生气了。
  “我哪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想到是他的?”警察问。
  “吃晚饭的时候。那种事其实稍微想一想就能想到。”梅琳回答的时候带着几分得意。
  “那你有没有像上次那样跑去质问他?”
  这个问题让梅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老爷太太都紧张地看着她的女儿。
  “我是想去找他,可是他一直没回来,不是吗?”梅琳道。
  “你是什么时候去大门口取信的?”
  “八点半吧。”梅琳不怎么情愿地说,“我拿好信就回房间了。”
  “你回到房间是几点?”
  “我没看。”她现在看起来更像个说谎者了,紧张、惊慌、强作镇定。她到底干了什么?“你为什么老问我?”她生气地问那个警察。
  “好吧。我们稍后再聊。我还是要看那封信。”那个警察说着,整个身子转过来,面对竺芳,“昨晚九点一刻到十一点之间,你在哪里?”
  “我?”她一愣,这时她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晚餐后,我在厨房忙了一会儿,忙完后,我就回自己房间了。我的房间你也看过了。我不会干那种事!我不会偷拿老爷的任何东西!我已经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了。”
  “没人怀疑你,阿芳。”太太安慰她。“你回到房间时是几点?”
  “大概九点半左右。我小睡了一会儿,然后秀梅来敲门说出事了。”
  她的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到警察看她的眼神跟之前不一样。
  她知道,他们在午餐前曾经去过夏春荣的房间。会不会是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你别紧张,我只是先了解一下情况。午餐后,你能不能陪我去周子安的公司?你们不是也要出去买些东西吗?”
  警察还有话要问她?肯定是那个女人说了什么!她的心揪在了一起。
  夏英奇觉得过去几年的惨痛经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她没那么容易生气。
  现在,无论她遭遇什么,只要想到弟弟的死,哥哥的遭遇,母亲的背叛,只要想到这些年她的处境,她就觉得所有这些都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设身处地想了想夏秋宜的立场,也就理解了他的做法。如果她是他,恐怕也会这么做。过去他父亲也很相信风水,当铺要招新人的时候,他总要去问问他认识的算命先生,这个人的八字会不会跟他相克。
  现在她最操心的倒不是出外租房子的事,而是哥哥的伤。如果离开夏宅,哥哥的伤仍然没好,这意味着又要多一笔医药费。可是他们哪来的余钱啊。所以,她已经想好了,如果真的要走,她就去求夏秋宜借她一笔钱给哥哥看病。哥哥毕竟是在这里被人打伤的,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她也想过提起行李就走,可是人穷志短,在现实面前,她只能低头。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低一下头,能解决问题,又有什么大不了?为了办成一件事,真的下跪又如何?父亲也跟她说过,适时懂得低头的人,才是人才。她过去对此不理解,父亲去世后,她才真正体会到父亲说的话句句都在理。
  笃笃笃,有人敲门。
  可能是有人送吃的来了。哥哥还没吃过午饭。
  她打开门。一个年轻的小女佣站在门口。
  “姑小姐,我给叔少爷送午餐来了。”小女仆说话挺紧张,身上则还系着条脏兮兮的围裙,按理说,是不该穿这种围裙到主人的房间里来的,她估计这小女仆一定才来不久,并且很可能在厨房打杂。这个家的其他女佣大概是不想伺候她这个即将滚蛋的穷亲戚吧。
  “你放下吧。”她指指桌上。
  小女仆将餐盘放下,正要走,被她叫住了。
  “这里都有什么?”她扫了一眼餐盘,故意问道。
  “有菜粥、无锡白米虾干,还有拌海蜇,刘妈说生病应该吃得清淡些,可惜酱瓜吃完了。”小女仆站在门口,手抓着门把手,好像随时准备逃出去,“吃完了把餐盘放在门口,我过会儿上来收。”
  “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她决定跟小女仆攀谈一会儿,她很清楚,在富人之家,那些老鼠一般存在的底层下人,那些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忽略的人,往往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
  小女仆没想到她会问这些。
  “我叫喜燕,姑小姐。”
  “你先把门关上,我怕风。”她道。
  小女仆关上了门。
  她把餐盘端到哥哥床前,“哥,起来吃东西。”
  哥哥睁开了眼睛,“几点了?”
  “一点半。你能起来吗?”
  哥哥在她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
  “你能自己吃吗。”
  “没问题。”
  她在旁边的沙发椅上又坐了下来,喜燕心神不宁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还有什么吩咐?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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