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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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宋嘉卉方便出来,醒酒汤也送来了,今儿这样的日子里,醒酒汤自是不缺的。
  宋嘉禾歪在榻上,一口一口的喝着温热的蜜水。
  “姑娘都没吃什么,奴婢给您端点夜宵来,可好?”青画柔声询问。
  宋嘉禾想了下:“我要吃鸡汤面条。”
  青画应了一声,福了一福便下去安排,刚走到院子里就见林氏和宋嘉卉迎面而来。
  讶异的睁大了眼,今儿是吹了什么风,竟然把夫人和二姑娘给吹来了,要知道这十几年,二人踏足她家姑娘院子的次数两只手绝对数的过来。
  “夫人,二姑娘。”青画扬声请安。
  躺在屋子里头的宋嘉禾闻声,慢慢的站了起来。
  林氏笑容满面的进来,脸上欢喜之色比白天还要浓郁几分。“听说你喝多了身子不适,我和你二姐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你,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迎着林氏期待的目光,宋嘉禾微微一笑,望向敛秋手里捧着的食盒,淡淡道:“我没事,劳母亲和二姐惦记了。”
  林氏端详她,许是因为喝了酒,面若桃花微微泛粉,眼底氤氲如春水,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流。这孩子一日比一日生的好了。
  “没事就好,你还小,莫要贪杯。”林氏道:“我们带了一盅醒酒汤过来,你喝一些,也能睡个好觉。”
  “我刚喝了一大碗醒酒汤,这会儿喝不下了。”宋嘉禾含笑道:“留着我待会儿喝吧。”
  宋嘉卉沾过手的东西,她哪里敢喝。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种事,上辈子她又不是没干过,借着林氏的手给了她一碗加了媚药的茶,若不是当时她从宋嘉卉脸上看出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林氏面露失望,她哪里会想到宋嘉禾是防着宋嘉卉下药什么的,她只觉得宋嘉禾对她和宋嘉卉成见太深,所以连她们送来的东西都不肯收。
  林氏理了理心绪,端起笑脸道:“喝过了就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相信总有一天小女儿会解开心结的。
  宋嘉禾留意着宋嘉卉脸色,没发现一丝失望之色,看来这汤挺干净。
  只不过,宋嘉禾微微沉吟,宋嘉卉这神情似乎还是有些不对劲。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
  “那你早点歇着,我们便走了。”眼见着宋嘉卉一言不发,林氏有些怕她心里憋着火闹起来,毕竟卉儿好不容易拉下面子过来送醒酒汤。
  宋嘉禾微微笑:“母亲二姐慢走。”
  宋嘉卉看一眼宋嘉禾,突然大跨一步滑跪至宋嘉禾面前。
  她这一番动作来的毫无预兆,惊得屋里人都呆愣当场。
  “六妹,我知道……”宋嘉卉张臂想抱住宋嘉禾的腿,却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右手就被宋嘉禾用力扣住,宋嘉卉只觉手腕一麻,整个人就栽倒下去。
  微不可闻的落针声随即响起,一根小指长短的细针映入众人眼帘。
  准备好的腹稿变成冰块砸在五脏六腑上,宋嘉卉脸色骤变,刹那间褪尽了血色,一颗心更是突突跳起来。
  她飞身扑过去就想抢,刚动起来,宋嘉禾毫不留情的一脚猛踹过去。宋嘉卉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去,撞到椅子上,呜呼哀嚎打滚。
  仿若被定了身一般的林氏在宋嘉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回魂,骇然扑向痛苦翻滚的宋嘉卉,双目燃起怒火,瞪向宋嘉禾:“你在做什么?”
  宋嘉禾脸色骤然阴沉:“你应该问宋嘉卉她在做什么,你眼瞎了吗,没看出来她要害我!”
  在宋嘉卉跪下之际,宋嘉禾全身都响起了警报,太反常了,果然发觉她右手有异样。
  宋嘉禾弯腰用帕子小心翼翼捡起那根银针,灯火下闪过暗色锋芒,脸色不由渐渐泛青,她对青书道:“请祖父和父亲过来。”
  五脏六腑好像都碎了一遍的宋嘉卉骇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喉咙咯咯响动,发出破碎的音节:“不要,娘,救我!”
  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让宋嘉卉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怎么会这样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只要扎一下,轻轻扎一下。她那么大的动作,宋嘉禾甚至都不会察觉道异样,然后她就会发热至死,没人会怀疑她的,为什么会这样!
  祖父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就是父亲,父亲也不会轻饶她的。
  林氏脸色立刻变白,视线从银针上移到惊痛交加的宋嘉卉身上,再从宋嘉卉身上挪到脸色铁青的宋嘉禾身上,全身的血液都为之倒流。
  她一骨碌爬起来飞奔至门口,展开双臂挡住门,恐惧使得她浑身都在冒冷汗,她摇头颤声乞求:“不要,暖暖,娘求你,娘求求你了。”
  林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涕泗横流的望着宋嘉禾:“娘求你,求你不要告诉你爹你祖父他们。”
  林氏的脸白的几乎透明,脸上布满冷汗:“不要告诉他们,我会罚卉儿,我一定要严惩她,我保证她以后绝对不敢了,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原谅她这一回好不好,娘求你,娘求求你。”她声泪俱下地朝着宋嘉禾跪叩,就像是溺水之人看见救命稻草。
  第122章
  林嬷嬷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不断磕头乞求的林氏,这世上哪有做母亲的向儿女下跪的道理,她这般将宋嘉禾置于何地。
  “夫人,这万万使不得,您快起来。”林嬷嬷快步上前握着林氏的肩膀,想将她扶起来。
  林氏推开林嬷嬷,哀绝又无助的看着宋嘉禾,泣不成声:“暖暖,娘求求了,放过卉儿这一回好不好?”
  那针上怕是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甚至是要命的东西。若是被公婆和丈夫知道了,林氏打了一个寒噤,冷汗直流。卉儿已经惹得他们不喜,他们肯定不会轻饶宋嘉卉,说不得卉儿这辈子都完了,彻底完了。
  她知道这样对不起宋嘉禾,可她没有办法,她别无选择。
  指尖不受控制的痉挛,宋嘉禾握紧拳头,不想让人发现。她面无表情的望着泪流满面的林氏,只觉得无比滑稽。
  伤心,却是没多少的,类似的一幕,前世她早就经历过了,不是吗?
  当年宋嘉卉对她下媚药,那事闹的大,马上就惊动了宋铭。在父亲决定将宋嘉卉送到庵堂出家时,林氏也是这么求她帮宋嘉卉求情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这辈子更厉害了,竟然求她帮宋嘉卉隐瞒,宋嘉卉想杀她,林氏却要让包庇宋嘉卉。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宋嘉禾突然有点想笑。
  泪雨朦胧中,林氏就见宋嘉禾脸部肌肉抽动了下,似哭非笑。她心神剧颤,愧疚,难堪,无助种种情绪山呼海啸一般袭来,搅得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她跪伏在地,凄声恸哭。
  她不想这样,她真的不想,可她真的别无他法,林氏痛哭流涕:“暖暖,娘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你就答应娘这一次好不好?”
  “不好!”宋嘉禾定定的望着林氏,一双眼冷冰冰寒沁沁,不带丝毫感情。
  林氏悲声一顿,睁大了眼了敢置信的看着宋嘉禾,触及她凉丝丝的目光之后,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战,彷佛被人按着头沉进数九寒天的冰湖里,那股阴冷席卷全身,便是骨头缝里都没有放过。
  “你的补偿,我不稀罕,我只想宋嘉卉罪有应得。”宋嘉禾直勾勾地盯着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的林氏,声音低缓,一字一句却像响雷打在林氏脑门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宋嘉卉想害我,就该承受事泄之后的恶果。你将她惯得这般无法无天,眼下的痛苦与恐惧也都是你应得的。凭什么要我吞下这枚苦果,就因为你生了我,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你非慈母,她非良姊,凭什么要我做孝女贤妹,我非圣人也不想做圣人!”
  林氏耳畔轰然炸响,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受不住一般栽倒在地。
  浑身散了架一般剧痛不休的宋嘉卉骇的心跳都差点停了,娘都下跪求她了,宋嘉禾竟然还无动于衷,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冷血无情之人,只恨那一针没有扎到她。倘若宋嘉禾死了,自己说不得还能代替她嫁过去,魏阙想和宋家联姻,她也是宋氏女。
  “娘,娘,救我,救我……”宋嘉卉气若游丝的呻吟,她想告诉林氏绝不能让父亲和祖父祖母知道,可她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含含糊糊的发出一些音节。
  宋嘉卉觉得自己的骨头都碎了,甚至内脏都可以破了,如是一想,宋嘉卉整个人都抖起来,她不想死,她还这么年轻。
  听得宋嘉卉的求救,瘫软在地的林氏一个骨碌爬起来,紧张万分的看向宋嘉卉。
  “青画,去请祖父和父亲。”宋嘉禾沉声吩咐。
  青画连忙应了一声,直冲门口,视门口林氏如无物,她都快气炸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平日里就知夫人偏心,可万万想不到能偏到这地步。二姑娘都要害她家姑娘了,夫人竟然要求她家姑娘包庇二姑娘,居然还不惜下跪求饶,这不是把她家姑娘放在火架子上烤。
  青画真怕姑娘碍于孝道不得不屈服,幸好她家姑娘不是愚孝之辈。
  “不要!”林氏张开手臂要挡住青画,吓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一张脸白的几乎透明,牙齿忍不住打颤。
  青书见状,赶忙上来帮忙。
  林氏脑中那根弦彻底断了,尖叫着撕打青书:“不许去,拦住她,你们快拦住她。”
  跟着林氏一道进来的敛秋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嬷嬷大步冲过去,在青书戒备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了歇斯底里的林氏:“夫人,您别闹了!”
  林氏哪里听得进去,她整个人都乱了,脑子里只剩下保住宋嘉卉这个念头。奈何她那点力气在林嬷嬷这里微不足道,林嬷嬷都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制住了胡乱挣扎的林氏。
  青画一愣,立刻打开门冲了出去。
  一跨出去,就见屋子里聚了不少人,显然都是听到动静出来的。青画心里嗤笑一声,真不知道该不该说夫人蠢,说着想保住秘密,却在那大闹。
  青画拉了一个丫鬟吩咐她们不许乱传,立刻跑去前院寻宋老爷子和宋铭。女眷们散的早,男宾却还有一部分在前头宴饮。
  屋里头林嬷嬷紧紧箍着林氏,苦口婆心的劝:“夫人,有错当罚,你这样不是在帮二姑娘,您这是在害她啊。”
  每一次犯错都有林氏兜着,哪怕被送到别庄,林氏病一场又把她捞了回来。回来之后宋嘉卉的确有所收敛,但是只怕并不深刻,反而会觉得有林氏在,天塌了也砸不到她。
  要不然她哪里敢做下这等骇人听闻之事,林嬷嬷觉得那针上的东西,十有八九是能要人命的。
  事实上宋嘉卉有一点的确没有料错,为了她,没有什么是林氏不愿做的。都被当场拿获了,林氏都能为了保她不顾一个母亲的尊严向宋嘉禾跪地求饶。
  然而宋嘉卉高估了林氏在宋家的地位,低估了宋嘉禾的地位。林氏不得公婆看重,自从林氏割腕不遂之后,林氏连宋铭的面都不怎么能见到,只怕夫妻情分已经所剩无几。
  宋嘉禾却是宋老爷子和宋老夫人一手养大,宋嘉禾还是未过门的靖王妃,关系到宋氏一族日后的前程。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这次,宋嘉卉怕是在劫难逃,而林氏只怕也自身难保。林嬷嬷只想求的她别对着宋铭再不依不饶的求饶,弄得宋铭彻底厌弃了她。
  林嬷嬷附在林氏耳边不断低语。
  满目绝望的林氏也不知是听了进去还是没了力气,渐渐停止了挣扎,忽然又想起了宋嘉卉。
  “卉儿,卉儿,你怎么样了?”
  “娘,我好疼,我要死了,宋嘉禾想杀我。”从剧痛中稍微缓过神来的宋嘉卉口齿终于清晰了些。
  宋嘉禾轻呵一声,杀她,她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呢!
  林嬷嬷的脸扭曲了下,委实想不通宋嘉卉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府医,快传府医。”林氏冲敛秋怒吼。
  敛秋下意识看向宋嘉禾。
  宋嘉禾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立在一旁。
  “你快去啊,卉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林氏不敢看宋嘉禾,朝着敛秋怒喝。
  敛秋咬了咬牙,蒙头冲了出去。
  宋嘉禾依然静默,没必然拦着不许请大夫,反倒落了下乘。
  宋嘉卉被小心翼翼的抬到耳间,依着林氏,她更想把宋嘉卉抬离这里,恐惧让她只想插翅而飞,可惜她不能,林嬷嬷也不会允许,逃避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与呻吟声从耳间传来,宋嘉禾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听着。
  她的思绪飞到了白天,她遇见了三表哥,三表哥提醒她当心,魏歆瑶想对她下手,只不过具体行动,他尚未查清。
  今天,宋嘉卉态度反常,别人觉得她是幡然醒悟洗心革面想重新做人了。宋嘉禾可没这么乐观,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那就太蠢了!
  幸好她有所防范,之前不觉怕,现在回想起来,宋嘉禾背上出了一层毛汗。她侧目望着那枚银针,暗色的针尖透着不详的锋芒。稍有不慎,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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