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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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长封刚走到木亭前,混着雨声,恰好把郁明空的这句对不起收入耳边。
  他进了木亭才发现两人身上的情况不对劲。
  郁礼套着的雨衣被刮坏好几处,尤其是膝盖和手臂边的位置,还有些一沾在上面的黄泥没冲干净。
  蒋长封往两人间来回扫视一遍,浓眉微微锁紧,问郁礼,“发生了什么事。”
  担心郁礼受到欺负,蒋长封看郁明空的眼神都变了,似乎只要郁礼说郁明空欺负人,就上去给他几下把人揍趴。
  郁礼不在在意地说:“回来的路上太滑,摔了一跤顺手扯到他,在泥路上滚了两圈就成这副样子了。”
  “有没有摔伤,衣服呢,湿了没有?”
  没等郁礼回话,蒋长封站在他面前以高大的身形隔绝了另一边郁明空的视线,把郁礼遮得严严实实,蒋长封稍微解开郁礼的雨衣把里面的衣服检查了一遍,好在衣服只湿了一小部分,他放开手直直盯了郁礼一会儿,知道对方显然有事瞒他,这时候却选择暂时不提。
  哪怕雨再大,哪有人在泥路上滚两圈会滚成这副样子。
  蒋长封重复问:“真的没事吗?”
  郁礼迎上男人的目光,镇定摇头,“没事。”
  约莫一小时后雨逐渐停了,他们拿起东西重新往墓地的方向出发,蒋长封一只手提着大部分东西,另一手不容拒绝的牵紧郁礼的手走在前头。
  郁明空维持着一定的拒绝跟在后面,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前面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走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丝没什么情绪的浅淡弧度。
  他想,这或许就是他得到的报应。
  因愧疚而起,那份不经意的关注不知怎么渐渐变质,等他反应过来后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他对不应该的人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它见不得光,在阴暗的角落里滋生蔓延,它不该出现,它是罪恶的,偶尔深夜时他忍不住宵想,像沾了一次不能沾的东西,生了瘾,意识却告诉他要拔除掉,过后他所能做的,就是把这份秘密悄悄守在心理,不能把这份心思告诉任何人。
  蒋长封忽然回头看了郁明空一眼,看不出眼神里的情绪。
  沿着山路徒步四十分钟后,他们终于找到了太奶奶的墓。
  此地视野开阔平坦,玉赤峰下大半景色都能收拢在视线下,天气影响,这会儿视野范围内一片雾雾蒙蒙,如同置身在云海之中。
  太奶奶墓碑边沿布满了许多青苔,周围杂草丛生,他们在树底下撑开伞把带来的包裹放在伞下遮好,郁礼将骨灰盒妥当放好后,也拿起锄头跟着另外的两人把附近的野草挖开整理干净,很快将墓地旁边的地清出来,挖好坟地后,小心将骨灰盒放下去掩埋。
  两座墓地亲密的挨在一起,郁礼抹了抹发热的眼眶,垂在身侧的手很快被蒋长封握住,他抬头对男人笑笑,“太爷爷一定很开心。”
  无论生死,最终都在一块,是圆满。
  他们将带过来的祭品在坟前逐一烧了,郁礼对着坟墓碎碎念说了好多话,时间差不多后,蒋长封便告诉他要下山,前往附近的温泉乡找个落脚点暂时住一晚。
  在雨下折腾了差不多一天,郁礼的体力透支得差不多了,加上这几天他的精神状态不好,在温泉乡里找到地方住下后,草草吃过晚餐快速冲过澡就沾在枕头上睡觉了。
  蒋长封在温泉乡外面转了一圈,发现这地方虽然不算大,经营得却十分不错,想起郁礼连日来的状态,打算叫他泡泡温泉放松一下,缓解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
  他回到房间正准备叫人,床上微微隆起的一团显示人已经陷入梦中。
  郁礼睡得很沉,就连呼吸都比平常时候沉重了一些,他的头发没来得及擦干透,蒋长封用手轻柔地拨了拨,确定郁礼不会因此醒来后,才找来一条干净的毛巾放轻动作给他擦头发。
  男人目光柔和,一丁点力气都舍不得加重,就怕扰到梦中的人。
  熟睡中的郁礼突然挣动了一下眼皮,蒋长封停下动作看着他,郁礼把眼掀开一条小小的缝,似乎是认出蒋长封了,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叔,脑袋稍微往他的方向蹭了一下,挨着他的腿边,面带笑意,继续睡了。
  内心要有多相信一个人,才会下意识做出如此依赖的举动呀。
  第71章 亲密的爱人
  太爷爷的后事处理完后, 郁礼在家休息了整整一星期。
  七天的时间他哪都不去, 吃饱了睡睡足了再起来吃, 澡有蒋长封帮他洗, 七天过后,他往体重称上一站, 比原来的体重增加了五斤。
  五斤增在他身上,并不算明显, 人看过去依旧瘦瘦高高的,好在精神补回来,没前几天看上去浑浑蒙蒙的, 他捏了下脸颊, 身上多出五斤肉, 脸却还是瘦下去了, 这也令他看起来成熟了些。
  黑豆歪起脑袋往他裤腿上蹭,郁礼下称把它往上一放, 小东西这星期跟着他吃吃睡睡,重量也增加了。
  黑豆盯着称上发光的数字,对郁礼汪了一声。
  郁礼把它抱起来, “胖了, 你需要加强运动了。”
  黑豆喜欢跑喜欢闹,要减去增加的肉并不算难,郁礼上楼找手机准备带它出门,时候还早,蒋长封这会儿在公司上班, 等他遛一趟黑豆回来,正好赶上男人回家跟他一起吃午饭。
  手机不久前来了条蒋长封的消息,问他是否还在睡觉,男人的头像已经换掉,换成他侧着脑袋睡觉的样子,也不知道蒋长封什么时候偷拍的,郁礼看着头像上的自己不太习惯,有一丝丝自恋又害羞的感觉,想叫对方换掉。
  字还没打几个,就有电话进来,他没注意看是谁的号码,听到郁振江说话时,嘴角的微笑才渐渐缓去。
  郁振江在电话里和郁礼提了一件事,他想要太爷爷给郁礼在y市的那间房子。
  郁振江说:“那间房子我叫人估算过价格,我给你两倍的钱,你把那间房子让给我,可以吗?”
  郁礼没去衡量过那间房子价值多少,听到郁振江这样说,内心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越是生气,他就越冷静。
  “你打算给我多少钱?”郁礼垂下眼睛,甚至蹲下来和黑豆玩起拍爪爪捉尾巴的小游戏。
  郁振江说了个数字,再乘以双倍,的确是一笔挺大的数目,比起他为工作室工作这几年攒下的钱,还要多出好多倍。
  郁振江说完,郁礼并没有马上答应对方,他说:“我明天过去和你当面谈一些事。”
  太爷爷已经离开,他心中再无任何牵挂,这一次,他和郁家,是该做个了断了。
  郁礼找到在国外时郁家曾经给他的那张卡,大学之后卡内的钱他一分未动,和这张卡装在一起的,还有一本小本子,里面记录了他用郁家钱时的每一笔开支,他一一浏览过去,计算好数额,再将这笔欠下的钱打进那张卡内,手机很快进来一条扣除款项的短信通知。
  蒋长封回来时郁礼已经将午饭准备好,黑豆蹲在它的饭盆前呼哧呼哧地提前开动,瞥见蒋长封,嘴里咬着东西呜呜叫了声当是打招呼。
  当着黑豆的面,蒋长封走过去捧起郁礼的脸先是亲了一顿,自从太爷爷走之后两人就没怎么亲密过,现在郁礼好不容易缓回来,男人这才逐渐肆无忌惮地跟他亲热,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可要憋坏他了。
  一个稍微放肆却在关键时刻适可而止停下的吻,郁礼微微捂上发热的耳朵,“叔,该吃东西了。”
  蒋长封把椅子拖到他的旁边,情绪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情热中消褪,眼睛跟强力胶似的黏在郁礼身上,恨不得能用目光将他的衣服扒光。
  郁礼被男人赤果果的视线弄得连指尖都热了起来,他胡乱装了半碗汤推到对方面前,“叔,喝汤……”
  蒋长封看着他露出一笑,慢条斯理地喝郁礼给他装好的汤,每吞咽一次,喉结便上下重重攒动,喝着汤,眼睛仍落在郁礼身上,让郁礼产生出自己是他碗中汤被他吞咽入腹的错觉。
  郁礼僵着手没敢动,眼神时不时瞟男人一眼,很快又转开。
  蒋长封咧咧嘴,“怎么不吃东西。”
  明知故问,有谁在饭桌上吃东西被这样盯着还能吃下饭的,等蒋长封吃得差不多,对上郁礼欲言又止的眼神,长臂一展,饭也不吃了,直接把人带到腿上坐下,手掌扶在他腰上来回摩擦,“有话要跟我说?”
  郁礼把餐具放下,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巴,说:“我想跟你借些钱。”他停了下,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一点,挺多的……”
  “出了什么事?”
  郁礼就把刚才跟郁振江在电话里谈的事跟他说明了,还有些生气,“我不想欠他们家的,而且,他居然想要跟我把太爷爷的房子买回去,我不愿意。”
  蒋长封淡笑着给他顺气,“那咱们就不给他,钱过会儿我让人打到另一张卡给你,明天过去跟他谈,要不要我陪你?”
  郁礼犹犹豫豫的没说话,蒋长封这会儿不逼他,给他选择,在不愿意给男人添麻烦和想让人陪的念头间挣扎后,郁礼稍一点头,“……一起去,不过我来说就好,你在外面等我。”
  “叔,这笔钱以后我一定还你。”跟男人借了这么多钱,即便是他们关系亲密,郁礼也心有不安,他把他剩下的钱全部贴完都不够,除了他叔以外,想不出也不愿意找除了对方外的人借钱了。
  第二天上午蒋长封把郁礼送到郁家,阿姨看到他很快出来接他进去,顺便汇报了郁振江最近的身体情况,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其实阿姨心思很简单,她在郁家干了十余年的活,也不愿意见到郁礼和郁家关系不融洽,从前她待在郁家的时间不长不敢多说些什么,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也算看着这一家子人怎么过来的了,一家人,还是和和睦睦的好,像他们这样明明带着血缘关系却那样生疏,她一个外人看了心底也不太好受。
  郁礼对阿姨笑笑后就上楼找郁振江了,这时候其他人都在外头忙,屋里就阿姨在打理,客厅内冷冷清清的,郁礼往书房的方向去,门开着,郁振江便坐在里面等他。
  郁礼进去后就把手上拿的东西送到对方面前,郁振江没打开,而是问:“我昨天的话你考虑的如何?”
  说着,郁振江拿出一张卡推到郁礼手边,“这是两倍的房子钱,只要你好好打理,足够过好下半辈子。”
  郁礼没什么情绪的扯了下嘴角,他打开文件夹,拿出里面的一本小本子,以及两张卡,连同郁振江给的卡,一并推回去。
  郁振江抬眼看他,端正身姿,“你这是什么意思?”
  郁礼将本子随手掀开一页,缓慢开口:“本子里记录了我在外国时的每一笔花销。”他拿起第一张卡,接着说,“这是你们当年给我的卡,大学后我就没动过里面的钱了,而我之前所用到的开销,也按照本子里记录的全部存了回去,现在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郁礼又笑,眼神却没有半分笑意,他把郁振江的卡送回去,拿起第二张卡,“太爷爷既然决定要把房子给我,我就会好好珍惜,不会把它给你的。”
  “你的双倍价钱我不要,这张卡里的钱,是按照你出的价乘以三倍,所以以后别再来找我买这间房了,我不会卖,也不会让。”
  “你——”郁振江给郁礼气得靠在椅子上喘气,郁礼毫不避让地看着他,“当心身体,我过来并不是想让你生气。”
  “爷爷。”郁礼看着他,“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太爷爷走了,郁家对我来说再也没有任何能牵绊住我的东西,所以从今后起,我和你们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再过来了。”
  他的语气是温和轻缓的,却又透着坚定,甚至有些绝情。
  郁振江瞪着他,“郁礼,你是疯了吗?!”
  郁礼摇头,“我早就有这样的念头了。”
  他背过身,长长松了一口气,似乎将身上多年的包袱放下,“我走啦,但愿以后我们别再有联系,您也上了年纪,好好注意身体。”
  说完这句话,郁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丝毫没有留恋的意思,他的脚步甚至迈得飞快,因为在外面,有另外一个人在等他。
  蒋长封靠在车外,瞥见郁礼出来,正要问他谈得怎么样,郁礼拔腿就跑到他面前,抬起手抱了他一下。
  他仰起头看着对方,眼睛笑成两条缝,眼眶却有些湿润,“叔,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他最亲密的爱人,也是最可靠的亲人。
  第72章 放纵克制
  只有他。
  蒋长封为这句话深感触动,把郁礼带回车内抱紧,与他亲密交颈,耳鬓厮磨,“小礼和他们都说些什么了?”
  郁礼说:“我再不会回这里,把钱全还给了他们。”
  他还有话要说,兜内的手机却震动起来,是郁明空的号码,郁礼下巴搭在男人肩膀上,懒懒的模样,不想接通,手机静下一会儿,又重新来了提示。
  蒋长封维持抱着郁礼的姿势,手指在他颈后一下下轻柔按捏,“不想听就拒掉吧。”
  郁礼倒是笑出来,往男人脖子上亲了一口,马上把电话接通。
  “郁礼,爷爷跟你买太爷爷给你那房子的原因,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郁明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喘,说话却不停顿,直接开门见山地告诉郁礼,“爷爷之所以想要那间房子,不是因为太爷爷把房子给你了他不高兴,更不是因为那房子价值如何。”
  “爷爷对那间房子存有感情,他从小就跟太爷爷太奶奶生活在那间房子,二十多年,他对那里有着我们体会不到的感情,人到了一定年纪后,总有个念想。”
  郁明空又说:“爷爷老了,你能不能让他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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