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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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苏阮觉得,不如这陆朝宗当了皇上罢了,省的这小皇帝还要披着一层皮受苦,年纪小时不觉,到了有男女之分的意识年岁,怕是会痛苦非常。
  不自禁的叹出一口气,苏阮捏着小皇帝的白嫩胖手,娥眉轻蹙。
  现下她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空去操心旁人的事,而且此事也不是仅凭她一人之力就能改变的了的。
  围屏外,宜春郡主与宜华世子得知陈郡王的死讯,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哀嚎,声声撕心,令人闻之动容。
  “人死不能复生,还望郡主与世子节哀。”陆朝宗站在一旁,声音凉凉道。
  宜春郡主赤红着一双眼抬眸,狠狠的瞪向陆朝宗,髻上步摇冠晃动,声音嘶哑,“是你,就是你害的父王!”
  “宜春郡主此话怎将?陈郡王突然暴毙,本王也甚是哀痛。”
  话虽是这般讲,但明眼人都能瞧出陆朝宗的脸上哪里有哀痛之情,分明就是在睁着眼说瞎话。
  “宜春郡主若是不信,可问在座官员,看陈郡王是否突然暴毙。”陆朝宗扬袖,有恃无恐的扫视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
  在座众人垂眸,不敢与之对视,殿厅内寂静非常,只余宜春郡主和宜华世子急促的喘息声。
  “你,我父王是否暴毙而亡?”宜春郡主抬手,指向一旁的苏致雅道:“若有半分妄言,本郡主便拔了你的舌根!”
  苏致雅惊惶起身,赶紧朝着宜春郡主拱手道:“臣不敢妄言,陈郡王确是突然暴毙而亡。”
  “那为何会暴毙?”宜华世子紧绷着一张脸,纤瘦的身子伏在陈郡王身旁,泪流满面,因年幼未长成,有些雌雄不分,相貌女气,所以乍看之下竟显出几分梨花带雨之意。
  “臣不敢胡言,在座众人皆可为臣作证,陈郡王与抚顺大将军比试青铜鼎器,不敌,受重压而亡。”苏致雅字字清晰。
  “你们为何不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父王被那青铜鼎器压身而亡吗?”宜春郡主声嘶力竭的怒吼着,纤细的手指紧攥住陈郡王腰间的蹀躞带,引得蹀躞带下的小勾相互勾缠,发出刺耳摩擦声。
  “宜春郡主如此,便是有些蛮不讲理了,能救,自然会救,这救不了,让我们如何救?”
  陆朝宗施施然的朝着陈郡王的尸首走了两步,就被那宜春郡主呵止道:“站住!我父王不愿见到你这卑鄙无耻的恶人!”
  “呵。”陆朝宗轻笑一声,竟然真的站在了原处未动,甚至还装模作样的往后退了两步。
  宜华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子,仰头喊道:“弑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陈郡与你陆朝宗誓不两立!”
  “宜华世子,陈郡王乃暴毙而亡,与主子何干?”厉蕴贺起身站到陆朝宗身后,声音散漫道:“所谓愿赌服输,你们陈郡人都是这般言而无信的吗?”
  “住嘴!”宜华世子怒急,闷头就往厉蕴贺那处冲撞过去,却是被他反手掐住了胳膊。
  “果真是世子,养的如此细皮嫩肉。”厉蕴贺偏头,上手抚了一把宜华世子裹着绶带的腰肢道:“世子这腰,怕是比之女子都要细上几分呢?”
  红肿着一双眼的世子面色涨紫,显然是被厉蕴贺的浑话气得不轻。
  他堂堂陈郡世子,哪里受过这等侮辱!
  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匕首,宜华世子狠狠的朝着厉蕴贺的方向戳去。
  厉蕴贺早有防备,侧身一避就把宜华世子手里的匕首给夺了下来。
  把玩着手里的短匕首,厉蕴贺笑道:“多谢世子馈赠,如此精美的匕首,臣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说罢话,厉蕴贺反手便将那匕首插在了自己的一品玉带后,“正巧陈郡王还欠臣一败礼,臣也不要那金钱财宝,权势地位了,只这短匕首便足矣。”
  “卑鄙无耻。”宜华世子喘着气,胸口上下起伏不定,髻发凌乱,浑身汗湿。
  宜春郡主撑着身子从地上起身,步摇冠动,眸色凌厉道:“宜华,莫与这等小人多言,一把匕首罢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将父王带回陈郡王府。”
  陈郡王府是先帝在世时为陈郡王特意筑造,华美堪比行宫,就造在宋宫侧,也算是陈郡王每到宋陵城的落脚处,可见当时陈郡王与先帝之深厚情谊。
  听到宜春郡主的话,宜华世子狠狠剜了厉蕴贺一眼,然后愤愤的攥着拳头走回到宜春郡主身后。
  ☆、独发
  因陈郡王暴毙一事, 所以陈郡王府与陆朝宗彻底撕破了脸皮,三大世家之人意欲拉拢陈郡王府, 借吊唁之名, 暗地相访。
  陈郡王突然暴毙而亡,对于陈郡来说是大事, 对于宋陵城来说也是大事。
  宋陵城内的白绫飘了三日, 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上了白纸灯笼。
  苏阮自那日从宋宫回到苏府之后便整日心神不宁的,脑子里头塞满了陆朝宗对自个儿说的话, 整整浑噩了三日,在发现那陆朝宗并无其它举动之后, 才稍缓放心。
  兴许那人真只是在戏弄她玩呢?那日是乞巧宴, 定是要吃酒的, 这陆朝宗肯定是吃醉了酒,除掉了陈郡王高兴,拿捏着自个儿玩乐呢。
  自欺欺人的念叨了半日, 苏阮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将禄香端来的桃胶炖银耳吃了个精光。
  “阿阮。”苏致雅穿着精白布绢儒衫, 伸手撩开珠帘进到内室,“今日去陈郡王府吊唁,你准备一下与我一道去。”
  “我也要去?”听到苏致雅的话, 苏阮睁着一双眼,眸色困惑。
  “你与宜春郡主有几面之缘,若去的话也算是表份心意。”
  “哦。”苏阮点了点头,有些同情这丧父的宜春郡主和宜华世子, 一个双十年华,一个刚满十五,孤姐寡弟的呆在这宋陵城,还不被陆朝宗捏在掌心里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马车已经候在外头,苏阮换了件外出的衣物,便跟着苏致雅一道去了。
  陈郡王府门前挂着两盏白灯笼,鎏金边雕龙凤匾额挂在府门正上方,上头覆着白绫,隐有哀痛声从中传出。
  府门口有迎接的人,苏阮与苏致雅跟着那家仆跨过朱红府门往大堂里去。
  陈郡王府很大,几乎可比一小行宫,内里氤氲瑰丽,富丽堂皇,周边亭台楼阁,数不胜数。
  苏阮与苏致雅是客,被家仆领至西阶客位,男女有别,用白布隔出小间,内置茶案小食,用以休憩。
  苏致雅先去,苏阮一人坐在小间内,安静的吃着茶水。
  一个时辰过去了,苏阮也不见有人来领自己去吊唁,略微有些焦躁,这一焦躁,便吃多了茶水,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去如厕了。
  提着裙裾伸手拨开小间前的门帘子,苏阮抬手招过一旁的女婢道:“你家净房在何处?”
  “奴婢领姑娘去。”那女婢细声细语的行礼道。
  “那甚好。”苏阮点了点头,随着那女婢往侧边房廊处绕去。
  陈郡王府内处处挂着白绫,入眼众人皆穿麻木孝衣,苏阮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裙衫,随在那女婢身后道:“到了吗?”
  “穿过前头的小园子就到了。”女婢转头与苏阮道。
  苏阮应了一声,加快了几分脚步。
  进到小园,女婢纤瘦的身影隐进青葱绿石之中,苏阮蹙眉,有些疑惑的跟着她胡乱转悠。
  女婢加快了步子,一转身便不见了影,苏阮站在曲幽小径,试探性的往前走了几步,“有人吗?”
  小园子静的很,鸟鸣虫叫清晰悦耳,却独独没有人应苏阮。
  伸手拨开面前的杨柳树枝,苏阮转身往回走了几步,然后又转身往前走了几步。
  站在原处等了片刻,苏阮不见那女婢回来寻她,只能自个儿找路。
  走了半柱香的时辰,苏阮隐见前头石墩子上坐着两人,刚想上前去问问路,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又一声清晰的盘核声。
  苏阮猛地一下顿住步子,下意识的蹲到了一旁的假山石后。
  假山石上有细碎圆洞,透着光亮,苏阮眯眼瞧过去,正好对上宜春郡主那张苍白面容。
  大概是因为哭的有些久,宜春郡主的双眸红肿异常,穿着麻布孝衣的她身型纤弱,全然无初次相见时的傲然贵气。
  “陆朝宗,我母亲到底在何处?”端坐在石墩子上的宜春郡主声音清晰,嗓音微哑。
  苏阮离得不远不近,正好听清楚宜春郡主说的话,她有些疑惑的蹙眉,这宜春郡主怎么会问陆朝宗要陈郡王妃的下落?
  陆朝宗慢条斯理的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穿着茶白常服的身子高大挺拔,即便只是坐在那处,也隐隐散发处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势。
  宜春郡主见陆朝宗不说话,面上显出一抹焦灼之意,“你我说好的,我帮你除掉陈郡王,你就告诉我母亲的下落。”
  苏阮正蹲在假山石后挪着有些发麻的腿,乍然听到宜春郡主的话,立时就被惊得慌了神。
  她这,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事……
  “我背负了弑父之名,你不能言而无信。”攥着手里的绣帕,宜春郡主双眸通红。
  陆朝宗伸手弹了弹宽袖,语气平稳道:“宜春郡主稍安勿躁,陈郡王妃本王已然派人替你接到了宋陵城。”
  “我要见母亲。”听到陆朝宗的话,宜春郡主便立即道。
  “当然可以。”陆朝宗笑道:“今日吊唁过后,宜春郡主去寻苏府的大公子,他自会带你去见陈郡王妃。”
  “好。”宜春郡主咬牙道:“陈郡王之位,必要我弟弟宜华承袭,这也是我们当时说好的。”
  宜春郡主与宜华世子在陈郡势力不足,陈郡王一死,陈郡必乱,以她姐弟二人之力必震慑不住,所以自然还要倚靠陆朝宗。
  “陆朝宗,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翻了船,你也别想洗干净。”见陆朝宗只玩捏着手中的花中花不说话,宜春郡主眸色狠厉的警告道。
  陆朝宗低笑一声,“郡主放心,本王说话,一向算数。”
  苏阮躲在假山石后,听到陆朝宗的话,当即就在心中狠呸一声。
  这陆朝宗说话就跟放浊气似得,也不过闻个声,想昨日,说自个儿是俗物便是俗物,说不是俗物就不是俗物,但凭他一张嘴就给自己定了性,远比那些翻脸无情的人还要赖皮赖脸。
  蜷缩着身子坐在泥地上,苏阮咬住指尖轻啃。
  刚才那陆朝宗说让宜春郡主去找大哥,所以这件事其实大哥也是知情的?
  如果由此来推算的话,那大哥比这陆朝宗,怕不是早就站在一处了吧?
  苏阮瞪着一双眼,使劲的咬住指尖,单手环抱住臂弯。
  她的大哥呀,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呢?
  静坐在那处想了片刻,苏阮终于回神,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自己酸麻的腿。
  身后石墩处已然没了声息,苏阮以为那两人已经走远,刚想起身之际突然仰头就撞上了一双小腿。
  熏着檀香的茶白宽袍拂过苏阮的鼻息,带进一股冷香。
  苏阮似有所感的仰头,就瞧见了陆朝宗那张似笑非笑的俊美面容,狭长眼角轻挑,显出几分威慑。
  咬着指尖,苏阮停顿片刻,然后才伏跪行礼道:“给摄政王请安。”
  陆朝宗站在原处未动,良久开口,“起身吧。”
  “多谢摄政王。”苏阮拢着宽袖起身,身上的精白裙衫被污泥染脏,沾着烂叶有些难看,特别是腰臀处尤其明显。
  苏阮很紧张,但是她努力的保持镇定,希望这人并未发现自己刚才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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