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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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恪咽了咽唾沫,闭眼深呼吸几次,才镇定地扶着楚棠去榻上休息。
  楚棠安然地醉着,睡颜宁静,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爬上来的红晕如细雨桃花,勾人心弦。郁恪坐在一旁,细细看着他。
  数月来的躁动就像一群猛兽得到了安抚,平息了下来,乖乖趴到一边守护着主人。
  郁恪慢慢低下头,像只小豹子似的嗅了嗅,楚棠的气息染上了酒香,混着身上淡淡的檀香,格外好闻。视线经过楚棠高挺如玉的鼻梁,稍稍往下,就是他柔和的唇珠。
  少年喉头一动。
  在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亲吻上了楚棠。
  一股细密的满足感从脊背涌上,又依然觉得不够,在叫嚣着什么,让他灵魂都战栗酥麻起来。
  于是他开始轻轻舐咬了下楚棠柔软的唇瓣。
  不知怎的,郁恪心下一动,一个激灵,下意识抬眼往上看去,然后浑身一僵。
  本该睡着的楚棠眨着眼睛,眸光流波:你
  第33章 除夕那夜
  陛下, 您要东西, 奴才命人买下了。黎原盛捧着手中的锦盒, 恭敬道。
  郁恪埋头处理东西, 随手敲了敲桌子。
  黎原盛打开盒子, 拿出画, 解开带子,双手举高。
  郁恪放下笔, 一手接过,缓缓展开,眼神复杂。
  画的是一幅美人看雪图。小雪纷飞,红墙绿瓦上覆盖一层积雪。那人漆黑长发, 肤色雪白, 披着红色斗篷, 露出内里一截淡青色的交襟,正微微抬头看着宫墙上的雪。
  画师好像观察得格外仔细, 连图中人弧度姣好的下颔和颈项都画得惟妙惟肖, 和他本人别无二致郁恪很清楚,那天他偷偷亲楚棠的时候,和他凑得何其近, 又和楚棠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当然熟悉的很。
  国师知道吗?
  回陛下, 手下人办事谨慎, 必不惊扰到国师。
  郁恪面无表情:查出是从哪里流出去了吗?
  查清楚了。黎原盛回答道, 是宫中新来的画师, 那日国师进宫,他在路上遇到国师,便画了这幅画,放在御画坊,被底下的人偷偷拿出去拍卖。
  还传到了京都最有名的拍卖楼,回来的人都说竞拍的价格高得不像话,令人叹为观止。
  郁恪将画放回盒子里,道:革了职赶出宫。
  是。
  黎原盛出去后,郁恪坐在桌前,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叹口气,平复了情绪。
  他刚才又想起了几天前的情景
  楚棠躺在榻上,神情有些迷茫:你
  榻上仿佛一刹那长了刺,郁恪猛地直起身,像弹簧一样远离了榻边,声音慌乱:哥、哥哥!
  楚棠没看他,摸了摸自己额头,似乎感觉没有异常,就放下手,一言不发,拉了拉被子,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小孩子入睡一样,乖巧得很。
  郁恪心里一团乱麻,乱糟糟的解不开,完全思考不了,轻声唤道:哥哥?
  楚棠呼吸声细微。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不,应该是看到了,但是为什么楚棠没有反应?
  郁恪心跳如擂鼓,站了许久,久到夜晚逐渐过去,才恍如浑身脱力般,单手扶着桌子坐下。
  自除夕过去,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春节事忙,没有早朝,郁恪又没敢主动找楚棠,两人就有好几天没见面了。
  郁恪内心有股说不出的紧张和后悔,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开始生出一些隐隐的期待和奢望来。他想,楚棠楚棠知道也好,知道也好,总不至于误会他喜欢别人,还若无其事,甚至暗暗祝福他和别人那样来得戳心。
  虽然,虽然楚棠很可能会骂他狼子野心,说不定还会动手给他狠狠几耳光,不对,应该是让千机阁的人将他这个皇帝暗杀掉
  少年年纪轻,一直跟在宫里长大,没见过什么真挚的情情爱爱风花雪月,此刻明白自己的心思,遇到了情关,却没有哪个人能给他一些建议,让他只能悄悄躲着楚棠,好令心上人的拒绝来得更缓慢些。
  养心殿内,郁恪一手撑着脑袋,烦闷地用嘴巴顶住笔,胡思乱想得厉害。
  良久,他喊道:黎原盛。
  黎原盛立刻推门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拿诏书来。
  是。黎原盛手脚利落地在桌上展开明黄色的布帛和诏纸。
  郁恪点点笔尖,提笔写道:自古以来,太子之师,继天立极,天下之本。今楚国师资质粹美,储育国本,心纯礼善故请为太师,谨告郁北天地社稷。
  他写的时候,就在想,不知道楚棠还记不记得这些话?
  楚棠位高权重,想来也不会有多珍视一封空泛的太子诏书吧?
  这番话是他小时候刚做太子时,带着沈丞相打出来的手伤,一边哭一边写的。虽说时隔久远,但他铭记于心,写起来一气呵成,仿佛不用过脑子就从笔下逸出。
  他忍不住了。楚棠不来,他就过去。
  不过少年觉得自己要有做皇帝的样子他总不能去找楚棠,逮着人直接就问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心意,那你呢?这种话吧,冒失,一点都不稳重。他可是楚棠一手教出来的帝王,怎么可能在自己的老师面前表现得如此莽撞呢?
  所以他机智地想了个借口,还特意准备了几件正事,可以和楚棠商量。
  夜里,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完,郁恪对黎原盛道:备轿,去国师府。
  黎原盛刚点头,月容就进来了:禀告陛下,国师在门外求见。
  郁恪一愣:宣。
  黎原盛机灵地放下了手中的圣旨,和屋里的人一起退了出去。
  门打开了,夜里的风进了一瞬间就被关在了外面。楚棠走进来,修长身影在灯下移动,郁恪觉得烛光都晃眼了。
  参见陛下。楚棠行礼道。
  郁恪心一紧:平身。
  楚棠道:西北起了异动,陛下可知道?
  这正是郁恪准备和楚棠说的事之一,虽然他已经有了决断、作了批复,但还是说道:知道,国师有什么要问的吗?
  臣想知道陛下如何处理。楚棠问道。
  郁恪说:西北暴/乱,是因为契蒙在边境撺掇郁北的人,理由是将士屯田、欺压百姓。朕已派了人过去查明田地数量,若属实则归还给百姓,若作假就领兵镇压。
  楚棠听着,眉头渐渐放了下来:陛下圣明。
  郁恪说的时候,紧张得不得了,一边偷偷看他脸色,一边在心里七上八下地想,楚棠表情怎么这么正经呢?是藏得太好还是真不在意?
  只是臣觉得依旧有些异常,想去西北看看。
  郁恪的胡思乱想瞬间被打断了,他板着脸,拒绝道:不可以,国师娇弱,西北风沙大,不适合。
  楚棠:陛下又说笑。
  郁恪孩子气地撇了下嘴:认真的。而且已经有人去了,哥哥放心。
  楚棠想了想,点头道:好,那臣就不去了。
  郁恪眉开眼笑:哥哥快坐。
  他们走到内殿,坐到了榻上。一看到榻,那晚的事又浮现在脑海里,郁恪脸就红了,开始紧张了起来,不敢看楚棠。
  但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郁恪迟疑了一下,决定再铺垫一会儿,便出声唤道:哥哥。
  楚棠看向:嗯?
  郁恪问道:哥哥,我之前封太师的诏书呢?
  他没敢直视楚棠,只虚虚望着楚棠面前的小桌几,事实上他手心已经出汗了。
  楚棠认真想了会儿,道:在臣的书房。陛下要拿回来吗?
  郁恪连连摆手:当然不是!他笑嘻嘻道:我就是检查一下,看哥哥有没有嫌我的字丑给偷偷扔了。
  怎会。楚棠摇头。
  郁恪拿出早上写好的新诏书,递给他:你看。
  楚棠接过,打开一看,轻轻笑了:陛下,臣真的没有嫌你字丑。
  那哥哥也得收下这封好看的,郁恪道,免得叫哥哥想起我那蜈蚣似的字,在心里偷偷嘲笑我。
  他不说还好,一说楚棠还真想起了小时候郁恪非要半夜爬起来边哭边写诏书、还写得丑的往事。他笑道:字虽不好看,但小陛下的心意是好看的。
  郁恪心里像倒了一罐蜜进来,甜滋滋的。
  气氛好得不像话。
  郁恪突然悸动起来,一股冲动袭来,脱口而出:那现在呢?除夕那夜,哥哥既知晓了我的心意,还觉得好看吗?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停止跳动了,又仿佛跳得极其厉害,让他都听不到声音。
  楚棠从善如流,笑容不变,点头道:陛下亲自酿酒给臣,心意赤诚,臣自然觉得万分好看。
  郁恪有些怔愣,紧绷的肩膀呆呆的松了一点儿下来,迷茫道:什么酒?
  楚棠笑道:陛下真的如此健忘?
  郁恪回过神来,喉咙一紧,着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那夜,我亲
  迎着楚棠淡淡的目光,他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头,止住了话语,血腥味蔓延开来,他才清醒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朕亲自酿的酒,朕怎么会忘。
  楚棠说:那日臣不该贪杯,都没能陪陛下守完岁。
  失落如潮水般席卷了郁恪,他呆呆的,都无法思考了,只凭直觉道:啊,无碍,往后每年国师都可以补回来。
  恍惚中,他本能机敏地感觉到楚棠好像深深看了他一眼,但当他看回去时,楚棠已经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勉强镇定了心神,心不在焉地和楚棠说了一会儿话,楚棠道:陛下,夜深了,臣先回府了。
  啊好,国师先回去吧。郁恪道,雪天路滑,国师路上小心。
  谢陛下关心。
  郁恪凝视着楚棠离去的背影,失魂落魄地想:楚棠是真的不知道吗?那晚他是不是醉了?还是说,醉的人其实是他?亲吻楚棠只是他的错觉?
  可回想到刚才楚棠若有若无的目光,他又觉得,楚棠是不是知道了,不想接受他,又碍着他是皇帝,想给留他几分颜面才装作不知道的?
  他收回之前的想法。他在楚棠面前,永远都莽撞、冒失、不讲理,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朝一夕怎么可能改变?这样的皇帝,不说楚棠,就连他自己都嫌弃。
  不知什么时候,明明是大冬天,他背上已经冒了虚汗。或许是炉火太旺,热得他眼睛都湿润了起来。
  郁恪慢慢低了头,抹了把眼睛。
  第34章 陪伴陛下
  小雪又飘飞,冷意在夜色中渐浓。
  天气冷, 门店关得早, 好些人也不愿意出来。楚棠回国师府时, 街道的人已经消散了许多, 但此时的京都依然还灯火辉煌着, 人声鼎沸, 有着春节的极度热闹繁华。
  国师。马车行至大门口,许忆伸手扶楚棠下来。
  管家带人在门口候着, 看到他回来, 立刻走下来,弯腰和他禀告府里的事情。
  天寒地冻,积雪湿滑,国师府门前的雪刚扫了, 现在又积了薄薄的一层。行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 一看国师府门口, 连下人都是穿着光鲜亮丽,衣领袖口还有一圈保暖防寒的皮毛, 脸上无不洋溢着过年的喜意。
  楚棠神色淡淡的, 看不出情绪,偶尔点个头说一两句,再多的话也没有了。
  突然, 跟在管家身后的容青看到了什么, 脚下一顿, 看了眼楚棠, 慢慢停下来步伐,悄悄往大门另一边走去。
  小弟弟,你在这里干什么呀?容青小声问道。
  小孩儿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看容青。
  那小孩儿藏在石狮子后面,身体瘦小,衣衫褴褛的,竟然也没什么人发现。容青耐心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孩儿瞪着一双眼睛看她,因为脸小,显得眼睛格外的大。应该是街上的哪个小乞丐,他脸上脏兮兮的,连连摇头,警惕地看着她。
  这么冷的天,穿着一件单薄破烂的衣服,怪可怜的。容青看他孤身一人,问道:你爹娘呢?
  小孩儿一言不发,只顾摇头,肚子忽然响起咕噜声,他便抱着肚子,仿佛习以为常,被冻红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害羞的表情。
  小青。
  僵持中,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相对无言的对视。
  容青连忙直起身,看向声音的主人:大人!
  楚棠披着件白狐轻裘,漆黑的长发柔软,衬得他脖颈越发细白修长。他站在阶梯上,正侧头望着这边,目光平淡。
  管家出声道:还不快跟上!
  容青看着他们,有些踌躇,咬了下牙,求助似的将视线投向楚棠:国师大人,这小娃娃在我们府上门口徘徊好几天了,奴婢想想
  楚棠回过身,声音平静:你想如何?
  小孩儿眼睛一转,扒拉着石狮子,探出头去看楚棠。
  厨房今日有多余的饭菜,奴婢可不可以拿出一点给他?容青小声道。
  普通大户人家每天都有剩余的伙食,更别说国师府了。国师府的待遇一向优厚,在膳食上,楚棠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多余的珍馐美食大多数分给下人,让一些家境贫寒的人带回去给孩子吃。
  平常的时候,容青偶尔会分出自己的那份给这些小乞丐吃,可这几天是春节,大户人家都会忌讳和乞丐接触,但她想,国师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今天国师府的主人在这儿,她万万不能擅作主张拿国师府的东西给别人。
  当然,楚棠不管这些。虽然国师府没有女主人,但他经常忙于国事,管家很少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烦他。
  管家。楚棠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小孩儿,眼睛微不可见地眯了一下,一闪而逝,表情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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