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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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有一点好,那就是不那么记事,有了新的小伙伴新的玩具之后,他们渐渐的也就淡忘了母亲的事情,加上根本就没有人告诉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两个小家伙的情绪倒是很快稳定下来。
  雷子琛的尸体没有找到,但是那些遗物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在一周之后,算是认可了没有了生还的可能性。
  整个雷家都持续笼罩在低气压之上,每天来的人进进出出,大多是雷子琛之前的朋友。
  安然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字。
  她不开口,但有些事情是拖不得,比如说雷子琛的后事。
  两位老人家因为伤心过度病倒了,躺在床上需要家里的后人来照顾。
  能主事的也就是雷辰和赵雅倩了。
  失子之痛,让他们一下子看起来苍老了至少十岁左右,但这个时候他们却不能沉浸在这伤心的气氛之中,这个家还需要他们来做主,尽管雷子琛的尸体没有找回来,但他们却必须帮雷子琛办后事。
  可光是他们两个人有这样的觉悟没有什么用,重点还是要让安然出面,毕竟安然是雷子琛的妻子。
  可现在安然这副样子……
  “我去找安然谈谈吧!”
  赵雅倩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已经一个星期了,这件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继续这样耗下去,咱们也对不起子琛。”
  雷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谁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逝者已矣,总该让他安心的走完后半段。
  赵雅倩上楼的时候,安然还是坐在床边,自从那天回来之后,她基本上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只是靠在床头。
  但好在她并没有折磨自己,家里人给她送饭的时候,她还是吃了,到了夜里,也会自己知道睡觉。
  看起来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实际上所有人又都看得出来,她心里难过。
  从知晓了那件事情之后,几乎家里所有人都掉眼泪,就连老爷子和雷辰,都在人前落了泪,可唯独安然,没有哭过一声,也没有喊过一声,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
  赵雅倩这些天一直担惊受怕,害怕下一刻安然的情绪就彻底的崩溃了,她越是这样不爆发,越是这样隐忍着,那么爆发的时候就会越是可怕。
  虽然失去了自己的儿子,真的叫自己很难过,但他现在却很担心安然,雷子琛已经不在了,假如安然又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葱花和糯米那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想想杨家的那两个,虽然从小在外公身边倍受呵护着长大,但没有父母保护这个孩子,始终都跟旁人不同。
  以前小的时候,赵雅倩就常常见杨延穿着宽大的校服,拖着书包,可怜巴巴的样子。
  她怎么忍心看自己的孙子孙女也变成那个样子了?
  所以现在就算忍着伤痛,也要把安然从黑暗中拖出来!
  赵雅倩走到安然的身旁坐下,安然的眼睛动都没动一下,依旧虚空的看着某个方向,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赵雅倩也不管,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
  安然的手很凉。
  “安然,家里想给子琛把葬礼办了。”
  大概是因为说到雷子琛的名字了,安然的眼眸突然间闪了闪,但却没有更多的反应。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事已至此,子琛总要入土为安,他的尸体,已经葬身大海,总不能连个葬礼都没有,你说是不是?”
  赵雅倩说到这儿的时候,自己的声音已经忍不住哽咽了。
  安然根本不会回答她,这一点赵雅倩明白,但她也不需要安然的回答,只希望安然把今天的这番话听进去。
  看安然一开始的反应,想必是能听得见她说话的,要不然这些天,安然也不可能乖乖吃饭,乖乖睡觉。
  说到底,难过于雷子琛的离开,却也还是心疼这两个孩子吧?所以就想去死,又偏偏只能这样活着。
  “安然,子琛走了,我们大家都非常的难过,可离开的人已经离开了,留下的人却还要继续活着,你不能继续像这样下去了,除了是子琛妻子这个身份之外,你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葱花和糯米,这两天晚上一直睡在杨家,奥迪说他们晚上哭着吵着要你,可我们又不敢把孩子送回你的身边,你这个样子会吓到两个孩子的,孩子还那么小,他们暂时还不知道爸爸永远回不来了,是什么样的意思,可是他们却能够看得出来,妈妈跟以前变得更不一样了。”
  “安然,我知道你跟子琛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们的感情很好,失去了子琛对你来说,是痛彻心扉的难过,可作为父母的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何尝又不难受呢?可妈妈今天还是坐在这里安慰你,因为妈妈不仅要考虑自己的感受,不仅要考虑自己的儿子,也得考虑儿子的孩子,小葱花和小糯米,现在还那么小,他们或许很快会发现,好长时间没有见到爸爸了,他们或许会吵着闹着,想要看见自己的爸爸,可是子琛永远回不来了,难道在这样的时刻,你还要让他们失去自己的妈妈?安然,糯米和葱花是你的孩子,他们从小跟在你身边长大,你怎么忍心,看他们成为孤苦无依的孩子呢?”
  赵雅倩说到这里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掩面在一旁哭了起来。
  “妈……”
  安然终于开了口,声音是长久未开口的沙哑。
  赵雅倩闻声立马回过头来,一双赤红的眸底还带着眼泪,却仍旧看着安然。
  “我知道,你说的道理我都知道,所以我才坐在这里,所以我才没有去找四哥,我不能丢下葱花和糯米,可是我真的很难过,妈,我真的觉得好难过,四哥答应我了的,四哥走之前明明答应我了,说今年过年的时候要带我回来,说今年我们要在宁海多呆一段时间……四哥他从来都不会食言,所以他怎么可能不回来了呢?”
  “安然……”
  赵雅倩握着安然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了,听着安然说的那些话,她的心里也痛得像是刀绞的似的。
  “天灾人祸,谁都没有办法预料,谁都没有办法躲藏,然然,只能说,咱们没有这个福气,子琛没有这个福气……你说你们才在一起安安稳稳的过几年呀……”
  赵雅倩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明明说好了要上来安慰安然的,可是实在是太难过了。
  安然倒仍旧很平静,眼底有些发红,却固执的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甚至在赵雅倩情绪崩溃的时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妈,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四哥会这样丢下我和孩子,尸体不是还没有找到吗?或许四哥根本就没有死呢?”
  “安然,不要再这么想了,也不要再这么说了,我们大家都是这么希望的,可是我们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啊,飞机落进了海里,没有一个人生还,子琛怎么可能是个例外?就算子琛平常很优秀,但在天灾生死面前,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还有很多人的尸体都没有找到,因为大海太深了,搜救的时间越长,找到尸体的可能性越小,安然,我知道你跟我们大家一样,不想面对这样的事实真相,可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我们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子琛的后事要料理,还有子琛的公司,估计这会儿已经乱成一团了,他头几年的心血,在前几年的那一场人祸里面复制一句,而他这两年的心血,总不能也在这场天灾里面一无所有吧?还有孩子,还有葱花和糯米两个孩子,如果我们不尽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到时候怎么面对这两个孩子,怎么跟孩子解释?雷子琛永远不会回来的事实?”
  赵雅倩的这番话,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安然的胸口,看这些天来已经逃避了太长时间,这些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愿意去想,其实从知道雷子琛出事的那一刻开始,他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四哥,找到四哥,不管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他都要找到四个,如果四哥得活着,她就陪着四哥一起活着,如果四哥死了,那她就陪四哥一起去死。
  可现在,连四哥的尸体都没有找到,这些人就说四哥已经死了,这叫自己怎么能接受?
  而且赵雅倩也告诉他他不能死,他还要留下来照顾两个孩子,还要去料理四哥的公司,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她没有办法继续这样消沉下去,他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
  第1132章 要不你留下来吧
  这些年来一直是四哥为自己付出,如今四哥走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却留给了她许多许多的事,安然不可能抛下一切,跟着四哥走的。
  “妈,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想要休息了。”
  “安然……”
  赵雅倩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说的这番话是否起了作用,她仍旧有些舍不得走出去。
  可接下来安然却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就办葬礼吧,明天早上,我会准时下楼的,今天晚上就当做最后一个晚上,把这个时间留给我自己,好吗?等过了这几天晚上,我会变成你们想要的儿媳妇,变成葱花和糯米的妈妈,变成我亡夫的妻子。”
  “好!”
  赵雅倩闭上眼睛,滚烫的热泪顺着他的脸颊落了下来,他起身走出了卧室,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着不是坐在床上的安然,而是整个房间。
  这是雷子琛的房间,尽管他们已经有三年没有回来过,但这里还保持最原本的样子,每周都会有人上来打扫,一切布置都没有动过,全是按照雷子琛的喜好来的。
  赵雅倩和雷辰都觉得,雷辰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所以他们把这个房间布置得如同最开始一样,让雷子琛回来的时候,能一下子就融入家庭的环境氛围当中去。
  可没有想到,雷子琛再也不回来了……
  ……
  第二天,雷家开始办葬礼了,因为是丧事,所以也没有请多少宾客,基本上都是大院的人自发来的。
  安然穿着白色的衣服,袖子上套着一圈黑色,头上戴着白毡花,跪在灵堂的左前方地上,对着每一个上来送花鞠躬的宾客行礼。
  小葱花和小糯米是今天早上才看见安然的,两个孩子当时很开心,但后来妈妈给他们穿上这小小的丧服,他们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小糯米身为哥哥要比妹妹懂事一些,抬头就问妈妈。
  “妈妈,为什么我们要穿这样的衣服?”
  安然一边给他们整理着衣服,一边温声说道。
  “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宝宝,你们听他们说,待会儿到了下面,你们看到爸爸的照片不许打闹,就乖巧的跪在妈妈边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离开妈***身旁,听到了吗?”
  小葱花和小糯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着妈妈难过的样子,也没有继续多问任何的话,尽管他们心中充满了好奇。
  两个小孩子还不懂死亡的意义是什么,但他们身处灵堂,看着雷子琛的黑白相片,被一大圈的白色花朵所包围,中间摆放着巨大的棺材,虽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但黑沉沉的气愤,却叫人无端的心生恐惧。
  小葱花扁了扁嘴,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这个时候糯米赶紧拉住了妹妹的手,伸出自己的小手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妈妈说,不可以哭闹,葱花别怕,妈妈不是在咱们边上吗?”
  小糯米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安然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努力的扯了扯,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鼓励她的笑容,但挣扎了几次都失败了。
  没有办法,如果真的现在能做出任何表情的话,也只可能是哭泣。
  而糯米看着妈妈这个样子,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糯米和妹妹不一样,妹妹喜欢看动画片,而糯米却喜欢看电视剧,梦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有人死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至于死掉是什么?糯米其实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只是知道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在回来了,他的家人都非常的伤心。
  而在电视剧里面,死掉的那个人,就是照片里头的那个人。
  今天出现的照片里头的人,是他的爸爸。
  所以说爸爸是死掉了吗?
  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小糯米的眼睛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但他听了妈***话不能哭闹,只能努力的睁着自己的眼睛,眼泪却还是顺着脸颊往下掉。
  来来往往的宾客,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葱花刚刚还觉得害怕,这会儿看哥哥居然哭了,心头也在顾及不了其他的,赶紧伸出自己的小手,帮哥哥擦着眼泪。
  而小糯米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手却轻轻地过来,拉住了妈***衣服。
  他很想问一问妈妈,事事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是不是爸爸永远都不可能在回到他们的身边了?
  可是他又不敢,因为按照电视剧里面放的,这个时候最伤心的人应该是妈妈……
  “四嫂……节哀顺变,我想四哥在天之灵,也想看到你和孩子们好好的。”
  林西和在送完的鲜花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到安然的跟前,轻声的安慰着她。
  安然抬头看了林西和一眼,轻飘飘的点了点头,和他们彼此都明白,这句话的效果,对于安然和孩子们往后的人生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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