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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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又叫:“你不管贾琏……”
  宁珊冷笑一声,告诉她道:“你那些王家从海外弄来的迷药早就被朕拿到手了,太医院研究了这么久,也差不多全弄清了。你给王熙凤下的是绝育的药,给贾琏的是另一种,除了妨碍子嗣,确实也对寿命不利。但朕不怕告诉你一句,这世上有□□就有解药,你所依仗的无非是海外秘方,中原不曾讲过。这些雕虫小技一旦摊开来也就不值什么了,太医院早已在着手研究解毒的方法……”
  王夫人犹在嘴硬:“等你们研究出来,早该毒发了……”
  宁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姿态让王夫人身心俱颤:“多谢你的提醒,让朕想到了一个好方法。来人,把贾宝玉送到太医院,告诉郑老御医,那是朕送给他的药人,但凡研究出用法的药皆在此人身上试验,而且告诉他,尽管放心大胆的去试验解药,死活不论。”
  王夫人惊骇大叫:“你不能这样,宝玉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错事都没做过,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这样残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宁珊冷笑:“他无辜?那我的母亲是罪有应得吗?还是我的兄弟是咎由自取?”
  乾清宫总管很有眼色的命人将王夫人的嘴堵上,让她可以清楚的听见陛下愉快的继续吩咐:“把贾元春也送过去,一旦贾宝玉撑不住了,就换她。”
  王夫人在地上扭动着,拼命挣扎哭闹,她这半生都是为了自己的子女争取权益,却不料最后亲手将他们推进死亡的深渊,不,这甚至还不如干脆的死亡,这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熬。
  再不想看见王夫人,宁珊下令道:“将她的罪行昭告天下,此人本该阖家问斩,但朕念在小公主初诞,有意大赦,仅罚她终身洒扫京城大街,每日披枷带锁,天明则出,日落而至。对了,记得把贾政也送去一道,夫妻一场,朕送他们一个团圆。”
  乾清宫总管躬身记下,一一重复了一遍,确定无误,便准备去找今日当值的翰林学士拟旨。才退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一事道:“敢问陛下,这贾政与贾王氏似乎还有一对庶出子女,这两人该如何处置?”
  听到提及她深恶痛绝的庶出,贾王氏眼中闪现出恶毒的光芒,死死盯着宁珊的双眼中透露出迫不及待听到他们一道遭殃的亢奋。宁珊却反而笑了:“你也说了是庶出,那跟贾王氏就没什么关系了,而且那两人也未到年纪承担刑罚,送去顺天府过一回堂,若身上没有恶行,便放了吧。”贾王氏盛怒之下,几乎想要破口大骂,但是乾清宫的小太监们技术十分过硬,捆嘴的绳子够粗够紧,让她无论如何吭不出一个字来。
  一切几乎尘埃落定的时候,贾琏才急匆匆的赶到了:“皇兄您找我……呃,这不是二……贾王氏吗?她在这里做什么?”顾前不顾后,以至于一头撞在门口侍卫身上的贾琏这才看见地上捆成一团还扭动不休的人型物体居然是他认识的人——就说么,在乾清宫里伺候的应该不至于没眼色到犯下这等需要被捆成球的大错,看这架势,起码得是御前行刺的“荆轲”才有的待遇。
  贾王氏恶狠狠的瞪着贾琏,眼中半是幸灾乐祸半是乞请哀求,贾琏一头雾水,跨过宫门进到殿内,疑惑道:“皇兄,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珊同情的看了看这个傻孩子,无限怜惜的道:“弟弟,坐吧,朕叫人去选了整个太医院过来,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贾琏浑身一颤,带着哭腔问道:“皇兄,我得什么病了?”
  宁珊似是不忍再看,转开头,只挥手示意殿中听完全程的小太监上前解释:“启禀王爷,您没病,是那恶妇给您下了药,您中毒了。”
  贾琏的脸上出乎意料的没有惊恐和愤怒,只是充满了茫然和一种小孩子闹别扭似的委屈,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说不清是清澈还是呆滞的澄空一片,酷似初生婴孩看着漫天烟火的绚烂倒影……
  紧接着,他以一个非常平直的姿势就那么干脆利落的倒在了地上,甚至还弹了两弹……
  第224章 新年气象(一)
  贾琏被打击的不轻, 宁珊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还让他劳心劳力,便索性推迟了前往蛮部谈判的日期,让贾琏可以在家好生过一个年。而且为了让家庭的温暖可以给他勇气和动力, 贾琏全家被特旨入宫小住,直到过了正月十五再出宫回家。
  顺便的,这段时间,工部上下加班加点的给他修整王府。宁珊已经想好了,如果贾琏以后真的不能有孩子,最少要把他的爵位提成亲王, 算是一个补偿吧,不过现在的凤姐儿还会不会觉得亲王妃比生孩子重要就不得而知了。。
  贾赦在听说贾琏被下药, 妨碍子嗣还不利寿命的时候, 着实深沉了半晌,随后以一种假装不以为然的口气嘲笑道:“谁叫那个不开眼的蠢货不识好歹呢,把老二两口子当亲爹妈,哈,这回知道疼了?哈!哈!!”
  迎春满心不忍, 劝贾赦道:“父皇,待会儿二王兄来了您可别这么说话,他们夫妻俩多可怜啊,被深深信任的人害成这样, 皇兄特意让他们入宫来过团圆年, 为的就是让他们感受家庭的温暖。所以您老千万悠着点儿说话。”
  贾赦不耐烦的胡乱摆了摆手:“没你个小丫头的事儿, 正经照顾好我大孙子、小孙女儿才是真的。”
  体质虚弱的黛玉在暖阁里仍然裹着一条浅金底子折枝寒梅刺绣对襟的齐腰短披风, 一面逗弄着同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公主:“说到孙女儿,大舅舅别忘了,这回巧姐儿也要一起来的,您到时候可别偏心太过了,伤了孩子的心。”
  贾赦不以为然的道:“那丫头从来不跟我亲,难道要我一个当爷爷的上赶着去讨好她么?”
  迎春道:“那不是因为过去二王兄他们夫妇住的远,巧姐儿又生的弱,不大出门见人么。认真说起来,我们在二房也很少见到巧姐儿的。”
  听见大孙女儿没有跟她那对蠢爹娘似的亲近二房,贾赦心里舒服了不少,吩咐裘世安道:“去找点子小丫头会喜欢的东西拿过来,可着稀罕珍贵的拿,别显得小气了啊。”
  裘世安殷勤道:“早已在偏殿里备下许多了,您老人家可要过目一二?”
  贾赦忙着看憨态可掬的大胖孙子朝他的方向努力爬动,哪里肯错开一眼?挥了挥爪,随意道:“你办事儿,寡人放心。”
  裘世安感动的伏地叩头不止,可惜贾赦压根儿没赏他一个眼神儿:“诶呦喂,乖乖的大胖孙子诶,知道找爷爷了。”大皇子一头撞在贾赦的鼻尖儿上,正中酸筋儿,贾赦的热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一脸,然而大家都以为太上皇这是感动过甚,谁也没去考虑生理性泪水和心理性泪水的区别。
  大皇子被贾赦的鼻涕眼泪糊到了小衣服上,不满的皱了皱小眉毛,果断爬离脏兮兮的皇爷爷,去找干净漂亮的皇姑姑去了。
  漂亮的大姑姑穿着一条喜气洋洋的玫瑰粉色绣花蝶纹缎绣衣裳,衣裳下摆和杏黄色连云纹绫裙上皆用珍珠绣成吉祥花样,在大冬天里也显得热情洋溢,相当受大皇子的喜爱,爬到姑姑腿上就开始咬珍珠。迎春一面防着他磕到好不容易长出来的米粒小牙,一面拿帕子不住的抹口水,忙的顾不上打理满眼羡慕嫉妒的贾赦。
  贾赦不满的用袖子抹抹脸,不折不挠的伸手想抱大胖孙子:“你宫务都处理完了吗?有时间去瞧瞧你嫂子那里缺什么少什么,别来跟爷抢大胖孙子。”
  迎春一心几用,有条不紊的回答道:“宫务早就处理好了,过年的银两菜蔬衣裳首饰也全发放下去了。皇后嫂子那里有宝钗照看着一切都好,宝琴请旨想出宫去跟薛姨妈团聚,我也准了,让她过完初八再回来,正好替宝钗,让她可以回家过个元宵。”
  贾赦对薛家人不感兴趣,但是很好奇他们现在怎么过日子:“那二房全折进去了,他们倒是落个好儿,也算运气。”
  惜春埋头画美人耸肩瓶里插着的折枝红梅,随口回道:“薛家在京也是有产业的,一早就搬回自己家去住了。前阵子薛太太托人送了个口信儿进来给太太,说替她侄儿相看了岫烟姐姐,太太回了个好字,又拿钱给置办了些房舍,只等过了年就迎娶呢。宝琴回家也是托了这个由头,只说帮她哥哥准备迎亲。”惜春年纪太小,冬日里天寒地冻的,大家都不放心她一个人独居诺大的一个宫室,便把邢夫人挪过去陪她,因此邢家和薛家做亲的事情,惜春知道的一清二楚。
  贾赦有好一阵子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太太,忽然听见甚至愣了一下:“对了,珊儿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这女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在宫里住着?”
  迎春回道:“皇兄也着实头疼的,前阵子本来想说让二王兄接了太太去赡养,也好给一个太妃的名分,然而又那么一桩事,二王兄家里愁云惨淡的,也没法开口了,所以只好委屈太太先这么住着吧。”
  贾赦想了想,犹豫道:“要不过年的时候叫她来我这宁寿宫呆几天吧,省的孤零零一个,放哪儿都不是个事儿。”要说邢夫人这身份也确实叫人头疼,但这却不是她的错儿,就这么讪讪的晾着她一个人也实在不好。贾赦偶尔也是会有愧疚感的,虽然多半是一念闪现,但总强过丝毫无觉。
  迎春笑道:“父皇有这个心思怎么不早说,早说了一开始就叫她搬过来,我也不必三番四次的挪动太太了。”他们出京去边城那会儿托了邢夫人照料璎华,后来又把惜春交给她,再往早前算,则是让她陪着黛玉一道儿暂住的,邢夫人跟着入宫不到一年,倒是把大半个后宫都住了个遍。
  邢夫人过来的时候相当不安,说实在的,远离贾赦的生活挺美好的,住的舒舒服服的邢夫人都快忘了自己这个夫人是怎么来的了。“老爷,不是,太上皇,您找我……呃,臣妾?”一个安没请不算,短短一句话错了三次,也真是没谁能做到了。
  迎春、黛玉和惜春都站起身来给邢夫人请安,宁寿宫里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们也一左一右跪成两排,邢夫人独自立在中间,总觉得腿软,似乎跪下去比站着强多了。贾赦发愁的看着这个始终不长进的夫人,也是非常心累:“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一大把年纪了越发连句完整话都不会说,你这样过年的时候怎么出面去接待那些诰命敕命们?”
  邢夫人大惊:“老爷,不是,太上皇,这这这这……这跟我……臣妾……我不相关啊!”
  迎春上前扶住邢夫人,柔声道:“太太别慌,父皇是好心,想着让你名正言顺的融进来,咱们一家人也好团圆。”
  黛玉也走上去,扶着邢夫人往贾赦身边带:“您如今妾身未明的,太上皇都替你委屈,想着怎生给个补偿好些。只是您自己也要立得住,提些气,这样太上皇才好跟皇上开口不是?”
  邢夫人有点儿想哭,她早就过了知道委屈的时间段了,贾赦现在又翻出来算怎么回事?若是让宁珊以为这是她撺掇的,她的好日子是不是就该结束了:“太上皇,我哪儿做的不好您说,我改,千万别麻烦到皇上。”
  如此不入耳的哭腔让贾赦深感烦躁:“诶,我说你这女人知不知道好歹?爷好心帮你,你不领情,还摆张哭脸给我看,大年下的,你有病啊!”
  邢夫人很想说:知道大年下的你给老娘找事儿,到底谁有病?但对方是贾赦,就算他不是太上皇,邢夫人也不敢顶这个嘴,只好可怜巴巴的看看迎春又看看黛玉,指望善解人意的姑娘们帮她解围。
  事实证明,最善解人意的永远是愿意去善解人意的凤姐儿:“臣媳给父皇请安,恭祝父皇万寿无疆;给太太请安,愿太太青春永驻;给几位公主妹妹见礼了,妹妹们真是越长越漂亮,这齐整整的一排站在这里就晃得人心慌眼花,便是我都见一个爱一个,只不知道该看哪一个才好。”照样是一身富贵逼人的大红大金,凤姐儿满面春风的出现在殿中,精致得体的妆容一丝不苟的张扬着她惯常的明艳动人,跟旁边垂头丧气的贾琏形成鲜明的对比。
  贾赦一看到自家的蠢老二就觉得胸闷,再瞧着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的王熙凤,更觉郁闷:“你倒是会捣扯自己,也惦记着妆扮妆扮自家爷们儿,这么一副哭丧似的嘴脸,没得给人添了晦气。”
  凤姐儿一脸恭顺,柔声回道:“父皇教训的是,臣媳也一直劝王爷,放开了心胸只管往前看,皇兄都做了保,整个太医院都为您一个忙着,还担心些什么?这是究竟不如父皇您亲口劝慰一二有用,这不,臣媳听见皇兄召见,急急忙忙的就入宫来聆听教导。”
  众人全体傻眼,这是那个飞扬跋扈的凤辣子?她几时转型开始走温柔贤妻路线了?饶是口齿最伶俐的黛玉一时也想不起该说些什么,而熟知凤姐儿心性,过去没少被她明捧暗踩的贾赦邢夫人则干脆利落的一人一个冷颤,就差叫惜春去请贾敬来给驱驱邪了:“你正常点儿说话。”贾赦哆嗦着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却不料,凤姐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情真意切的哭诉道:“臣媳年轻不懂事,过去就是个睁眼瞎,竟分不清人心好坏,把禽兽不如的东西视为亲人,臣媳自己吃亏上当纯属活该,只是深悔误了王爷,真真罪该万死……臣媳没脸再服侍王爷,愿意自请下堂。”
  贾赦和邢夫人继续发怔,冷不防,贾琏也“噗通”一声跪地痛哭道:“爹,儿子蠢不忍视,过去对您不恭还几乎认贼作父,您要打要骂儿子甘愿领受,但求您别灰了心,不认儿子。至于凤姐儿,过去她确有重重不是,但归根究底也是儿子不懂事,不能枕边教妻所致。求您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定当痛改前非。”
  凤姐儿不知道贾琏还不知道她被下了药不能生育,贾琏也不知道凤姐儿不知道他被下了药难有子嗣,这对过去貌合神离的夫妻此时难得有志一同的心虚气短,都盼着对方不知道自己的悲催境遇。结果本以为会被对方怨怼,却不想竟然一同认错,还互相保护包容,简直要被对方感动到流泪了。
  第225章 新年气象(二)
  贾赦和邢夫人傻眼的看着跪在他们面前泣不成声的两口子,面面相觑, 满脸写着:还没过年呢怎么就唱起大戏来了?
  然而人家姿态摆的十足, 也不好置之不理, 贾赦只好含糊的挥挥手, 示意宫人上前扶起那两公母, 没什么好气的怼道:“大年下的哭哭啼啼, 越发晦气了。什么‘再给一次机会’?你愿意改就改,不愿意改就继续死犟去,老爷我懒得管你们。对了,你们把我大孙女儿带哪儿去了?”贾赦被蠢儿子夫妇搞得头昏脑涨,本能的选择了回避。
  凤姐儿急忙道:“小女不懂礼数,怕她入了宫得罪贵人,故而让平儿带着在外恭候。”
  迎春“噌”一下站起来:“大冷的天儿, 哪儿能把孩子放在外面, 我先带去玉清宫吧。”说完匆忙行了一礼,赶紧告退,这场面不是她能看的了,不管二哥夫妇今日打的什么主意,爹和太太又准备如何应付,她都不想看到他们狼狈不堪的一面——过后被记恨她冤不冤啊?!
  黛玉早就想走了, 碍于没人带头,她也不敢贸然挑事儿, 如今一看迎春跑了, 立马跟上, 抱起小公主胡乱找了个理由:“让她们堂姐妹也香亲香亲。”惜春理由都不找,只管跟着抬腿。于是,一转眼,又跑了两个。
  邢夫人坐立不安:“老爷,不是,太上皇,要不……”
  贾赦大叫:“裘世安你个不长眼的,还不给太太看座、上茶!”你们都走了,留爷一个面对这中了邪的两口子啊,想得美!贾赦坚决奉行“有难同当”的美德,死死拽着邢夫人的衣袖,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邢夫人一肚子的恼火,却不敢冲着贾赦发泄,好在她身在后宫,耳听八方,已经知道凤姐儿如今气短不敢再嚣张,顿时找到了出气筒:“当媳妇儿不晓得顾好夫君,当娘也教不好女儿,按说巧姐儿也好几岁了,你但凡认真教导一二也不至于这么大了还不懂礼数?”
  凤姐儿立马打蛇随棍上:“臣媳不通诗书,见识浅薄,恳请太太怜惜,代臣媳教导小女。”她估摸着是生不出儿子来了,那就必须让唯一的女儿在贾赦眼里加重份量才行,不然长此以往,自己地位难保。
  邢夫人目瞪口呆,这是粘包赖了?她自己的女儿——指迎春——都没管过,哪里有那个闲心去管王熙凤的女儿?何况管好了未必有功,要是教不好,那辣子还不吃了她?
  贾琏也打着同样的主意,觉得自己过去做的实在不好,也难怪老爷不待见他。然而如今身在宫外,有心改过却又鞭长莫及,莫不如把女儿巧姐儿留在老爷身边,当爷爷的没有不疼孙女儿的,待女儿讨好了她爷爷,他再来孝敬他爹也好有个由头。故而凤姐儿才说完,贾琏也立刻接道:“凤姐儿说的正是儿子所想,这个年过完,儿子就要出京去跟蛮部谈判了。巧姐儿一个人在家怪寂寞的,不如让她陪着小堂弟小堂妹,一起玩笑也好。”
  贾赦一想,贾琏出京了,让王家的丫头一个人管他孙女儿确实不是个好主意,搁在身边自己带着玩玩儿也不错,就算他忙不过来,也还有邢氏呢,便答应下来:“那就这样吧,你记着,这次珊儿肯重用你,也是背着诺大的压力的。要不是看在你们一母同胞的情分上,你当这差事有你的份儿么?朝中的能耐人多着你,哪儿显得出你来。你要是做不好,也不用回来了。”
  贾琏连连保证:“儿子定然使出十二分的力气,绝无保留。这差事若不能做好,不用人说,儿子自己就没脸回来了。”
  贾赦略微平了平气,觉得自己当老子还是颇有成就的,也就不再训斥贾琏了:“行了,你们俩也去给你们皇兄皇嫂见个礼,这就要在宫里常住了,各处该注意的自己找人问清楚了,犯了忌讳,别说老子不保你们。”
  贾琏和凤姐儿又重重磕了头,这才倒退着出去了。裘世安亲自送到殿外,收了凤姐儿给的荷包,笑着道:“皇上这会儿多半在乾清宫,这就要过年封笔了,陛下勤政,肯定会把折子都批完。王爷是想跟王妃分头去请安呢,还是略等等,晌午皇上必然去皇后娘娘那里用中饭,那会儿一道去请安也便宜。”
  王熙凤如今见着夫家人都发憷,拉着贾琏袖管央求道:“爷,略等等,咱们一道去请安吧。”贾琏难得一见媳妇儿娇柔模样,何况凤姐儿本就是天生丽质的美人儿,这般作态自然妙不可言,当即就痴了一半,不管凤姐儿说的是什么,都一概答应了。
  裘世安见状便叫了个小太监来引路:“送王爷和王妃到颐和轩去。”说完对贾琏解释道:“此为东北隅宁寿宫后区中路的一座宫室,南有乐寿堂,北有景祺阁,轩与阁之间有穿廊相连,自成一体。是长公主特意为王爷夫妇安排下的,这阵子就请二位暂住此处。”贾琏和王熙凤一听说离宁寿宫很近,顿时感激迎春的安排——这摆明了是帮助他们讨好贾赦呢。
  其实迎春选这一处给他们纯粹是为着宫殿名中既无“宫”字也无“殿”字,毕竟贾琏再是皇帝的同母弟弟,如今成家立业了便是外臣,在宫中堂而皇之的住着一座“宫殿”不那么好听。更何况,她不知道太平王府在贾琏出京前能不能修好,若到时候尚未完工,只怕琏二嫂子还要在宫里多住一段时间,弟媳妇住着“某某宫”就更难听了。
  贾琏夫妇住下之后没多久,朝上就封笔了,各家各户也开始准备过年祭祖。宁珊作为开国帝王,没什么可祭祀的,只好命宗人府丞把供奉宁老侯爷夫妇并生母宁氏牌位的太庙洒扫一新,又在慈宁宫里单独设一祭坛,着人打扫,收拾供器,以备悬供遗真影像。往常这个时候凤姐儿都是头一个忙碌的,可如今身在宫中,她不敢彰显本事,便唯唯诺诺的跟在邢夫人身后,只负责打点下赐给各府诰命敕命的节礼。
  迎春作为宫中大管家,终日忙碌不休,一些小事便统统推给旁人去做。黛玉接了册子计算宫中年礼开销,贾赦虽然才学不高,但习自祖母的簪花小楷堪称一绝,被迎春塞了一大摞红纸,让他轮流写“福”“禄”“寿”“喜”四个字,预备赐给年高德重的朝中老臣之妻。
  这本来是皇后的工作之一,但璎华难产之后伤了身子,至今不能久坐,自然无法手书这些;迎春又觉得自己的字写的不够好,羞于代笔;黛玉则严守身份界限,半点儿不肯沾手有嫌疑的事项;最后推来推去,不知道怎么被贾赦知道了,当即拍着胸脯自豪道:“簪花小楷那是老爷我最拿手的看家本事之一啊!”
  宁珊本来还犹豫,生怕贾赦写砸了,结果下笔一看,比闺阁更闺秀,于是这活儿就成了太上皇的定例。
  宁珊自己写的“福”字除了宫中各处贴的,只有三师三公并武国公黎老爷子得了,其他人一概没有。黎家三姐妹在小年夜之前一天出了宫,回府陪伴黎老爷子。贾赦哀叹了好一会儿,自己相中的儿媳妇候选人就这么飞了,但面对死气沉沉的贾琏和一本正直的宁珊,他愣是没敢把这话秃噜出去。
  一日,凤姐儿正伺候邢夫人用午饭,忽听外面有人来报:“回太太,您娘家的姐儿递了折子来请安。”
  邢夫人抹抹嘴,疑惑道:“岫烟?这时候她不在家伺候爹娘,给我请什么安?”
  凤姐儿殷勤道:“太太若信得过,不如让我出去瞧瞧?”
  那小太监急忙道:“邢姑娘只派人送了请安帖来,并没有亲至,留了话,说是怕太太事多,不敢来打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大荷包式样的袋子来,双手呈上。邢岫烟家中无人在朝,不过是靠着邢夫人的面子才成了如今的新贵一族,然而也没有资格时常入宫请安,偶尔有孝心,也不过是做些针线夹带一点笔墨托人递进来。因为邢夫人在宫中地位特殊,故而送给她的东西从来都查的最宽松。
  凤姐儿连忙接过来,拆开袋子,拿出信请邢夫人阅览。邢夫人就着凤姐儿的手扫了一眼就笑了:“这不该给我啊,你拿去给琏儿瞧瞧。”
  凤姐儿好奇不已,也就手去看,王家教女虽然以“无才便是德”为根据,但凤姐儿掌家这么多年,常用的字也认识的七七八八了,何况这信乃是贾珍所写,根本没什么文采可言,平铺直叙,再好懂不过了。
  原来是贾珍在家中收拾祭祖,哀叹丢了世职,连往年撑门面用的春祭恩赏都没了,郁闷之余写了封信给贾琏,想求他给几样宫中的器物,好歹摆出来也像回事儿。但如今贾琏阖家入宫去了,他找不到人,这才托了好几道关系找到邢家跟前,花了银子说动了邢忠,逼着女儿邢岫烟帮忙送信入宫。
  贾珍在信中央求道:“往年虽说也不等那宗银子花用,到底又体面,又是沾恩赐福的,如今托兄弟你想一想辙,给一两样做脸的东西,家里置了祖宗的供,上领皇上的恩,下则是托祖宗的福。”
  凤姐儿把信给了贾琏,贾琏看的又好气又好笑,丢开信道:“求我有什么用?我如今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正经送去父皇那里,或者叫蓉儿、蔷儿过来哄父皇一个开心,要什么没有?”
  凤姐儿瞧着如今有些自暴自弃倾向的贾琏,又是懊悔又是心疼,不禁柔声道:“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朝上朝下谁不知道皇上就要重用王爷了。到时候携天子之威震慑住蛮族,泼天的功劳都是您的,何必自贬呢?”
  贾琏瞧一瞧还不知道他不能生了的媳妇儿,心里也满是愧疚,一面又觉难堪,身为男人,哪怕文不成武不就也自有一番滋润活法儿,唯独不能生儿子这一条是大软肋,一旦有了这个毛病,顿时精气神儿就短了别人一截。这当口贾琏已经不再想着侧妃小妾什么的了,娶得女人越多,生不出儿子来就越是他要背的锅,还不如就守着一个媳妇儿过,外人说起来也只会嘀咕凤姐儿不能生,虽说对不起媳妇儿,但总比抬不起头来做男人强。
  因为有了要对不起凤姐儿的心思做打底,如今贾琏对着凤姐儿温柔了几个百分点,寻常说话都是和声细语的:“过去我惫懒惯了,事事不成样,难为你不嫌弃,陪着我委屈了那么些年。如今得皇兄看重,我是励志要做一番事业的,不求多么功成名就,只要能让你和女儿昂首挺胸的提起气来就好。”
  除了新婚那几个月,凤姐儿何尝听过贾琏这般温言软语,当场泪洒香腮,也是一番柔情蜜意的回复,到底是青年夫妇,讲起情调来也不管什么时辰晌头。只可怜捧茶盘的平儿,酸的进不得退不得,杵在门口尴尬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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