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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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才出门,眼角瞥见不远处扶疏的枝叶花影间,匆匆闪过一行人影,心里一个“咯噔”,赶紧转过身去,逃也似的一溜烟的跑了!
  这管事离开未久,气势汹汹的盛惟乔,领着两个丫鬟到了泻珠轩前——守门的小厮看到她来,头皮一麻,迎上来行礼时,小心翼翼道:“公子才吃了药,说这会想躺一躺,二小姐是不是过会再……”
  “让开!”盛惟乔哪里肯信?她懒得跟下人罗嗦,直接朝里走,那小厮不敢碰到她,只得哭丧着脸让路。
  泻珠轩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状,也是纷纷作鸟兽散,生怕卷进兄妹大战里遭了殃。
  盛惟乔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盛睡鹤的内室外,见门虚掩着,哼道:“你在里头?出来,我有话同你讲!”
  “为兄现在不大方便,咱们且先隔门说话吧!”室中却传出盛睡鹤带着笑意的嗓音,道,“妹妹若是为了徐世子前来作客之事,却是不必了——为兄现在有伤在身,自顾不暇,可没功夫去替世子预备住处!”
  “爹爹亲口吩咐下来的事情,也由得你推三阻四?!”盛惟乔又不是当真对接待徐世子的事感兴趣,不过是要找盛睡鹤的麻烦罢了,闻言立刻道,“你还有没有规矩?!”
  话音未落,却听室中传来一声明显的笑声——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却是那种带着包容与无奈,像大人看到小孩子胡闹,又舍不得打骂时的苦笑。
  “……!”盛惟乔愣了一下,察觉出来,瞬间爆发了!
  她二话不说提起裙裾,一脚将门踹开,怒道:“你这个……”
  话音未落,她目瞪口呆的住了声!
  这会被她挡住的绿绮、绿锦察觉不对,也踮脚从她肩头望进去,这一看顿时满脸通红!
  却见内室中央的鼓足镂花嵌云母圆桌畔,盛睡鹤高束墨发,仅穿一条玄色绸裤,此外不着一缕,整个上身都坦裸无疑!
  他穿戴齐整时瞧着瘦削,此刻裸露出来的身体却俱是起伏的肌肉,饱满而充满了力量感,紧束的革带,愈显宽肩窄臂,猿背蜂腰;只是块垒分明的胸腹处赫然错落着数道狰狞伤痕,大部分地方虽然已经结痂,但此刻仍有一缕鲜血缓缓落下,蜿蜒在本就苍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仔细看去,左肩上还有一个瘀紫的掌印——盛惟乔既惊讶他未着上衣,又惊讶他当真有伤在身,一时间竟愣在门口,怔怔的望着也不知道回避。
  她不动,两个丫鬟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索性盛睡鹤反应快,见状立刻捞过搭在旁边屏风上的外衫,飞快披起,这动作让他伤口的血流得更快了,纷纷滴落在脚背上,旋即没入他踩着的猩红底绣缠枝曼荼罗的锦毯,叫人不禁生出一种错觉:这张锦毯正是他的血染就的。
  “吓着妹妹了?”血落纷纷的模样,盛惟乔看着都替他觉得发憷,盛睡鹤却一脸的浑不在意,随手掩了掩衣襟,还有心思笑着招呼她,“些许旧伤,已经快要好了,妹妹不必惊慌,且去外间少坐,为兄换好药就来!”
  盛惟乔这才注意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堆瓶瓶罐罐,轻风入室时,一股清凉的药味隐隐散开——她又羞又气,跺脚质问:“你在上药为什么不说声!?还有,门怎么也没关关好?!”
  “我道管事走时给我关好了的。”盛睡鹤觉得自己挺冤枉,他刚才脱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换药呢,管事就来了,虽然都是男子,不过他不惯在生人面前裸露身体,便避入帐中。
  三言两语打发了管事,只道可以专心上药了,不想妹妹后脚跟来,没说两句话就踹了门——这哪能怪他?
  “以后注意点,免得有伤风化!”盛惟乔硬撑着强词夺理了句,正要装作生气了拂袖而去,目光忽然看到不远处小几上放着的一块麒麟戏珠玉佩:那玉佩以通体无瑕的羊脂玉雕琢成栩栩如生的麒麟形状,双目的位置嵌着一对夜明珠,轻抬的前爪下,抓着的是一颗指甲大小的累丝金球,却是极罕见的金玉镶嵌技艺。
  不过让盛惟乔惊讶的,却是这块玉佩的雕工,麒麟非但逼真,瑞兽的祥和、威严、雄壮,亦极为传神——这绝不是寻常匠人能有的水准!
  她虽然没有正经学过什么鉴赏,但有道是家学渊源,跟着盛兰辞,过眼的玉器绝不在少数,看多了眼力自然练出来了。所以只一眼,她就肯定,整个南风郡,不,整个南方,都没有这样手艺的玉匠!
  “这玉哪里来的?”想起宣于冯氏对盛睡鹤母子的怀疑,盛惟乔不禁起了疑心,指着那玉佩问,“我瞧着很是不俗?”
  “妹妹喜欢?”哪知盛睡鹤看都没看那块玉佩一眼,笑道,“喜欢就拿去好了,反正为兄也是捡来的!”
  盛惟乔见他根本不重视这玉佩,只道自己弄错了,但转念一想:“这人奸猾非常,没准故意这么说好打消我疑心的呢?”
  她抿了抿唇,道:“这是你说的!”却当真走过去,拿起玉佩塞进袖子里。
  这过程中她一直注意观察着盛睡鹤的表情,却见他专心摆弄着桌上的伤药,根本没有注意玉佩的意思。
  “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盛惟乔抱着这样的想法,故意慢腾腾的朝外走,然而她磨磨蹭蹭终于走到门口了,盛睡鹤居然也只道了句:“妹妹没其他事的话,为兄想先换下药?”
  “咱们走!”盛惟乔转过头,见他拿着几瓶伤药,一副眼巴巴的希望自己赶紧走人,好让他上药的样子,只觉得——胸口又闷了!
  再次跺了跺脚,她握紧了袖中的麒麟玉佩,哼道,“你给我记好了:往后别再做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这才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是有些仓促的背影,到底透露出底气不足来。
  “啧!”盛睡鹤失笑着在她身后关起门,摇头叹道,“小女孩儿啊!”
  ——还以为以这妹妹之前表现出来的凶悍,会冲进来给他一个耳刮子,再训斥他污了自己的眼睛呢!
  第十一章 皇室八卦
  盛惟乔面红耳赤的回到朱嬴小筑,不及庆幸沿途没遇见人看出破绽,忙叫绿绮跟绿锦不许说出去。
  两个丫鬟自是连连点头:“奴婢们今儿个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便宜他了!”盛惟乔暗松口气,想到今日不慎撞见的一幕,羞恼之余,却是再也没有勇气去找盛睡鹤的麻烦了,只得在心里默默诅咒了一番:下次落到我手里,给你好看!
  想到这儿,低头看到手中的麒麟玉佩,不禁一皱眉,暗道:“这玉佩不同常物,还是拿去给姨母瞧瞧才是!”
  半晌后,宣于府,宣于冯氏皱着眉,打量着外甥女送来的麒麟玉佩,道:“这真是那外室子的东西?你确定?”
  “我亲眼看到他搁在手边的,哪还能有假?”盛惟乔期盼道,“姨母,您可看出来问题?”
  “问题大了!”宣于冯氏放下玉佩,神情凝重道,“这种事情跟你说也没用——翠绡,你立刻叫人去一趟冯府,把乔儿她爹请过来!”
  盛惟乔很不满被姨母小觑,抱着她手臂使劲摇:“姨母都还没说,怎么知道跟我说没用?再说这玉佩还是我弄来的呢!”
  “这东西,很有可能来自长安!”宣于冯氏熬不住她纠缠,到底透露了些口风,“雕工的风格,瞧着竟仿佛出自大内——如果这玉佩真是那外室子所有,要么他生母来历非凡;要么,就是他并非盛家血脉,自己来历非凡!”
  她目光微微闪烁,沉吟道,“不过那外室子既然回来认祖归宗,他生母若是当真身份尊贵,依仗权势,迫你娘给她让位,也不无可能!何必拖到儿子都十七岁了,打发他孤零零一个回来?我想着,还是后一种可能更大!”
  “可如果那外室子不是我爹的孩子,又很有身份,为什么要去我家,做我爹的儿子?”盛惟乔不解的问,“爹又怎么会同意?”
  “所以我要请你爹过来说话!”宣于冯氏皱眉道,“毕竟你爹当年也在长安待过的——我又不是你娘,怎么晓得他在长安那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事结交了些什么人?!”
  她一面搪塞外甥女,一面却觉得心跳渐渐加快:南风郡远离长安,宣于家又是专心经商的乡绅,对于朝堂自然不会太关心。
  但当年盛兰辞求娶冯饮露,冯家在宣于冯氏的婚事上吃了一回亏,为了给小女儿找个好归宿,可是专门派人去长安查过他的风评的!
  宣于冯氏记得,派去长安的人回来时,除了禀告盛兰辞在长安的表现外,还顺口说了几句:“听说天子盛宠舞女出身的舒氏姐妹,至今不思朝政。太后娘娘垂帘,诸事都委托娘家兄弟,宗室与朝臣对此深以为患。如陛下之弟高密王之流,数次进谏,请求天子亲政,无奈天子在殿上坐个小半日,就忍不住跑回后宫寻舒氏姐妹,叫高密王等人好没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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