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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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弦道:“她……”不知为何,眼前重又浮现方才烟年握着帕子擦血那一幕。
  阿弦摇头,却见烟年躺在榻上,咳了数声。
  她缓缓挣扎起身,斜靠在榻边,双眼望着正前方,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探手在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纸来。
  这张纸已经被揉叠过许多次一样,已经满是褶皱,有几处甚至破了。
  白纸在面前慢慢展开,露出上面十分清晰的黑子。
  娟秀的字体所写的,乃是简单明了的四句诗:
  关山客子路,花柳帝王城。
  此中一分手,相顾怜无声。
  烟年的目光闪烁,将这几句反反复复看了数遍,然后她慢慢地咬住发抖的唇。
  忽然,白纸上多了两点水渍,然后水渍越来越多,墨渍洇开,黑漆漆地仿佛是谁凝视的黑色眼睛。
  外头一声门响。
  烟年止泪,将手中的字胡乱又卷了起来,压回枕头底下。
  她抬袖拭泪,方轻声道:“是谁进来,给我倒一杯水。”
  门外那人徐步而入,腰身如青竹般挺拔,玉带上悬着一枚铜色鱼符。
  他走到桌边儿,摸了摸桌上的茶壶,觉着温热,便举手倒了一杯。
  修长干净的手指捏住杯子。
  里间传来烟年低低咳嗽的声音:“没有人么?”
  于是,他探手入袖中,竟逃出了一个小瓶,拔出塞子,小心往杯中倒了半瓶。
  透明的液体入水,顿时消散无踪。
  而他举着杯子入内。
  烟年抬头,忽地微笑:“夫君回来了。”
  正起身要迎,那人上前两步将她止住:“不必劳动,不是要喝水么?”把手中的杯子递了过去。
  烟年道:“有劳了。”双手接过,烟年慢慢吃了口,忽然微微皱眉。
  对面问道:“怎么了?”
  烟年抬眸,两人静静对视片刻,烟年道:“没什么,大概是我病久了,口里觉着苦的很。”
  对面伸出手来,似要接过杯子:“若实在苦的厉害,就不必喝了。”
  烟年摇头莞尔:“不必了,现在细品,却又似泛出一丝甘甜来,多谢夫君。”
  她举起杯子,一口,两口……终于慢慢地饮尽。
  对面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在她喝完之后,便站起身缓步往外而行。
  走不多时,身后“彭”地一声闷响,一个空了的茶杯跌在地上。
  烟年的呼吸开始急促,她忽然举手在嘴边一遮,手指缝中却涌出血来,她却一声不吭,双眼只是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个空杯盏。
  ——“哥哥!”
  有些高亢的、充满喜悦的叫声从耳畔响起。
  阿弦猛地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廊下。
  身边儿的崔升正疾步往前而去,就在两人的正前方,有一人缓步而来,仍着吏部的公服,腰间鱼符微微摇曳,身姿端正,气质清贵,正是崔晔。
  崔升上前行礼:“哥哥回来了。”
  崔晔点头,星芒隐隐地目光越过他,看向阿弦。
  阿弦却仿佛长在了原地一样,双脚动弹不得,只是眉头紧锁,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是难以克制惊怒交加,狠狠地瞪着崔晔。
  崔升察觉,回头看了一眼,心生诧异:“十八小弟……”
  正要催阿弦过来行礼,身边人影一晃,却是崔晔自个儿往前走去,崔升只得跟上。
  崔晔走到阿弦身前,将她怒意勃发的神情看的分明:“怎么了?是不是……”
  他本以为阿弦也许是又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举手想要在她肩头一护。
  谁知阿弦及时抬手,将崔晔的手拍开,同时跳后一步。
  崔晔一怔。
  阿弦张了张口,却没有能说出一个字儿。
  终于,颤抖的抬手指着他:“为什么?!”
  她的双眼早已经通红,泪在眼里打转,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愤怒。
  崔晔皱眉道:“阿弦,你在说什么?”似想到了什么,眼神在瞬间暗沉了几分,思忖地望着她。
  阿弦眨了眨眼,泪已经掉下来:“你干吗那么对她?”
  崔晔脸色微变,往后瞥了崔升一眼,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阿弦试图挣开,却无法,只好用力打了他几下,想迫使他松手。
  此时崔升已经来到跟前:“哥哥……十八弟?”他瞪大双眼,分不清这是怎么了。
  崔晔不睬他,只盯着阿弦沉声道:“你跟我来。”
  阿弦怒道:“我不要!”被他不由分说,硬是拽着走开。
  第141章 最可爱
  阿弦怒火攻心, 忍不住踢打了崔晔两脚, 却仍是被他拉走。
  崔升在身后,目瞪口呆, 他再想不到向来不苟言笑的兄长,竟然会这样强横地对待一个少年;同时也再想不到, 竟敢有人对他这位向来“高高在上”的兄长“动手动脚”,乱踢乱打, 毫无礼数。
  “这小子,竟如此冒失无礼。”
  如果不是崔晔把阿弦拽走,崔升一定要代替兄长过去教训这个“冒失的毛头小子”。
  “怪极了,兄长如何竟能跟他相交?”崔升喃喃,“想不通,想不通。”目送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崔升只得先去请那名医。
  且说崔晔拉着阿弦,走到廊下拐角, 崔升看不到的地方, 才将她松开。
  阿弦立即后跳,握着有些发疼的手腕,冷笑地看着崔晔。
  崔晔本满面肃然,但看着她炸毛似的模样, 反笑了声。
  阿弦见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越发震惊,双眼瞪得圆圆的:“你笑什么?你还笑?”
  崔晔道:“我怎么不能笑?”
  阿弦只觉匪夷所思:“你、你……你给夫人的水里面下的什么东西?!”
  极好看的眉形微微一挑,他并不显得很惊讶, 更加毫无什么“羞愧心虚”之类的情绪:“哦?你在说什么?”
  “我都看见了!”阿弦几乎跳了起来,“你给她下药了是不是!是毒药是不是!”
  崔晔见她暴跳如雷,微微转头。
  阿弦却看见他的嘴角一扬,明显又是在笑。
  “你!”阿弦失语,“我……”瞬间竟有些语无伦次。
  崔晔见她实在气急了,才道:“你还看见了什么?”
  阿弦道:“我还……这些还不够么?”
  阿弦倒也不笨,忽然发现崔晔好似是在引她自己说她都知道了些什么。
  崔晔道:“当然不够。”
  阿弦道:“那你说怎么才算够?”
  崔晔道:“断章取义,容易离题万里。必须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才能做出正确判断。所以我问你知道了多少。”
  这一句话,却把阿弦说怔了。
  原本阿弦也知道,她所看见的那些场景,虽十有八九是真实的,但到底意思如何,还须进一步探究,否则很有可能南辕北辙。
  但是方才所见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令人惊骇悚然,也让人想不到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阿弦道:“那你、你是承认了……你曾做过?”
  崔晔不动声色:“我又不知你到底看见了些什么,要我回答也是难的。”
  阿弦道:“你太狡猾了!你无非是想让我说看见了什么是不是?”
  崔晔目光平静,阿弦深吸一口气,转开头去。
  崔晔轻轻一叹:“还记得上次在城郊,我叫你不要管我的家事么?”
  阿弦紧张起来,慢慢地往后挪了一步——那件事至今也还是阿弦的心病,所以上次崔晔主动前往户部,她还赌气不理。
  可今日因听说夫人重病,居然把这茬给忘在脑后了。
  她在户部的时候揶揄崔晔的话,现在还记得很清楚,谁知这么快便自打脸,一时很不自在。
  崔晔道:“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
  阿弦一愣,这才又敢看他。
  崔晔也正望着阿弦,道:“你可以管我的家事,你也可以知道我的任何事,但是……不许只知道一个片面,不许断章取义,要知道就知道全部。那时候你再骂我打我,都由得你,如何?”
  阿弦呆呆地看着他:“我不懂阿叔的意思。”
  崔晔道:“至少是现在,不要急着指责我。”
  “可是……”阿弦咬住下唇。
  崔晔看着她犹豫的模样,上前一步,沉声道:“我答应阿弦,你一定会知道真相。”
  崔晔说到这里,慢慢后退出去,与此同时,前方有个丫头走了出来,且走且东张西望,看见两人的时候便忙跑过来,行礼道:“大爷,老太太那边儿听说十八子来了,便请过去见面呢。”
  崔晔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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