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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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穿着白衬衫配羊绒衫,外面罩一件大衣,下身则是短裙长袜配长靴,肩上挂着一个小包,《时尚芭莎》的编辑部大楼门口有狗仔蹲点,哪怕她戴着口罩和帽子也被人从后面跟上,她的感知灵敏,很快觉察到跟着她的两人。
  “我最近有出什么风头吗?”在网络尚未普及的时候,狗仔们的消息大多卖给八卦纸媒,纸媒是线下的媒体,林声晚自认为自己线下人气还没到能被狗仔跟拍的时候。
  没走几步,她在路口看到一辆出租车经过,忙朝路上招了招手,笼着大衣坐上去,透过车窗玻璃,她能看到两个抓着相机的人对准出租车拍了几下又转回去。
  林声晚若有所悟,这些狗仔只是蹲点,看看有没有名人从里面出来,有自然好,没有也不损失什么,他们可能压根没认出自己,本着能拍一个是一个的精神才跟上来,不然要是专门跟拍她的话,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放弃。
  她从前生活在深宫之中,是个名副其实的“宅女”,出不出门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加上还有网购神器,她没有行程的时候可以整整两三个月不出门,不过家里的窗帘和防盗该换了,客厅的窗帘很透,从外面能看到人影。这也算是未雨绸缪吧。
  “奇怪,怎么觉得有点眼熟,”林声晚的人气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少,至少在每天上网挖掘信息的狗仔看来,她不是特别难认出来,从口罩和墨镜底下认出明星的真实身份是每个狗仔的必备技能,方才拍林声晚的狗仔是新来的,他拿着相机问一边的表哥,“您看看,这人是谁啊?”
  “这不是林声晚么?”老司机就是老司机,一眼看出了林声晚的身份,“她很好认的,你看她的身高和着装,她一般松松地挽着头发,不喜欢用发绳和披发,而且衣服都是没有褶皱的那一种,搭配什么的你认不出来,衣服干净不干净你总知道吧。特别是她的步态,太特别了,就一个字,稳,讲道理,只要看到她在前面走,我一秒不到就能认出来,你去找她参加真人秀的视频反复看一看,琢磨琢磨。”
  “她有跟拍的价值吗?”小新人犹豫道,“我记得,她只出过一部聊斋吧?”
  “还有聊斋真人秀你忘啦?”老司机指点道,“她在网上人气很足的,直逼一线小花,又是华梦的当家一姐,她今年拍了两部片子,大制作大班底的《贞观》和《暗夜》,妥妥的上星作品,等着吧,不管她演的怎么样,明年人气肯定更高,你现在多拍几张就当提前投资了,有黑历史更好,不过难得很,她年龄又是个挡箭牌,未成年人,就算捅了你也不用坐牢,这个度你得自己把握。”
  “作为一个敬业的狗仔,对明星了如指掌是份内的事,你得知道哪个明星最有拍的价值,哪个明星又最好拍,他们的行程、习惯、爱好,你都得摸清楚,”老司机悉心传授道,“这些网上都有,你自己总结,狗仔们通常不会互相交换信息,但你可千万别捅出什么大篓子来,小心我抽你。”
  说到这,他接到一个电话,“喂,是我,卫仔,什么?林声晚?原来她往那去了,好,我马上就来,放心,少不了你的。“
  他在华梦培训学校外边的餐厅有一个线人,餐厅靠近华梦大门,华梦里不知名的小演员时常会来加餐,服务员答应为他通风报信,每个月三百块,要是有名人,一次五十,在一众狗仔中,这算得上豪奢了,他们自己卖照片都只能赚到几百块呢。
  狗仔这行在大陆算得上刚刚兴起,卫仔眼光犀利,头脑活跃,经常拍到一些独门照片,约会啊、聚餐啊,他又兼着编辑的活,一个咳嗽的举动都能写出花来,每个月支出三百块,对他来说只是小钱。
  赶到餐厅时,他点了个肥牛乌冬,喝了几口水,眼神往四面八方一转,没看到人,餐厅有包厢他知道,可他不可能冲进包厢里面拍照,唯一的办法只有等,等她们出来抓拍几张,这个月的小钱钱就有着落了。
  趁此机会,他赶紧给线人发短信,“她们几个人?”
  “就是林声晚,岑念萱,薛如云和姚甜甜四个,”此刻下午一点半,客人少,服务员有时间给卫仔发短信,他在这呆了那么久,又是个线人,论猜华梦演员身份的本事,狗仔里的小新人都比不上他,“点的菜我给你拍下来了。”
  包厢里,气氛正浓,时隔许久未见的小姐妹们纷纷打听起各自的近况,姚甜甜照样演着偶像剧,最近偶像剧喷涌而出,她都拍不过来,什么《蓝色恋人》、《幸福耀眼》、《爱恋花》之类的,这种小成本电视剧出的快,通常一两个月就能拍完,姚甜甜这几个月接了四五部剧,有两部可以上星在电视台上播出,她长得甜美,声线可爱,演起傻白甜来毫不费力,主题曲也是她来唱,观众缘很好,好不容易到年底休息一会儿,来年再战。
  薛如云和岑念萱戏路一样,在各大古装剧里饰演女配,她们共同出演的一部古装剧最近播出,收视率破1,是个不小的成就,有不少片约找过来,不过大部分都是女配,娱乐圈不缺女主。
  “我和念萱接了金庸剧的女配,”薛如云满足地说,“明年开拍,所以赶紧过来培训一下动作,你知道,武术之类的。”
  潘冷之还在外面拍戏,她最近在演一部抗战片,妥妥的能上星,但发挥余地少得可怜。
  “现在看,就属甜甜和你混得最好,”岑念萱毫不避讳地斟满一杯茶,以茶代酒,“我敬你们一杯。”
  “一起一起,别提是那么敬不敬的,”甜甜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倒酒,“其实我最近也不太顺利,宝岛那边有个偶像剧女主专业户过来了,签在我们公司,你们知道吗?叫安安的。”
  林声晚没时间关心什么安安什么全全,她好奇地望向其他人,薛如云“哦”了一声,“那个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和宝岛知名男演员都搭过戏的安安?”
  “没错,”姚甜甜点点头,嘟起嘴说,“你们知道,我能出头是因为内地还没有专门演偶像剧的演员,但是现在她来,戏路跟我一样,风格跟我一样,就连演技都跟我差不多,”说到这,岑念萱两人不由得笑了。
  “笑什么呢,”姚甜甜别了她们一眼,“我知道我演技不太好,她也是啊,对了,晚晚,你可得小心点她,她在公开场合说过,自己见过傅修齐一面,对他一见钟情。”
  说到这,其他偷笑的两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公司里有小圈子,她们从真人秀走出来的前几名算一个,彼此之间互相照顾,有什么角色符合的也会努力向导演推荐,林声晚作为她们之间资源最好的人,除了真人秀头名,另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要属她的经纪人傅修齐,有傅修齐在,林声晚的要求甚至可以直达他哥哥傅总耳边,人道夫妻枕头风,他这算兄弟餐桌风。
  而且,傅修齐手下艺人只有晚晚一个,薛如云的筷子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白饭,公司已经有不少流言蜚语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安安这么一说,岂不是火上浇油?
  “放心啦,”林声晚笑道,“傅修齐最近很忙的,他大概压根没听说过,至于那位安安姑娘,她影响不了我,也影响不了甜甜。”
  一来就朝她这个“一姐”开炮,还真以为自己是吃素的?
  “甜甜,我最近会常跟你在微博互动,”她思忖着说,“经纪人那边,我去说。”
  从包厢里出来,林声晚敏感地觉察到相机镜头,她亲昵地挽起姚甜甜的手臂,朝门外走去。
  “不错不错,赚大了,”卫仔按住快门偷偷拍下几十张,从中选出不少清晰的照片,“看来,她们感情挺好的。”
  傅修齐最近忙晕了头,从林声晚那知道所谓安安的事后,直接把对方塞给其他经纪人,一个偶像剧专业户和一名能往电影方向发展的演技派,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谁更重要。
  这个安安逐渐销声匿迹,甚至没惊起一丝水花,与此同时,林声晚为赵导新电影试镜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按她所想的“洁白”方向,陈雪——《墨子悲丝》的女主——应当有不轻的洁癖,以及男性恐惧症,这两个特点将贯穿在整部电影里,哪怕是她所仰慕的男主陈墨,她也不敢接近对方,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
  剧本很简单,只有场景和对话,以前她看过的剧本里通常会有所谓的[动作],但是这个剧本没有,能够容许演员们自由发挥。
  陈雪真的爱陈墨吗?她并不这么认为,对陈墨,陈雪有的可能是感激,可能是敬若神明,但绝不可能是爱,按赵导所说的,她的世界早已扭曲,她不知道什么是爱。林声晚甚至设想着,陈雪小时候,每天晚上她同父异母兄弟前来侵犯她时,嘴上都说着“爱你”,而她感受到的是折磨,从此以后,爱这个词与痛苦联系在一起,所谓爱情,不过是假象和她催眠自己生出的幻觉。
  这样一来,灭门之事便可顺势发展下去,陈雪尝试去爱一个人,可她办不到,她的内心、她自己产生的“洁白”意识在抵抗,她才能违背陈墨的处世法则,正因为她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才能不露半点破绽。
  当一个人认为杀人是对的,是正确的,是在帮人解脱,她又怎么会忐忑不安,怎么会露出马脚。
  而当影片慢慢推进,她逐渐意识到自己思维中与其他人不符合的那一面,而她坦然赴死,也正是明白这一点——
  她的自我,从被亲人侵犯的那一天,就已经死去了。
  ※、第72章 试镜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最近写毕业论文更新不稳定qaq求原谅
  《墨子悲丝》试镜日, 林声晚早早起床, 吃完早餐准备上妆, 因为不知道电影会走哪一种风格,她只稍稍化了一个淡妆, 稍微修下眉形, 涂上裸色唇膏。
  气温依然很低, 帝都又是北方地区, 风刮过来简直可以从衣缝里钻进去,刺进皮肤和骨头,她小心翼翼地戴上口罩,裹好羽绒服,保姆车早已等候在门口,助理小余见她出来, 忙往她怀里塞热乎乎的热水袋,“傅哥说最近比较忙, 会抽空到面试地点。”
  林声晚点点头,车里开着空调, 比外头暖和许多, 只是她方才碰过凉水,两只手还是冷冰冰的,笼着热水袋往座椅靠背一靠, 她开始闭目养神。该做的功课她都做了,临时抱佛脚也无济于事,她愿意尽可能地呈现出她心目中的陈雪, 但这个陈雪是否符合导演心中的形象她也不知道,每个演员哪怕演同一个角色也不可能演出同一种感觉,演技到了一个程度其实很难分清优劣,这就到了拼剧本理解和个人特质的时候。
  再次梳理一番她所理解的陈雪,林声晚忽然意识到车子似乎已经停住一会儿了,她睁开眼睛望向窗外,一台台黑色白色灰色的汽车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直望到路的尽头依然没有半分往前走的迹象,在查手机的小余忙解释道,“前面好像发生了车祸,交警还没来,有些堵车。”
  从她家到试镜地点大概四十五分钟,他们提前一个半小时出发,原以为时间应当相当充裕,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在这个当口遇到车祸。赵导可不像其他导演那么好说话,原本这个机会就来之不易,要是迟到那肯定妥妥的直接出局。
  “要等多久?”林声晚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车喇叭,眉头微皱,“离这里最近的交警队要多久才能赶到?”说着她看了一眼时间,在路上已经耽搁半个多小时了。
  “早知道我们应该走另一条路的,”司机也叫苦不迭,现在前面后面都堵得死死的,中间花坛挡着,想调头都没办法,可这车流硬生生地停在原地,也不见往前挪一挪,不少车主都从车上下来,打算去前面看看情况。
  司机也有他们的圈子,很快,他就从朋友圈里打听到是两台车子追尾,小擦伤而已,可是两名车主互不相让,堵着路就开始骂街,甚至还有打起来的趋势,讲道理,天气那么冷,他们能顶着寒风吵得热火朝天也挺不容易的。
  “后面来的车主都在劝他们把车往旁边挪一下。”这条路是两车并行的路,他们往中间一堵,后面的车谁都没办法开,“但是他们吵得厉害,插不进话。”
  看来也只有等交警一条路可走,林声晚眉头紧皱,她又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还算充裕,才继续闭上眼睛养神,与此同时,小余也悄声拨通傅修齐的电话,跟他报备这一意外事件。
  “堵在路上?”准备出门的傅修齐一听这事就觉头疼,“大清早的火气那么大,累不累呀。”
  “要不,咱们先跟赵导报备一声?”小余瞄了一眼似乎要睡着的林声晚,轻声说,“不然万一赶不上,也好有个交代。”
  “嗯,我这就联系赵导,”傅修齐一边系鞋带一边应声道,“交警那边我看看能不能催一催,真是飞来横祸。”
  也不知道前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堵了四十多分钟分钟,前面的车依然没有往前行驶的动静,林声晚坐不住了,离面试时间不远了,再不解决恐怕真得迟到,她不敢打赌赵导一定能给她留一个机会。
  她捂好口罩,戴上帽子,拉开车门,因为堵车堵太久,不少车主都下车闲聊,小余陪着她往前走,走了不到十分钟,终于看到两台豪车挡在路中间,两名衣着考究的女车主正在说话,身穿制服的交警苦苦相劝,旁边一台拖车随时待命。
  “请问一下,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林声晚往里扫了一眼,给小余使了个眼色,小余心领神会地问向一个围观群众,这名围观群众似乎也不着急赶路,见她问起饶有兴致地回答道,“她们好像有旧怨吧。”
  在这位大哥的碎碎念中,她们很快弄明白了整件事,两名女车主大概是某个男人的小三和小四,平时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勾心斗角地争宠,现在追尾了更是以此为借口泄愤,总之,这似乎是她们的家务事,但是看交警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恐怕她们的背景不那么简单。
  看她们一时没完,林声晚抬头扫了一眼附近的路况,两台豪车前面无一台车停留,她低声问小余,“这边离什么路比较近?我们走出去叫个出租车吧。”
  “离这里最近的其它路口大概要走二十分钟,”旁边的大哥插话道,“所以大家不急的话都在这等着呢,希望她们能尽快解决,不过我看没那么简单。”
  这边交警正给队长打电话,林声晚再看一眼时间,“既然不知道她们要吵到什么时候,那我们还是先走吧,如果走到一半突然不吵了,那也可以等车过来。”
  既然她下了决心,小余也只好相陪,两人裹着羽绒服就往最近的路口走,因为担心时间问题,她们走得急,没过一会儿小余脸上就冒出细汗,倒是林声晚还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只是头发塞进帽子里,走动着看起来有些乱。
  这么一折腾,等她们成功到达面试地点的时候,正好踏在最后一分钟进入面试办公室,七八名圈内一线二线三线的女演员等在办公室外,衣着光鲜,妆容考究,走了一段路白色羽绒服被灰尘沾染上的林声晚仿佛一只丑小鸭般混入其中,十分突兀。
  还没等她去洗手间稍作休整,便听到面试官赵导慢条斯理地念着第一个候选者的名字,正是一名一线小花旦,看到她走上前去,林声晚有些好奇她会怎么演,一时间没有立刻离开去整理自己。
  在场没有一名一线大花旦,这也是圈中的潜规则之一,有咖位的大花们通常享受一对一的面试模式,断不可能和其他人一起等候在面试间外,因为万一没选上,对导演、对她们自己的口碑都有不小的影响。
  林声晚趁那名一线女演员上前的时候隐蔽地打量了一下竞争对手,诧异地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张巧娜。现在来面试的一线花旦要么是还没有一个奖项或国际电影证明自己,要么就是退出娱乐圈已久,或已然过气。不过既然她们能出现在这里,就证明她们的确有两把刷子,当然,还有张巧娜这种走后门的,无可厚非,就算是大导演有时候也不得不向资本妥协。
  更何况,这部电影的确难得,最近内地影坛中的导演们,能拍商业片被人所熟知的,细细数一数才不到五个,和香江其它地方不同,内地资深导演们大多以文艺片起家,靠导演本身的号召力收集票房,很少有专门拍商业片的资深导演,至于青年导演们,还在青涩的成长期,投资商并不信任他们。而资深导演讲究慢工出细活,每年最多一部片子,有时两三年才出一部。赵导这种向国际市场发起冲击的电影,下一部可能要等好几年。
  女星大多吃青春饭,职业生涯不过十余年,演到三十岁就该寻求转型了,这么一部片子,对她们来说可遇不可求。
  但张巧娜来干什么?她的后台既不缺钱又不缺人脉,大可以斥资请香江或港台的导演为她量身定做一部商业大片。她跑来《墨子悲丝》的试镜会场,这是想看看自己和一线演员差距有多大的节奏吗?
  除非她投资占大头,不然赵导不可能把这部片子的女主角交给她,至于她的演技……等等,她有演技这东西么?
  当年拍《贞观》的时候,她的确很认真地背台词,读剧本,与导演交流,讨论人物内心,可惜这些并没有挽救她糟糕的演技,她很明显没有受到相关训练,也没有多大演戏天赋,第一次站在摄像机面前的时候还紧张得忘了词,所做的表情在取景器里惨不忍睹——演技是一种很有技术含量的东西,或许会有人看到电视里的演员自我感觉良好地觉得自己上去演都能比她好,但是并不能这么说,有时候你现实之中哭得真情实感,在镜头下却显得格外矫情,演技最重要的不是感动自己,而是传达出角色的情绪来感动他人,有时候演员哭起来自己并不伤心,而观众却被感动得稀里哗啦。
  张巧娜的确尽力地去做表情试图传达自己的情绪,可她始终做不好,到后来导演甚至建议她不要做太大的表情和动作,甚至面瘫都比放飞自我好,这无疑给她很大的打击,那段时间她一拍完戏就回自己的拖车,完全不跟其他人交流。
  可怜吗?或许吧,演戏不像其它行业,只要努力迟早能做出成绩,有些人一进入镜头就光芒四射,有些人要磨练很多部戏才能勉强不ng,观众们不是瞎子,有演技和没演技,他们能看得出来。
  而这位被叫到名字的一线小花旦,就是有演技的那种。
  她看样子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依然少女感十足,一般来说,女人年岁越高,脸上的胶原蛋白和脂肪流失越多,会显出颧骨和下颌骨,形成硬朗的脸部线条,而她的脸偏圆偏小,眼睛圆圆,就连目光流转之间都流露出一种被人妥善保护好的不谙世事。
  单就女主年龄这一条,她应该是合格的。
  “luna,”赵导熟稔地叫道,“请你演一下第一幕第三场。”
  她们所拿到的是女主陈雪的个人剧本,也就是说,她们的剧本里只有陈雪的个人戏和对手戏,第一幕正是陈雪初次登场的情节,第一幕写的是男主接到灭门案前往动身,临行前叫上对当地情况熟悉的陈雪,她听到呼唤声从卧室走出来,第一次在镜头里亮相。
  剧本里是这么写的——
  陈雪:你要去哪?
  陈墨:汴京。
  陈雪:汴京。
  陈墨:你跟我一起去。
  陈雪:我,好,我去收拾行李。
  陈墨:不用了,管家已经收拾好了。
  不过短短数句话,便显出男主一言九鼎毋庸置疑的性格。
  luna不愧为一线花旦,这出戏对她来说并不难,稍微换一个站姿,就几乎将陈雪的迟疑和紧张表现得淋漓尽致,她的声音偏低沉,说起台词来略有些阴沉,将她原本的少女感磨得所剩无几。
  从陈雪亲手制造灭门惨案的解读来看,这个方向应该是对的,可既然导演特意强调女主的年龄——十七八岁的少女,甚至为此否定了几个传说中的大花旦,那这个设定肯定相当重要,需要无时无刻在电影中体现,luna的确演出一个被上司带去调查自己是凶手的灭门案子危险而生涩的女人,但这不是陈雪。
  她没有自己的特质,只是单纯地演出了人设而没有赋予对方灵魂。这是一个合格的表演,对商业片来说,她无疑是优秀的。可惜,赵导的野心并不满意。
  当然,单纯一场戏并不能看出什么信息来,他随后让对方表演了几个片段,其他候选者们也在默默观察,试图汲取前辈的经验。演到最后一幕揭穿真相的时候,luna轻声哭泣,祈求般望向镜头——她对剧本的理解和林声晚完全不同,从她饰演的几个片段便可看出来,她所演的陈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幕后操纵者,为了报复家人不惜用上自己的美色,企图误导其他官员,却还是不断露出马脚,最终被揪出来,还不死心地祈求原谅,作为一个反派,毫无疑问,她演得非常好,可作为女主,她实在让人可怜不起来。
  趁导演叫到另外一名一线女星的时候,她离开面试办公室去洗手间整理自己的衣着,帝都的雾霾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染灰,她拍打几下不见效只好随它,从手包里拿出梳子胡乱梳理一下头发,她分秒必争地重新回到面试房间。
  第二个被叫到的人也是一名一线花旦,年少时因一部电视剧而走红,国民度在屋子里的一众女星中排第一,至于她的演技,只能说能完成导演的任务,但并没有什么亮点,让人记忆尤深的角色只存在于电视剧,她中规中矩地演了一段,可以看出她也对剧本有过解读,所饰演的陈雪外柔内刚,隐忍负重,与她一贯擅长的电影角色很相似。
  “下一个,”赵导一个个叫到她们的名字,林声晚虽说网络人气很高,不过论起咖位和资历来,她这个刚出道的电视明星排得偏后一些,甚至人气滑落的二线电影明星都排在她前面,她倒没什么不满,反而愈加认真地观察其他演员的演技。
  不得不说,娱乐圈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有些二线演员对剧本和角色的理解和演技比一线演员更高一筹,她们的面部表情、举止、小动作都给予林声晚新的灵感,自己平时演太多男人剧,熟悉他们的那一套演戏方法,很少跟女演员对戏,其实这么看,男演员和女演员的演技还是有着微妙的不同,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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