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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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熹微的光落在青年轮廓完美的面颊上,连细小的绒毛都在发光。
  教、教主?!
  柳长老红唇微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张俊美异常的脸。
  顾九渊嗯了声,走出廊下沐浴在晨光中。
  柳长老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很想马上冲过去给他把脉看看怎么回事,可下一刻顾九渊长腿一迈,手掌一拢,径直打了一套拳。
  没有劲气割裂空气的破空声,只有□□实打实的劲道,发泄一般每一拳都用尽全力。
  柳长老心感奇怪,但不妨碍她看得津津有味。教主难得没有舞剑而是练习拳法,啊,美人不管做什么都好看!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廊那头一个神色焦急的青衣弟子脚步匆匆,他远远瞧见着了一身艳丽红裙的柳长老,正想叫人,谁想越过假山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
  青衣弟子怔愣了一下,随即面上露出掩盖不住的激动。
  他即时单膝跪地,满眼狂热的冲那道不住变换位置出拳的白色身影道:柳长老门下钟术见过教主!
  顾九渊淡声问:何事?
  青衣弟子抱拳,垂首恭敬的回道:禀教主,关衍公子已于一刻钟之前离教!
  顾九渊身形有一瞬间的凝滞。
  柳长老讶然,蹙眉道:可要把人追回来?
  顾九渊眸色沉沉,出拳的速度骤然加快。
  看他默不作声,柳长老不禁想到昨晚顾九渊离开松涛阁时的叮嘱。教主似是早已料到关衍公子要走?
  她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可此前顾九渊就曾交代过,人要离开不许拦着,派人暗中护送,还要把金子也给送过去,这并不能说明关衍要走就与昨晚之事有关。
  可她还是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教主还从未给人端过水送过饭呢!
  于是柳长老试探性的问了句:可要派人跟着?
  跟着。
  柳长老了然,正准备吩咐青衣弟子,谁想雪白衣袖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顾九渊竟是收了拳。
  青年背负双手而立,深若寒潭的黑眸在阳光下泛起几点幽光,他说:叫沈长老手下的阿大过来。
  这?柳长老转头看自己属下,果然,青衣弟子已面露沮丧之色。
  轻咳一声,柳长老唤回弟子注意力,然后对他使了个眼色。
  青衣弟子再度抱拳,不甘不愿地道:是,属下告退!
  顾九渊转身,看了眼柳长老:他们如何了?
  她昨晚才去给四个大男人送药,想到四人表情各异的脸,柳长老嘴角抽了抽:死不了。
  告诉他们快点养好伤,本座要找合欢宗算账。
  柳长老诧异地瞪大眼:???
  算帐?沈长老不是已经去找过合欢宗麻烦了吗?
  柳长老仔细观察顾九渊神色,发觉教主面上还是以往那般对除了练武外,其余一概漠不关心的性冷淡模样。
  不对!不关心还找合欢宗算账?
  柳长老心里干笑两声。教主行事越发高深莫测了
  好吧,教主只要不闭关,什么都好说!
  阿大被叫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懵。
  教主居然点名要见他!教主是不是发现了他根骨奇佳,想要传授什么绝学给他?
  想起给他传话的钟术妒忌的小眼神,阿大心里美滋滋。
  直到临近教主跟前,看着面覆青鬼獠牙面具,只露出一双寒星眸和一张冰冷薄唇的青年,阿大瞳仁微颤,立马把心里那些不靠谱的想法撇掉,心潮澎湃的跪地行礼。
  教主回来了!
  说说你是怎么寻到他的,当时在合欢宗他可有何不妥?
  青年极富韵味的清冽嗓音从高坐上传来,阿大精神一振,意识到教主口中的他是谁后,忙事无巨细的把自己寻到水沟村后的所见所闻,及他摸到合欢宗临湖据点的发现,还有潜入合欢宗老巢目睹关衍所做的一切一一道来。
  教主一手支颐,听阿大在下头回禀,眉头不时折起。其实事情大概经过沈飞白已经和他提过,只是当时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阿衍
  舌尖滚落两个字,顾九渊顿了顿,不太习惯的道:阿衍刚离教,你收拾下护送他一程,无需特意隐藏踪迹。
  闻言,阿大目露惊愕,然后飞快地应下:是,属下领命!
  等他跟在顾九渊身后去私库取要带给关衍的物件时,阿大仍是感觉到不真实。
  一心沉迷练武的教主什么时候也管起这些杂事了?还有!
  送金子就罢了,这送药材是怎么回事?
  疗伤的金疮药、补气血的内蕴丹、解毒丸,还有人参、灵芝等贵重药材
  关衍公子没有受伤吧?
  察觉到阿大古怪的目光,顾九渊手指蜷了下,肃声吩咐阿大立刻启程。
  昨晚那一掌他虽然撤了力道,可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承受得起的。
  脑海里适时浮现男人吐血后死撑着的倔强模样,顾九渊揉揉胀痛的额角,恨不得提上藏鸿去山顶舞个昏天暗地。
  他只是失忆又不是失智,怎么就对一个男人用强了呢?!
  第40章 第四十章
  外表看似普通,内里装饰奢华舒适的马车咕噜噜驶离神隐教。赶车的老伯一脸慈和,只在关衍坐上马车后,说了句公子,坐好嘞,要出发了!,并未问他要去哪里。
  显然事先有人交代过他。
  关衍怔怔看着车厢内小几上摆放的热茶和糕点,心生一种某人为他悉心安排的错觉,然而这种错觉在胸口传来的阵阵闷痛下飞快消散。
  对方只是愧疚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一股难以言说的难过涌上关衍心头。
  即便此刻他面容整洁,衣衫整齐,可也还是摆脱不了昨晚被顾九渊一掌震飞时那种窘迫到绝望的狼狈不堪。
  少年震惊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自尊,他无地自容,更没脸说想请柳长老为他看诊。
  此后一别,或将永不相见。
  合眼虚弱的靠在软塌上,关衍略显苍白的脸颊浮现一丝愁苦。
  清晨微凉的山风轻轻吹拂,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郁。
  哒哒哒
  忽然风中传来一阵遥远的马蹄声,关衍起初还没在意,直到马蹄声一直伴徘徊在耳侧与骨碌碌的车轮声同行,他才疑惑的皱了皱眉,坐起身掀开帘子。
  一端坐于枣红骏马之上五官周正的男子和气的冲他笑笑:关衍公子!
  关衍讶然,对阿大点点头。
  他猜测阿大是有任务在身,也就没多问。可是直到出了神隐教地界,阿大还是骑马跟着马车。
  关衍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好奇,但一想到顾九渊,便什么都咽回肚子里。
  他没主动开口问,阿大也不多嘴,只一路护送他回水沟村。
  此时已入秋,关衍看着村子周边的水田中刚刚栽下的秧苗,眼睛有些涩,顿生一种归根故里的踏实感。
  水沟村村人瞧见一辆青灰色罩顶的马车径直驶进村时还未反应过来,待瞧见跟在马车旁一身劲装气质迥异于普通人的阿大,纷纷变了脸色。
  这个可不是自称是小九公子家下人的男人吗?
  他怎么又跑他们水沟村来了?
  村人小声议论,突然憨脸汉子望着似是往关衍家而去的马车,满心怀念的道:马车里头坐着的会不会是小九公子呢?
  这话一出,村里的年轻小伙们立马喜形于色。
  定是小九公子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句,呼啦啦的,一群人兴高采烈的奔向关衍家。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从马车上下来的根本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小九公子,而是高大俊朗的男人!
  关衍刚下车就对上一双双盛满激动渴望却在看清他的瞬间化为失望沮丧的眼,不由皱起眉头。
  唉,原来是关大哥啊麻子脸年轻人不死心的盯着阿大问,喂,你们家少爷呢?
  阿大眼神也没给他一个,对关衍抱了抱拳:公子即已安全到家,那小的就回去同少爷复命了。
  关衍喉结滚了滚:多谢你。
  此时此刻,他终于不得不相信阿大是奉了顾九渊的命令护送他回来。
  他做出那样不要脸的事,可少年还是保全了他该有的脸面。
  阿大摆摆手:奉命行事而已。
  他其实不太明白教主的意思。说是让他护送吧,可赶车的老伯原就不是什么普通车夫,至少在遇上一般山贼流寇时,车夫足以保证关衍公子的安全。
  他觉得他的用处或许只是帮教主递个东西罢了。
  想到这里,阿大从马上把顾九渊命他转交的金子和药材等搬下来。
  这些是少爷让我带过来给关衍公子您的,公子请收好。
  这关衍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想收下顾九渊的任何东西,可阿大只是奉命行事,如果他拒绝只会让阿大难为。
  围观的村人交头接耳,看向关衍的目光有羡慕的有妒忌的也有不甘心的。阿大扫了众人一眼,用带着敲打意味的语气道:关衍公子您太客气了。您对我们家少爷的大恩大德岂是这些俗物能衡量的?少爷他不善言辞,只能借此聊表心意,还望公子不要推辞!
  众目睽睽下,关衍根本无法拂了顾九渊面子,只能无奈的道了句:有劳。
  阿大这才满意的提醒他:上回小的奉少爷之命给关衍公子您带话,恰好您不在,小的便把少爷让我交给您的东西托你们村村长保管,关衍公子您记得找村长把东西要回来,否则少爷会不高兴的。
  关衍一愣,随即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那次命令阿大给他传话和送东西的人是小九!
  拳头不自觉握紧,关衍哑声道:我晓得的,我待会就去找村长。
  阿大翻身上马:那小的就告辞了,公子多保重!
  保重。
  目送阿大远去,关衍把目光挪到地上摆放着的两个箱子上,心里十分抗拒把箱子搬回家。
  他不愿意搬动,那些年轻小伙可是千万个乐意的,当即有两个年轻人上前把箱子抱起来,催促他:关大哥,快开门呀!
  正说着,两年轻人动作一顿,狐疑的低头看箱子,同时心里纳闷:这都装着什么?咋像砖头一样沉?
  关衍看着他们迟滞的动作,脸色有些难看。
  唉,关衍你可算回来了!
  村长的声音远远传来,关衍回头一看,只见村长带着他的小儿子正急急往这边赶。
  村长。
  村长上下打量关衍一遍,拍拍他肩膀,神情有些激动:回来就好!
  嗯。关衍淡淡的应了声。他身心俱疲,没有太多交谈的欲望。
  村长把带来的包袱还给关衍,正色道:这是小九公子家的下人带过来给你的,老朽并未动过,现在物归原主了!
  关衍自是相信村长人品的,眼带感激的道了谢:多谢村长。
  村长像是卸下什么包袱重担似的长出一口气,也不追问关衍离开村子后如何,而是道:你久不归家,我便做主找人帮你收了地里的谷子。可这眼看就到中秋了,还不见你人,老朽正苦恼着是不是得找人帮你种地你就回来了!
  赶紧的,你这两日把秧苗给插上,不然就晚了!
  还有,你地里的那些谷子在我家放着,得空搬回去!
  唉,好。关衍心中动容,缓声应下。
  瞥了圈酸溜溜的盯着关衍手中包袱的后生们,村长板着脸道:你们也别围在这了,关衍刚回来一大堆活等着干,可没空管你们,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村长你真啰嗦!
  我们是想来看小九公子,又不是看关大哥!
  年轻人们抱怨了两句,最终还是散开了。
  关衍松了一口气,走进屋门后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袱。里头装着的竟是五块白花花的银锭和一些碎银,还有一大一小两只已经干枯发黄的草蚱蜢。
  关衍瞳仁一颤,数了数银子,不多不少,正好是他带小九去回春堂看病花费的八十八两!
  关衍忍不住鼻子发酸:小九
  你是要告诉我你回家去治好病再来找我吗?
  男人捏着那对草蚱蜢默默看了半晌,眨了眨热涨的双眼,深呼吸一口气转身把那两个箱子打开。
  橙黄的光芒倾泻而出,极其刺眼,关衍只觉得被人兜头倒了一桶冰水,从头凉到脚,满腔温软皆被无情的现实冰冻粉碎。
  本座的恩人明日就要离开,本座无以为报,只好送上金子和美人聊表谢意。
  少年讥嘲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关衍面色惨白的捂着胸口,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动作缓慢的环视屋里,昔日看着他眉眼带笑目光灼热的少年的虚影全被面覆半张青鬼獠牙面具,露出一截如玉洁白的下颚,薄唇轻抿,显得尤为疏离高冷的神隐教教主取代。
  身上的热血一点一点冷却。
  过了许久,关衍蜷了下手指,面无表情的把箱子里的药材和丹药拿出来。
  药材自不必说,都是给他补气血的,而丹药很可能是出自柳长老之手给他养内伤的,至于金子,当然是报答他的收留之情的!
  自此,他们算是两清了。
  默默把东西收拾好,关衍如无事人一样开始打扫家里。
  村长说得很对,他有一大堆活等着干,哪有闲暇功夫去想其他呢?
  关衍回来了,水沟村村人都沸腾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关衍好心有好报,得了不少好处,此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意思。
  不是没人眼红,可当初阿大一拳头崩掉癞子几颗牙,一脚踩在半死不活的癞子身上肃声警告他管住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们只敢阴阳怪气的议论关衍飞黄腾达会不会娶个娇妻纳个美妾,还是真去找个身娇体软的貌美清倌一起过活。
  他们不敢编排小九少爷,但不代表不敢编排关衍。癞子那会讲得有鼻子有眼的,许多人都是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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