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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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炽灯明亮,刺得她眼睛生疼,冷汗从额头上滚落,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她有一瞬间看不清陆衍的神情,却只觉得他像极了那个人。
  一种类似委屈的情绪,袭击了她的胸口,她的唇动了动。
  睫毛再一动,就只剩下陆衍面无表情的脸,那双深海似的眼底浮冰沉沉,仅有结了万年的冰霜,透着厌恶。
  言喻难产了。
  她疼了许久,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床单,手背上青筋一条条凸起,床单都被汗水浸湿,疼得她想杀人,却死死地隐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脸上却都是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都快放弃了,那种疼还是撕心裂肺的,她原本就怕疼,一点点疼,就足以让她朝着那个人撒娇了,可是现在,就算有再多的委屈,也没有人可以抚慰了。
  医生很紧张,拧着眉,鼓励:“不要放弃,宝宝在和你一起努力,妈妈,再加油!”
  张婶作为陪伴的人,进去了产房,她手心都是汗水,心疼地看着言喻,眼泪就要落下了:“小喻,你不能放弃,你放弃了,宝宝就没了啊!”
  可是言喻太累了,她不想再支撑下去了,如果……如果这样的话,也挺好……
  张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不敢停下说话:“门外有个坐轮椅的男人在等你,他是来等你生孩子的,我问他,他也不说话,但我能看得出,他很担心你。”
  言喻神志混沌,全身都疼,骨头仿佛一根接着一根被人剔除,痛入骨髓。
  坐轮椅的男人。
  她的眼前浮现出了陆衍的脸,然后,那张脸慢慢地变化,唇角上扬,眼神柔和了起来,有了笑意和宠溺,就成了她的程辞。
  程辞说:“言言,你要好好活着。”
  ☆、第四章 我不要这个孩子
  这几个字,是柔软的刀剑,刺中了她的心。
  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涌来了一股力量,言喻咬紧了后牙根,握拳用力,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眼眶灼热,眼泪扑簌簌地滑落。
  身下传来剧烈的疼痛,她也彻底地昏迷了过去。
  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划破了不管不顾下了一天一夜大雪的城市夜空。
  产房外,陆衍面无表情,视线幽冷,漆黑的眼底沉了沉,薄唇抿成了没有弧度的直线,声线淡漠:“走吧。”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扯了下唇角,语气凉薄,略显冷漠的双眼,闪过了一道锐利的光芒,故意羞辱一般:“小杂种命真大。”
  言喻这个女人,胆敢未婚生子,也胆敢提出让他做继父的要求。
  他握紧了手指,压制下了怒意,声音温柔了下来:“夏夏的比赛结束了么?”
  身后的人恭敬道:“许小姐刚刚拿了比赛大奖,现在应该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
  *
  许颖夏刚下了飞机,就被陆衍的司机,接到了医院,她推开病房的门,扑到了陆衍的怀里,甜甜蜜蜜地缠了上去:“阿衍!”
  陆衍笑了:“这次得奖,想要什么礼物么?”
  许颖夏抬起眼眸:“我不要礼物,你只会送我礼物,我问你,你看了我比赛的直播了吗?”
  陆衍自然没看,一方面是他不感兴趣,另一方面,他还病着,每天清醒的时间有限,但夏夏很天真,他也愿意呵护这样的天真。
  许颖夏眼里闪过了失落:“你怎么都不看我跳舞,我们都快没有共同话题了,我认识了一个人……”
  陆衍失笑,怎么没有共同话题了,就算他不看她跳舞,但有了他,她在舞蹈的路途上就顺了很多,那些人或多或少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一些方便。
  许颖夏又撒了会娇,抱着陆衍的腰,渐渐的有些走神:“你现在好些了吗?我听说有人要给你捐献骨髓。”
  陆衍的眼神一冷,又恢复寻常,轻轻道:“嗯。”
  “她是不是想嫁给你?”
  陆衍的眼神彻底冷下来,没有一丝温度:“除了你没人能嫁给我。”
  许颖夏没说话了,她轻声说:“阿衍,你要健健康康的,答应我,好不好?”
  陆衍笑了:“嗯。”他碰了碰她的额头,“等我好了,我们就结婚吧。”
  许颖夏没有回答,埋头在了他的胸怀里,听到结婚两个字眼的时候,身体轻轻一颤,眉目间有着萦绕不去的忧愁。
  等陆衍睡了,她走出了病房,轻轻地咬着下唇,又绕去了妇产科,对照着房号,走了进去。
  病房里,言喻正在看着刚刚出生的小星星,她穿着粉嫩的小衣裳,布料柔软,正紧紧地闭着眼,睫毛很长,粉唇微张,睡得香甜,很是可爱。
  许颖夏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太过刺眼,她鼻子酸酸的,不敢看言喻,更不敢看床上的孩子,睫毛轻轻地颤着:“阿喻,是我。”
  言喻听到了声音,冷静地抬起了眼眸,看向了许颖夏。
  许颖夏在这样的目光下,几乎不能控制情绪,她原本就是个感性的人:“阿喻,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阿衍,我后悔了,我叫你别生下这个孩子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偷偷跑回了国,还生了她,我现在不要她了,我听说你要嫁给阿衍,是不是……”
  ☆、第五章 你替我嫁给他,好不好
  言喻抿着唇,琥珀色的瞳仁略显冷清。
  窗外的天空阴沉着,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模糊了视野。
  “阿喻,你不说话,是不是在怪我?我要跳舞呀,我不能生孩子,可是家里逼着我生一个和阿衍的孩子,我也后悔了,你说得对,我应该去追求我自己的爱情,法斯宾德说要和我结婚,我不要这个孩子了。”
  许颖夏声音很细很轻,带着恳求:“你把这个孩子,当做你的,好不好?我允许你嫁给阿衍,你还可以救他,他留给你照顾,我很放心。”
  言喻还是一声不吭,许颖夏忽然就跪了下来。
  言喻的瞳孔瑟缩了下。
  许颖夏眼圈通红:“阿喻,求求你了。”
  言喻脸色很淡,沉重的疲惫感袭来,琥珀色的瞳仁里仿佛起了雾气。
  许颖夏还真是几十年不变如一日,她受够了。
  不知道该讥讽,还是该说声感谢,又或者该扇自己一巴掌。
  一周后,许颖夏给家里和陆衍各留了一封信后,就消失了,准确来说,是和法斯宾德,一个音乐家私奔了吧,只可惜,这件事除了言喻外就没人知道,而她就算告诉陆家,也没人会相信,所有人都只觉得,许颖夏是为了陆衍可以得到捐献的骨髓,所以才会见了言喻之后,就离开了,还在信中要陆衍好好照顾身体,然后娶言喻,也就是所有人都以为,言喻不择手段逼走了她。
  隔天,陆衍就来找她了,眸色沉到了极点。
  他看着她的眸光,就像是浸在冰潭里的冷刀,带着刺骨的冰寒:“你到底跟夏夏说了什么?听说你还让她跪下了?”
  言喻担心他吓到星星,淡淡说:“我没说什么,她的确跪了,但是她自己跪的。”
  不知道哪个字眼触怒了陆衍,他放在轮椅上的手背青筋凸起,胸膛剧烈地起伏狠狠的一握拳,拳头带着风凌厉地砸在了轮椅上,剧烈的声响吓得星星大哭了起来。
  “言喻。”他冰冷的声音,穿透了她的耳膜,冷得像刀子一般,唇线锋锐,“这世上可以和我匹配的骨髓不止你一个,我不是非你不可,但要让你和你的女儿消失在这世上,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别惹怒我。”
  言喻搂着星星的手微微一紧,她抬起眼睑,深呼吸:“陆衍,我什么都没跟许颖夏说,你比我更了解许颖夏,你觉得以她的性格,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离开你么?”
  陆衍盯着言喻的眼眸没有丝毫的松懈,半晌,他转身推着轮椅出去,病房门被重重地甩了上去。
  *
  陆衍再一次进了急救室,性命垂危,陆衍的父亲陆承国带言喻去看陆衍,他躺在无菌仓里,脸色苍白,身上插满了细长的管子,凌厉黑沉的视线却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向了言喻。
  言喻的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一般,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冬天,鲜红的血、冰冷的身体、停止了呼吸,只剩下她一个人,一遍又一遍地走过同他生活过的地方。
  陆衍不能死。
  ☆、第六章 我喜欢他
  陆承国瞥了眼一旁的言喻,眸色微深,他抿了抿唇,拿出了今天的报纸,递给了言喻。
  “言小姐,答应你的事情我们都做到了。”
  言喻看到标题的时候,愣了下——“陆三少和女友订婚,两人的爱情结晶小公主已出生。”
  陆承国说:“不介意我叫你小喻吧,阿衍的身体不能再拖下去了,你的要求陆家已经做到了,还请你捐献骨髓,你不要担心你女儿,我让家里的阿姨抱回去了,暂时养在陆家,你安心捐献。”
  前面是甜枣,后面就是狠狠的一巴掌了。
  他在用小星星威胁她。
  “好。”
  言喻答应了捐献,每天配合医生治疗、恢复身体、补充营养,只有晚上能和小星星视频。
  两周后,就紧急地进入了捐献流程,打动员针、抽血,抽完血的一周内,言喻都觉得全身发凉,不停地呕吐,身材却越发胖。她生产后原本就没有恢复好,身体虚弱,水肿未消,又抽走了那么多血,而陆衍身体底子好,骨髓移植很圆满,也没有出现排异现状,已经清醒了。
  周韵来看言喻的时候,脸上的情绪算不得友好,她真心觉得,她的儿子配了个这么胖又生活混乱的女人,真的恶心。
  保姆手里抱着小星星。
  小星星不知道为什么正在哭,哭得撕心裂肺,言喻的心都疼得纠成了一团,一个月没有见到真人,小星星长大了不少,但还没有忘记妈妈的味道,蹭了蹭言喻的胸口,闻到熟悉的气息,瞬间就不哭了,只剩下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周韵直言道:“言小姐,之前的订婚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跟别人有了孩子,我们陆家不会要你这样不干净又野心大的女人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男人威严的声音:“胡闹!订婚就是订婚,你把陆家的名声当儿戏么?”
  陆承国冷着一张脸,推开了房门进来。
  周韵瞪他:“我不要这样的儿媳妇,连孩子都有了,这孩子又不是我们陆家的,我们阿衍为什么要给人当后爸!”
  陆承国皱眉:“要不是人家捐献骨髓,阿衍不仅当不了后爸,现在连命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孩子还小,养起来跟亲的又没区别!”
  周韵还要说什么,看到陆承国的脸色,就收回了话,气得转身出了门。
  陆承国只待了一会,也要离开了,他和蔼道:“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出院,回陆家。”他顿了顿,忽然又认真地问:“阿喻,你看起来是个好女孩,不像贪慕虚荣的女孩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为什么一定要嫁给阿衍?”
  言喻的睫毛颤抖了下,她抿唇,脸色苍白,漆黑的瞳孔意味不明,安静了许久:“小星星需要爸爸……”
  陆承国眉间褶痕越深。
  言喻的声音明明很轻,却响彻在房间里:“我……我喜欢他。”
  门外。
  一个男人坐在了轮椅上,轮廓深邃的脸孔上隐隐苍白,眼眸漆黑,微微垂下眼睫毛,因为背着光,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只看到,他听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唇畔讥讽的笑意,带着凛冽的寒意和轻蔑的情绪,修长的手指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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