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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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容白和江岩柏认识的时候,江岩柏是作为图书馆的投资人参加了学校的晚会,容白时任学生会主席,布置场馆的时候正好看见江岩柏身后的珩架马上就要倒了,在珩架砸到江岩柏之前。
  容白眼疾手快地把江岩柏拉到了旁边。
  因为惯性,江岩柏的身子一歪,就压倒了容白的身上。两人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要是有人再压江岩柏一把,两人估计就要嘴贴嘴了。
  后来,江岩柏为表感谢请容白吃饭,然后开始了死缠烂打的求爱之旅。
  容白偶尔想起来,都还是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
  自己当年也算是英雄救美了吧?
  “走吧。”容白带着江岩柏出来门,两人走在大街上,江岩柏依旧穿着一双连脚趾都露出来的布鞋,明明寒风吹过街市,但他却浑然不觉,好像已经麻木了。
  江岩柏看着容白:“我们去哪儿?”
  容白笑了,他这次的笑容发自真心,寒风吹过,抚动容白的头发。
  江岩柏的眼睛瞬间睁大,他看着容白,感觉容白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却似乎永远都无法触碰。
  “去给你买新衣服和新鞋子,夏装也买一点。”容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又去揉了揉江岩柏的脑袋,这颗脑袋的头发就像是狗啃过的一样,手感竟然还不错。
  江岩柏撇了撇嘴:“买那些做什么,买了我也穿不了,什么东西都是李福的。”
  “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容白蹲下去,平视江岩柏的眼睛,毫不在意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只要你想要抓住的东西,就不要放手。难道你要和那家人过一辈子吗?你还小,未来是无限的,别把自己困住。”
  “你为什么要给李福二十块钱?为什么要给那个男人送酒和手表?”江岩柏似乎控制不住了,在这一瞬间他变成了一个符合年龄的孩子,他激烈又尖锐的问道,“既然是我的,为什么要给他们?你是我的堂哥,是我的亲戚,凭什么?啊?凭什么?”
  江岩柏的眼睛赤红,就像下一秒眼睛就会流出鲜血,他不知道是在问容白还是在问老天爷:“为什么明明是我的,是我的东西……”
  容白伸出双手将江岩柏搂紧自己的怀里,这么小小一个人,根本填不满自己的怀抱。
  “都是你的,属于你的,绝不会被别人抢走。只是你还没有遇到真正属于你的东西而已。”容白动容了,他不知道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怜悯,至少在这一刻,他想要把自己身上的温度分给江岩柏。
  旁边的路上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拥抱在街头上的两人,尤其是年轻人,穿的这个体面,竟然也不嫌脏的蹲跪在地上,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西装。
  江岩柏缓慢的伸出短短的双臂,环抱住了容白的后背,紧紧抓住了容白的西装,似乎永远都不会放手。
  又过了一会儿,容白才终于放开了江岩柏。
  江岩柏的表情恢复了正常,又变成了那幅不咸不淡的模样。就连容白领着他的商场他也没有拒绝。
  “这件怎么样?”容白在导购的引导下来到了童装区,五花八门的童装满眼都是。
  导购小姐的态度很好,笑眯眯地说:“我们这里有从国外进口的,面料都很好,全是高档货,不会伤小孩子的皮肤。”
  “就这几套吧,岩柏,你去试试。”容白挑了好几套,有深色有浅色,样式在这个年代算是比较流行的了。
  江岩柏有些不自在,他从来没有进过商场,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李福穿旧了或者是穿坏了,不要了他才能穿。
  不过大约是因为对容白放下了心防,他还是走进了换衣室。
  每一件换好之后江岩柏都会走出来给容白看看。
  “这几件都包起来吧,有童鞋吗?”容白转过头对导购说。
  导购难得遇到这样出手阔绰的客户,震惊过后马上恢复了职业态度,让旁边的同事把童装包起来,然后再带着容白去了童鞋区。
  从商场出来的时候,江岩柏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他脚上踩着最新款的儿童球鞋,穿着一件牛仔背带裤。简直就是个小大人,就算是同班同学,估计都不能再一瞬间把他认出来。
  “走吧,再去处理一下你的头发。”容白笑了笑,抓住江岩柏的手,配合着江岩柏的步伐慢慢向前走。
  此刻,容白的心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对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不可能放任江岩柏过着这样的童年。
  他认为自己是因为对江岩柏的同情和怜悯占了上风,不愿意承认自己还对这个强势霸道的男人还有爱意。
  第10章
  房间是蓝色的,是美而璀璨的星空涂层,家具是最适合小孩子的,这一切都是容白精心打造的,因为不能让人走进家里,所以容白是自己亲手打理,亲手用油漆绘制出来的。虽然还是很粗糙,但这已经是容白竭尽全力弄出来的了。
  容白从不是会替别人考虑的人,然而现在,他内心那颗温柔的种子逐渐发芽,慢慢发展壮大。他以前从未为江岩柏做过什么,现在却截然不同。
  毕竟那时候的江岩柏是那样强大,无所畏惧,似乎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只要是容白想要的东西,江岩柏一定会把东西捧到容白的面前。
  江岩柏就像是守着宝藏的怪物,他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只能把自己拥有的全部奉献出去,却不知道对方要的究竟是什么。
  只能和容白渐行渐远。
  两个不知道如何爱人的人,一开始的激情消失之后,两人根本不知道如何运营生活。
  江岩柏被容白领进了属于他的房间,他在进去的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这多么像一场美梦啊,他在更小一些的时候常常幻想着会有一个人突然出现。
  让他脱离出如充满毒气的沼泽一般的李家。然而他等啊等,等他终于认识到了现实,认识到了永远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之后。容白出现了。
  这个自称是自己堂哥的人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天神,他会给自己准备温暖可口的盒饭,会给自己买保暖漂亮的新衣服,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在童话里才会出现的房间。
  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甜美的。
  容白就像是拿着棒棒糖的魔鬼,可对此时的江岩柏而言,就算容白是魔鬼,为了这个棒棒糖,他也愿意心甘情愿的奉献出自己的灵魂,永不反悔。
  “喜欢吗?”容白也不知道江岩柏喜欢什么,绘制图案的时候他只是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星空,那天晚上,江岩柏向他求婚的时候,正是群星最为璀璨的时候。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记下了那场景,并且记到了今天。
  那是灵魂上的印记,深深压印,永不落灰。
  江岩柏抬头看着容白,又看了看房间那似乎漫无边际的星辰,明明有些地方的油漆颜色深浅不一,可是在现在的他眼里,再也没有比这更加美丽的画作了。
  “我很喜欢。”江岩柏的声音很轻,似乎害怕打扰到什么,他缓缓低下了头。再次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表情。
  然而有什么东西已经被放进的心底,再也无法抹去。
  容白笑了起来,他抓住江岩柏的手,带着江岩柏走到了客厅,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双层生日蛋糕,上面点缀着鲜花和巧克力,还有几个丑丑的大字:江岩柏生日快乐。
  这就是容白为什么这周一定要把江岩柏带出来的原因——今天是江岩柏十岁的生日。
  江岩柏看着桌子上的蛋糕,他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想,可是鼻子一酸,眼睛就红了。他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是真的忍不住了。只能靠闭紧眼睛来忍住眼泪。
  容白关上了灯,室内一片漆黑,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江岩柏坐在餐桌前,他闭着眼睛。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容白唱起了生日歌——他的歌喉可不怎么样,号称是ktv杀手,但凡是他一张口,满座的人都得逃走。
  然而江岩柏却就着这惨不忍听的歌声吹熄了十根蜡烛。
  “许愿了吗?”容白问道。
  江岩柏点点头,他虽然从没拥有过生日蛋糕,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是听过猪跑的。同学们每到过生日的时候都会炫耀,他听得多了,早就麻木了,也不知道出生的那天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那就吃饭吧。”容白从厨房端出了一碗长寿面,这就是他自己煮的挂面,里头卧了一个荷包蛋,不多,就小小的一碗,并不能填饱肚子。只是象征性的吃一点,和蛋糕是一个道理。
  象征意义大过实际用途。
  江岩柏一口一口吃着,感受到饱腹的满足感,他有些忐忑,又有些茫然。
  容白是他的亲戚,可是这个亲戚又有多亲呢?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李家人尚且如此,这个之前从未见过的堂哥,又能像这样对待自己对待多久呢?
  未来是不可见的,就像一条隧道般神秘,江岩柏不知道这隧道是否有出口,前方是否有亮光,一路上有没有人为他保驾护航?
  容白忽然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容白是个很懒的人,他懒得和李家人纠缠,就像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不想下泥坑一样。除非必要,谁会愿意弄得一身脏?再说了,那一家人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发展,眼界和思想决定了人能走多远。只注意蝇头小利的人,始终不可能有大的发展。
  当年江岩柏的父亲留下了一万多块钱,在那个年代已经是一笔泼天财富了,人均工资不到十块钱,有一万是个什么概念?可是一直到现在,人均工资二十了,万元户出现了。李大成依旧一事无成,坐吃山空。
  容白丝毫不怀疑,再过几年,李家就会一穷二白。
  他根本不需要自己下手,李家就会分崩离析,成为时代潮流中被拍死在岸边的蚂蚁。
  江岩柏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不想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这倒是。”容白的嘴角一撇,显然对李大成一家并无好感,甚至称得上是厌恶。
  他见多了李大成这样趋名逐利的人,端着一副虚假的面容,举手投足之间猥琐气质浓郁,这样的人走不了多远。
  江岩柏笑了笑,他的笑容阴郁而狠毒,宛如一条随时准备着露出毒牙的蛇。
  就连容白都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江岩柏这样的笑容。他和江岩柏认识以来,江岩柏的笑都是克制的,压抑的,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饱经沧桑,却十分迷人。
  如同一款醇浓的香水,闻在鼻尖全是荷尔蒙的味道,充满了侵略感,却又克制非常。
  让人想要扒掉他身上的西装,裸露出肌肉均称的性感身体,舔舐他身上汗珠。
  当年的容白就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
  容白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明衣冠楚楚,却让他无法克制。
  “你会离开吗?”江岩柏忽然问道。
  容白愣了愣,他无法做出任何承诺,他只知道自己不会永远留在这里,他还有父母需要赡养,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个虚幻的时空中。无论如何,他也必须找到回去的方法。
  容白的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了,江岩柏点点头:“我知道了。”
  江岩柏从不天真,他也没有任何天真的机会。
  “我要拿回那套房子。”江岩柏的语气非常坚定,眉眼之间全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决绝,“我要自己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好。”容白的语气很温柔,他说道,“你会如愿的。”
  容白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正常,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但他紧握的手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他的骨结突起泛白,紧咬着牙关。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痛恨李家人,但他却不愿意去深究自己痛恨李家人的原因。
  这天晚上江岩柏睡得很好,他躺在干燥温柔的被窝里,床尾有一盏小小的灯,在昏暗的灯光中他能看到温柔的星空。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独属于容白身上的味道,江岩柏闭上眼睛,很快沉睡了过去。
  天刚蒙蒙亮,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江岩柏瞬间睁开了眼睛,他利索的穿好衣服,又去卫生间洗脸刷牙。等做好了这一切,他无所可做,就去敲容白的房门。
  容白好不容易等到周末,不用再早起给江岩柏准备盒饭,正在快活的睡懒觉。
  “谁啊?!”容白现在的脑子还是团浆糊,他的起床气很大,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呻吟了几声,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容白坐在床边,穿好拖鞋才过去开门。
  江岩柏就站在门口,没有任何表情,容白顺手揉了揉江岩柏的脑袋。两人去楼下吃的早饭,油条和豆浆,简直绝配。
  “我们吃完去买点礼物,去看看你班主任。”容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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