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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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小心的朝后缩去,直接退到了内堂,恰能听到大堂里的说话声,又不至于碍眼。耳边却听得叶芷青的声音:“殿下在开玩笑吧?”不由更是侧头去听。
  叶芷青困惑了一秒,终于明白了萧烨的脑回路。
  大约在他的思维里,她一个小姑娘胆子再大,也必然不会一个人远走扬州。最差身边也应该有男人依靠。她悲哀的发现,不是萧烨没法理解她,而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自己活成了女汉子!
  叶府一大家子全都要依靠她的决策过日子,从徒弟到丫环,再到自动蹭上来非要认亲的阿淼,她竟然是顶梁柱。
  她自嘲一笑,终于说了句真话:“要是我当初跟着野男人跑了,殿下还有机会见到我吗?现在必然在哪个深宅后院里相夫教子呢。实话告诉殿下,我就是带了小丫环自己跑了。”
  “为何?”萧烨始终不明白,王府比之普通人家物质水平不知道高出几重天去,而他又视她如掌中宝,婚前都不曾碰她,与他以往的行事作风全然不同,她到底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站在门口讨论当初的事情,似乎不大好,还是进去再说吧。”
  萧烨将人掐腰抱起来,直接抱进了店里,门口由护卫守着,就连阿淼也没敢跟过来,整个大堂里此刻便只有他们两人。
  第一百二十章
  叶芷青旋身从萧烨怀里闪脱见他神色极度不悦转头去斟了一杯茶亲自递到了他手里安抚般道:“殿下请坐不如咱们坐下慢慢说。”
  萧烨接过茶盏先是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低头喝了一口却有几分清甜回甘叶芷青笑着解释道:“这是药茶,降心火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火气太大?”萧烨转着茶盏,眼神里带了些玩味。
  叶芷青自己也倒了一盏茶:“哪里哪里,殿下多心了。我这医馆里每日备的药茶都不同,都是日常放在这里大家都可以喝的,并非针对殿下一人。殿下坐!坐!”
  萧烨坐在了她日常看诊的医师座位上,叶芷青在患者的位子是落了座,隔着条案她总算有了点安全感,距离拉开之后她说话也利落多了,指着店内让萧烨看:“殿下觉得我这医馆怎样?”
  上下两层楼的医馆,上面有些什么,瞧的不甚清楚,大堂里顺墙摆了一圈药柜,上面是整整齐齐的抽屉,抽屉之上用毛笔字标着各样药名,中间隔开走道,前面是柜台,方便伙计抓药。进门右手边的柜台前面摆着一排条凳,想是方便等候的患者歇脚。右手边是看诊台,眼下两人就坐在这里。
  看诊台后面有个垂下来的门帘,想来这是通往后院的门。
  “与一般医馆相比,无甚出奇之处。”
  叶芷青轻笑:“殿下眼光独道,如你所说,我这里与一般的医馆并无不同。不过唯有一点,”她指着自己:“大夫是女的,而且擅妇人科,整个扬州城独此一家。”
  门外有前来看诊的患者前来,被淮安王府的侍卫拦在门口,听得里面有贵客,只得离开。
  萧烨目中有沉思之意:“你想拐着弯的跟我说什么呢?”他能够多年踩着今上的底线做个混世魔王可见并非真傻实则一点就透
  叶芷青直视着萧烨,平生初次试图与他沟通:“殿下可否想过,你后院里那些女人,除了王妃,其余姬妾对你来说是什么?摆在后院的藏品,园中一朵姹紫嫣红的花,点缀着你的后院,也丰富了你的闲暇时光?但是殿下对于那些女人来说,却是她们的天,她们的一切,只有费尽心机得到了殿下的宠爱,才能在王府立足,安稳生活!”
  “这有什么不对吗?”萧烨对她的论调觉得奇怪男人就是女人的天自古如此
  “是啊,这也没什么不对。”叶芷青苦笑:“有的女人爱锦衣华服,有的女人爱金银首饰,还有的女人喜欢男人的浓情蜜意,更有女人一辈子都离不开男人,有了男人就有了主心骨,要依靠着男人。但是这都不是我所求。我只爱自由,男人的浓意蜜意固然是锦上添花,没有日子也能过得下去,断然没有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道理。与其折腰向男人乞怜求施舍,不如靠自己的真本事养家糊口。我这医馆虽然不起眼,但也能养活一大家子。”
  门口与护卫站着的卫淼与帘子后面的周琪都听到了她这番话。
  卫淼坑蒙拐骗惯了,她这论调对于他来说实在新鲜,心里还有点复杂他一个年轻男人手脚俱全厚着脸皮蹭住在她府上可是住的时间久了对叶府之事也心里有数
  叶府一大家子经济来源皆是凭叶芷青本事挣来的且来路清白她一个女儿家活的堂堂正正不依靠任何人无异是在他这个大男人脸上狠狠扇了一耳朵让他一度对老姜头多年“教诲”开始心存疑虑。
  这些话对于周琪而言,无异是打开了另外一扇窗,让她在女人适龄便要出嫁,生儿育女,走一条一眼望得到头的路的认知之下,眼前豁然开朗,才知道原来还可以有另外一种生活,自在从容,努力自强。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原来女人也可以顶天立地,养家糊口,来去自由,而不是一生都拘囿于后宅,丈夫子女。
  门外面的卫淼与帘子后面的周琪都心有所思,而大堂内的萧烨却有点懵。这是两人首次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说些真心话,从前的那些男女之间暧昧的虚情假意就像是戴在叶芷青面上的壳子,今日被她自己毫不留情的揭开来。
  萧烨还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大胆的言论,尤其是自她离开之后,不知道多少次想起她,总觉得是人生一大憾事,如今人在眼前,却似乎远在天边。他不由磨牙:“我不管你想中如何作想,难道你就不怕本王发怒吗?”
  叶芷青正襟危坐,以极为慎重的态度反问:“殿下发怒会如何呢?将我绑回王府?或者封了我的店?我需要绝食抗议吗?还是表面顺从,每日费尽了心机哄殿下高兴,实则心里恨不得插翅逃离?”
  萧烨面上神色大变,笼着一层怒意:“要是本王一怒之下弄死你呢?”
  叶芷青不止一次的领略过强权的碾压,从最开始被人送到周鸿手上,到后来被萧烨强带回王府,及止最近的药膳坊被封。不是没有生过抗争的心思,可是某种程度上,她其实也是个极为务实的人,在明知道粉身碎骨亦不能改变现实世界的情况下,努力抗争过了,便能平心静气的面对现实。
  她其实以为自己会这样,应该不会有宁折不弯的时候。假如强权压迫过重,总也有弯折的时候。
  可是事到临头才知道,原来油滑务实不过是外面的壳子而已,是她掩饰真相的壳子,内里的她其实也藏着傲骨。她听到自己慢悠悠浑似不在意般道:“人固有一死,殿下若是非要我的命,也没什么。反正我来去无牵挂,孑然一身。”她五指并拢轻叩萧烨面前的书案:“喏,殿下拉开抽屉。”
  萧烨不知道她要做甚,糊里糊涂拉开抽屉,但见里面是一把锋利的刀,她示意萧烨:“这个是我动手术的刀子,殿下是要往我的心脏上戳呢,还是准备割脖子上的动脉呢?心脏上戳一刀只要致命,死的很快。脖子上是大动脉,殿下一刀下去,血喷出去三丈远。”她仰头瞧一下:“嗯,颈部动脉切开能一下子喷上房梁,应该死的也不慢,殿下要不要试试?”
  她起身走过去,将抽屉里的刀子塞进了萧烨的手里,握着他的手在自己的心脏上比划了一下,刀尖指着衣服:“心脏准确的位置在这里,殿下要看中了。”又拉着他的手去示意脖子上的动脉。
  萧烨如果不是早就认识她,肯定以为面前的少女是个疯子。
  她的眼神平静,完全是待宰羔羊般的无辜,眼神里一点恨意都没有,他小心握着刀子往后缩胳膊,反倒是自己比她还要气馁。
  “你……你想怎样?”
  叶芷青逼近萧烨,简直是相识以来她首次主动靠近他,可惜说出的话却残酷的令人绝望:“殿下不是想弄死我吗?我自己是大夫,知道怎么样死起来能够速度快又痛楚少。殿下不会连这点仁慈都不给我吧?我知道这个社会阶级森严,如殿下这样的皇室子弟弄死一个平民女子,其实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般,根本不会引起什么风浪,甚至连非议的人都没有。但是身为蝼蚁的我,其实也可以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愿,虽然殿下未必肯听!”
  厅里静的落针可闻,门口的卫淼手心里已经汗湿,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后背上都有冷汗浸出来。那男人可是淮安王,扬州地盘上只手遮天的人物,可是叶芷青说说笑笑谈论着自己的死亡,就好像说起晚饭的菜色一般寻常,根本都不怕死一样。
  门帘后面的周琪一颗心扑嗵扑嗵跳着,两腿发软,都快支持不住双脚了,她从来也不知道原来叶芷青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她心里之前对她复杂的情绪早如雪遇初阳,消融殆尽,只余钦佩。
  开始有点明白自家大哥为何会对叶芷青情有独钟了。
  假如这世上还有视死如归的人,她相信自己的大哥绝对是其中一个。可是现在,她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也能勇敢面对死亡,那就是叶芷青。
  萧烨终于开口,气势听起来居然有些弱,还带着点说不出的委屈:“叶子你……你非要这样逼本王吗?本王只是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陪在你的身边。你……张口闭口就提死,不知道有多伤本王的心吗?”就好像之前说要弄死她的人不是他。
  叶芷青幽幽一叹:“殿下何必非要强人所难。你喜欢我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喜不喜欢你却是两回事,而且喜欢了就非要在一起吗?我还深爱着一个男人呢,都不能与他厮守在一起,岂不得撞墙而死?”
  萧烨居然很会抓重点,猛的站了起来,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的新闻一般:“你喜欢谁?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帘子后面,周琪的心跳的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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